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都春晓困蛟龙
大周朝大足元年三月初五,洛阳府衙。
“威武!!!”
“砰!”
惊堂木一声炸响。
身穿朱红官袍的大老爷断喝道:“人犯李重润,你可知罪!”
堂下正中,一名年纪不过十五六的少年,披散着头发,光着脚,站在黑黢黢的石板上。
此时的神都洛阳春寒料峭,只穿了一件素色亵衣的李重润抱紧了双臂,身形瑟瑟发抖,心里却如万马奔腾。
“知罪?我知个屁罪啊!”
任谁在寅卯之交(凌晨五点左右)猝然醒来,都不会开心的。
更何况,还是被一群如狼似虎的洛阳府衙役从温暖的被窝里揪着头发薅起来!
穿越一遭,本以为不用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可谁曾想,还不如以前!
这个王爷做的真特么憋屈啊!
前世,李重润是道上凶名赫赫的“靓仔润”,心狠手辣,是大毒枭金老板的头马,更是未来的女婿。
同时,他还有另一重身份。
那就是卧底治安员……混在道上的这五年,都是为了搜集犯罪团伙的情报。
没想到的是,在最后收网的时候,老板的女儿拉响了手雷,和他同归于尽,而他竟然在这爆炸中穿越了。
昨晚,“靓仔润”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感知到自己身份时,第一反应是:
这波不亏!
这波血赚好吧!
亲王哎!高高在上的地位,在这个古代封建时代背景下,绝对豪横。
比作皇帝都爽!
莫非老天看我上辈子出生入死、主持正义,所以这辈子要给我一个锦衣玉食、享一世清福的机会?
可等他吸收了前身全部记忆后,就发现他还是太年轻,高兴的太早了。
这波特么血亏!
就这?还好意思叫皇家贵胄?!这也能叫一国皇储?
混得也太惨了吧!
他叫李重润,身份是当朝皇太孙,他爹太子李显,就是那位在后世赫赫有名,一听就非常补肾的“六味帝皇丸”。
他的祖母更有名,乃是千古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
李重润才刚满周岁,全家就被当时还是皇太后的武则天流放到了千里之外的房州。
直至去年,李显才得以奉诏回京,重新被封为太子,而李重润也重新被封为太孙,加爵邵王。
本以为能苦尽甘来,可到如今,举家回京已近半年,却无一人前来拜访过太子李显,显然是没人觉得李显能够有机会继承皇位。
则天皇帝的男宠,权臣张昌宗、张易之两兄弟还以此下注,赌太子之位最多一年,必将易位。
满朝文武对这等形如叛逆之举竟无人敢言,更有参与赌局者不下三百,聚银超百万!
李重润这个太孙更惨,一个月前,在酒肆之中,胡姬之丛,随口自夸了一句,“神都之内,本王姿容无双!”
可这话不到两个时辰,就传到了张氏兄弟的耳中。
众所周知,张氏美儿郎,尤其两兄弟中的弟弟张昌宗,样貌绝世,人称莲花六郎。
他本人也颇以此为傲,常自诩为武周朝第一美男子。
现在,却听到这个刚刚回京的李重润竟敢挑战自己第一美男子的名头,张昌宗气便不打一处来。
不过是个无权无势、还被皇帝不喜的李家后人!
第二天,张昌宗便带人上门,一顿拳脚把李重润打成了重伤。
打完后,又把李重润好一顿奚落,扬长而去。
朝臣殴打皇嗣!
换作其他朝代,张氏满门都要给张昌宗陪葬。
可当李重润的亲祖母武则天获知此事之后,非但没有责罚张昌宗,反而对他细加抚慰,赏金赐爵。
更是将太子李显叫到宫中,好一番斥责,说他教子无方,以至于李重润身为皇嗣言语狂悖、行为不端。
最终,昨天夜里,太孙李重润忧愤交加,内伤发作,这才让“靓仔润”占据了这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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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犯李重润,莫要以为闭口不言便能逃过国法!要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人密信举报你行厌胜邪法,诅咒朝中重臣!现在人赃并获,你可还有话说?”
公案后,端坐老中青三人,一名穿紫袍的老者,一名穿红袍的中年人,和一名低头诵经的年轻和尚。
问话的正是坐在中间的中年人。
此人身着赤色攒花袍,头戴乌纱幞头,模样端正,浓眉大眼,略薄的嘴唇抿起,嘴角含笑,咋一看似乎颇为友善。
可李重润的心底却没来由的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恐惧。
看来前身很怕这个人!
随即脑海中浮现出了此人的名字,来俊臣。
武周朝第一酷吏。
请君入瓮这个成语便是由此人而来。
这时,坐在右侧的老者朗声开口说道:“来大人,岂能仅凭一道匿名告发便定罪于皇储?妄动厌胜虽是大罪,但此事尚未有定论之前,邵王殿下依旧是我大周的储君!”
“狄相有所不知,本府衙役今晨逮捕人犯之时,还从邵王府花园内搜到了刻有邺国公张昌宗名讳及生辰的木人,制作此物的姜氏也已被抓捕归案。人证物证在前,邵王李重润行厌胜诅咒朝臣之事岂能有假?!”来俊臣好整以暇的对老者说道。
“圣上虽身在长安,但鸿言司第一时间已经发出了千里传音,圣上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命本官立即主理此案,对人犯必严惩不贷。狄大人,今日你虽代表大理寺来此与本官同审此案,但天理昭昭,法网恢恢,还请狄大人勿要偏袒嫌凶!”
说完,来俊臣对堂下衙役呼喝:“带证人姜氏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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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润现在终于明白到底为何被抓了……
有人密告自己行厌胜邪法,诅咒权臣张氏兄弟中的弟弟,邺国公张昌宗。
对于厌胜邪法,李重润所知甚少,只听说是一种法术。
但他却清楚的知道,以厌胜法诅咒朝臣是“不道”大罪,十恶之一。
十恶不赦!
若有人犯下十恶之罪,轻则腰斩弃市,重则三族尽夷!
搜遍脑海中的记忆,也没有任何关于前身使用厌胜术诅咒张昌宗的痕迹。
李重润心中清楚,自己这是被栽赃了。
要是不能尽快想出办法脱罪,那他必死无疑!
李重润上辈子道上做卧底,整天打打杀杀,提心吊胆的,活得忒累。
这辈子就想求个平平安安。
靠着前世看过的关于这段历史的影视作品,再加上记忆中高中课本里的一点残留物,他对现在所处的时代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祖母武则天如今都已经七十多岁了,记忆中她好像是活到了八十来岁。
左右也就不过几年,只要耗死了她,老爹李显登基,那就安全了,兴许未来,自己还能混个皇帝做做。
可现在看来,人不找事,事找人。
现在的情形摆明了就是有人要至他于死地!
如今在这洛阳府公堂之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重润一个才穿过来不到一天的异乡客命悬一线,急需一根救命的稻草。
恍然间,他抬头看向刚才说话的紫袍老者。
老者身形魁梧,样貌威严,方脸宽额,长髯垂胸。
睿智的眼睛里没有那种老眼昏花的浑浊,反而透着精明与谨慎。
老者的目光与此同时也扫过李重润,这让李重润清楚的感受到老者对他的关心与担忧。
记忆中闪过老者的信息。
这位就是他的那根救命的稻草!
不对,是能抱紧的大树!
虽然之前的记忆里只在半年前,李重润刚回洛阳的时候见过老者一面。
但这武周朝,能被称为狄相的,只有一人。
大理寺卿,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宰相狄仁杰!
就是那个和福尔摩斯、金田一耕助并称世界三大侦探,后世古装探案类影视剧中公认的天花板级人物。
如果是这位,也许……
不!是一定能救自己!
狄仁杰对李唐宗室一向友善,李重润一家能够回洛阳,李显能够重回东宫,都多亏他的力荐,才说服了圣神皇帝武则天。
想及此处,李重润稍稍放下心来。
有狄公在,总不能看着自己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