归元塑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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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后事

    风雨凄厉,刀光剑影一般在飞云山刮了一整夜,宗门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精锐尽去,朽陀也伤到丹田气海,已经是一个废人。

    女人走了之后,徐定把师父挪回自己的宅子,点了香,小心地擦了擦身子,便扶着他回床歇息。

    院门前聚集的弟子越来越多,等了半晌,待徐定出来,他们一哄而上,团团围在门口,七嘴八舌地问着该怎么办。

    这已经不是徐定可以掌控的局面,飞云山恒古在此,人却不同于草木顽石,是要吃喝拉撒,更重要的是今后如何修炼?

    这些弟子关切朽陀伤势,徐定被问得有点恼怒,不知道谁提了一嘴掌教,“对啊!”徐定一拍手,忙前顾后,把他老人家给忘了。

    “大家稍安勿躁,咱们分头行事,打理校场的去前山,剩下的也不要有约束,能找到的地方都要走到,先把掌教真人的下落查到。”

    飞云宗当代掌教叫马春,别号清咏,曾是飞云山有名的青年俊才,为宗门在附近宗派的联谊论道中博得好彩头,但白璧微瑕,至接任掌教前,还有人拿他的品格来反对,是老掌教力排众议,才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

    寒来暑往九十载,徐定对马春的印象也只限于话不多,眼神阴鸷锐利,包括朽陀在内的几个长老倒是对掌教很是推崇,至少,半步凝元的修为境界,就让人很钦佩。

    “徐师兄,我们几个刚刚议论了章程,咱们能借一步说话吗?”周围的人走的走散的散,门口就剩下五六个弟子的时候,一个名叫王臣的弟子走上前去,拉住徐定的手。

    “唔!”徐定回头看了一眼朽陀的屋子,觉得这儿冷嗖嗖的,要说隐秘事宜还是自己家更方便些,便道:“去我屋里吧。”

    六个人沉默地走过山路,一进门,王臣已经憋得不吐不快,迅速的关上院门,回头盯着徐定的眸子:“徐师兄,飞云山的顶梁柱全倒了,已经又走了不少人,剩下的群龙无首……。”

    王臣心里想的很多,和身旁的人也交过心,当下飞云宗的难处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的,开个头,以徐定的脑瓜子,都能考虑到。

    “别急,朽陀真人还在呢,而且找到了掌教,他老人家居中坐镇,少的只是办事跑腿的。”徐定笑吟吟地走到五个人中间,无所谓地说道:“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福祸相依,走了这么多人,宗门的丹药、灵宝分起来更加方便不是吗?”

    修士原本就是用钱灌出来的,开销甚巨,徐定说的没错,人越少,分到的资源越多,五个人相顾大笑,王臣又说道:“我们全听徐师兄的,这样吧,师兄稳稳地坐着,我们去搜山,那女妖修连朽陀师叔都打不过,又如何能杀了掌教真人呢?”

    送客出门以后,徐定一耷拉脸,谁都有效心思,飞云宗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伴随那些下山弟子流传到四地,难过的日子还在后面,王臣的恳切也仅仅是因为他没有伤筋动骨,下一次,飞云山可能就是徐定一个光杆将军了!

    “王臣!”徐定没有坐下就想到了杜宪峰,飞云山无人监管,丹房、库府可能已经被人搬空了,他追出门去,“你们几个不要去找掌教真人了,赶紧找一些可信弟子,清点宗门辎重,另外将下山的弟子摸排好,登记造册,死的师兄弟也不要急着埋。”他自顾不暇,只能借助王臣等人的手来办事,于是观望天色,语重心长地叮嘱:“已过了子夜,天亮之前我去找你,咱们带着籍册去见我师父,大约……那个时候,掌教师叔的下落也有眉目了!”

    “好!”王臣十分郑重地点头道:“咱们哥几个就按照徐定师兄说的办!”

    朽陀的状况比预想中更差,修士也是人,他的身体与年富力强的徐定没得比,四更天的时候,徐定又过来了一次,看见朽陀白发苍苍,脸上全是皱纹,血管和经脉内只有最后一口气在缓慢地流动。

    “师父!”徐定跪下哇哇大哭,便把朽陀给吵醒了,“您到时候睁开眼看看徒儿,跟我说句话啊!”

    “徐定?”朽陀浑浊的双眼一直看着天棚,他瞎了,听见乖徒儿喊自己,也流了泪,窸窸窣窣地用手在床边摸着。

    见状,徐定赶忙用袖子在脸上糊弄了两下,抓住了师父的手,“师父,您说说话,要是累,就歇息一会儿,天亮了,我扶您去院儿里看看飞云山。”

    “徐定,我就要死了!”

    “师父!”

    “现在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铭记在心。”

    徐定哽咽道:“师父您说!”

    “带上东西下山!”

    “师父,我不走!”徐定早就有机会离开了,要不是自己太弱,哪怕再果决一点,宗门也不会闹成这样,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地选择留下来。

    “掌教已经疯了,这个话你自己知道就好,别乱说,我这儿还有些好东西,在哪儿你也见过的,我从不背着你,宗门那三件镇宗之宝,你也带走,若将来起势了,重建飞云宗用得上。”

    连这种话都肯说,朽陀肯定不可能活下去,徐定听得一惊一乍,摸着朽坨真人的脉搏几乎变平,他往上拉了两下被子,“师父,您还是好好歇息。”

    “孽徒,师父的话都不听?”朽陀开始剧烈地咳嗽,胸腔顶的被子一上一下地起伏,苍白的脸变成了血红色:“留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北边的宗门会来,南边的妖族吃人不吐骨头的,你把我葬在后山,随便挖个坑……。”

    一直把头埋在床沿下面的徐定听到朽陀声音淡去,僵硬地抬起头,看到他枯骨一样的脑袋,长大的嘴巴,瞪得圆圆的眼睛,还有那些稀稀拉拉的须发……。

    “师父!”徐定哭得几乎昏厥,他在演雷庄的家人亲戚全死了,飞云山上最疼自己的师父也死了,执念就像烈火,在他的胸膛里熊熊燃烧,“妖女,我会杀了你的!”

    哭的口干舌燥,眼睛发涩时,徐定走上了一条歧路,他红着眼,空洞地看着前方,全身燥热,元灵气息没有约束地在经络内狂奔。

    “当!”

    一声钟响如晴天霹雳,直接让徐定定住“嘶嘶”地呼吸声,人生光景,起起伏伏,哪有一帆风顺的,这点困难就活不下去了,开脉、凝元……,一直到归一境界怎么办?

    他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身子忽冷忽热,感慨万千地自言自语道:“是谁敲的钟?是谁救了我?”

    在飞云宗这样困难的时候,竟然还能听到钟声,钟一响便是五更天了!

    徐定用布把师父朽坨盖上,出门洗了把脸,直接去找王臣。

    一排弟子密密麻麻地全都在王臣家门外等着,他们也没有歇息,蔫头巴脑地打哈欠闲聊,不知是谁先发现徐定过来,脸上一晴,“徐师兄,可把你等来了!”

    徐定耐不住这些人的热情,笑脸招呼着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王臣不让进,这小子拿着鸡毛当令箭,说不等徐师兄发话,谁也不能进去瞎掺和!”

    本来徐定只是个普通弟子,却因一连串的事情变成众人推举的对象,毁掉噬灵阵法,又一剑刺死女妖修,经过殿前弟子的嘴巴传得到处都是,这就是威望。

    徐定走进房间的时候,王臣头也没抬,正和另外一个清瘦的弟子在核对四部籍册,有刚刚造册登记的下山弟子、故去弟子、宗门宝物,另外一本是王臣从库府那边翻到出入库籍册。

    王臣吁了一口气,眼困腿乏地活动着身体,抬头看到屋里多了一个人,一愣,大喜道:“徐师兄,你来得正好。”他抽出两本册子,划拉着,“等我洗一把,咱们就去找朽坨师叔。”

    “不必去了!”徐定摇头回答。

    “怎么?”王臣看到徐定脸上的悲伤,心里一颤,暗猜朽陀已经亡故,这下飞云宗真的没有老辈人了,“师兄,节哀顺变。”

    “籍册的事情缓一缓,掌教有信儿吗?”徐定摸起茶壶,喝了一大口,哭的快冒烟的嗓子清凉凉的,舒泰地“啊”了一下,抹着嘴,去一旁把窗户推开,天开始亮了!

    “还没!”王臣回答:“这下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怎么讲?”

    “掌教师叔要是死了,有机会找到尸体,现在什么都没发现,说明他老人家有可能还活着。”

    朽陀的临终教诲萦绕在徐定耳边,他犹豫着,“这样吧,继续找,不过咱们也要把大家叫到一起,商量商量今后的事情。”

    强敌在侧,还有妖邪虎视眈眈,山中无老虎,一群猴子撑不起大场面的,徐定又说道:“大家想走的就走吧,留在飞云山的要推举个说话的,今后大小事一起商讨,但存争议,要听那个人的。”

    “我没问题!”王臣环顾笑道:“你们呢?”

    门开着,有几个弟子翻墙进来的,院子里乱的像是赶集,站在门口的听到了徐定的主张,齐声答道:“我们也没问题的!”

    徐定和王臣相顾一笑,默契地端起茶碗,轻轻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