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城。

    狭窄的巷口，人慢慢地围了上来，手里都拿着家伙。

    “要不要比一比？”大概是最近实在太清闲了，黑眼镜攥着拳头十指咔咔作响：“花儿爷，咱们这回玩儿点大的？”

    “无聊！”解雨臣话音未落，抄起龙纹棍已经先一步动手。

    “哎，偷跑的赢了也不算。”黑眼镜朗笑着跟上。

    两人在通城人生地不熟，都不想把事情闹大，是以一个用棍一个就靠拳头，腿上功夫又都十分了得，虽然以寡敌众场面倒也不难看。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打倒了六七个，躺在地上直叫‘哎呦’。

    眼见占不到什么便宜，对家的几个眼神儿一合计就起了别的主意，有一人边打边退出圈子，一翻就上了旁边的，抬手要往嘴里伸去……

    操，这是要找后援？黑眼镜夜里视力极佳，看得清楚分明立刻抽身出来，凌空脚踩着矮墙借力在空中扭腰改变方向，另一条腿横扫出去，只见那人还来不吹出个响儿，就‘啊’的一声被踹飞出去好几米远，在地上滚了滚爬不起来了。

    呼叫救援没成功，剩下的人重新呼啦啦地合围上来，两人的身手都是从实战中练出来的，什么样的对手没碰到过？根本不怕这几个小毛贼。

    “花儿爷。”黑眼镜靠向解雨臣，一脸的轻松：“这活儿你得加钱啊。”

    “加钱？”解雨臣看着对方包抄过来，冷笑道：“等你打赢了再说吧。”

    话音未落人又冲了出去，一个扫堂腿旋过去踹飞了一个，撞到了另一个两人叠起了罗汉。解雨臣反手一棍击中了第三个人的后背。

    哎呦！那人应声趴在了地上。

    黑眼镜看得分明，打人的间隙还向解雨臣竖了竖大拇指：“花儿爷可以啊，揍人都这么帅。”

    解雨臣还来不及回应只听耳边一阵疾风，余光扫过去有人向黑眼镜的背后砍了过去，他抬脚将人踹飞了出去，怒道：“少废话，专心点儿。”

    这群人落了下风却又不肯放弃，只是苦战。解雨臣揉了揉胳膊，刚才挨了一棍，这会儿还火辣辣的疼着，不远处黑眼镜也被几个人团团围住了。

    不至于打不赢，但要脱身似乎也不易。

    这时，有个长毛儿的家伙瞅准机会，一把扯掉黑眼镜肩上的帆布包一抬手扔到身后，跟着有人接住又往外扔，几个接力之后有人抱着飞快地跑远了，黑眼镜一见立刻发足追了上去。

    “哎……”解雨臣刚要喊住他，剩下的人又呼啦啦围了上来。

    解雨臣是彻底被激怒了，抬手擦了擦唇角冷笑：“你们一起上吧。”

    这些人本来就是想缠住解雨臣，真愿意死扛下去的没几个，估摸着东西到手了也就不再恋战，边打边撤没一会儿散了个干净。

    那长毛儿受伤跑慢了几步，解雨臣上前一步抓住后心向前一扔，一脚踩在对方的后背上，从容地拍了拍白色裤腿上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看过去：“说，谁派你们来的？”

    长毛儿又是一阵哀嚎，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哆哆嗦嗦：“是，是，火哥。”

    “火哥？”解雨臣脚下用力：“他要干什么？”

    长毛儿这会儿疼得冷汗直流：“有人给钱让我们跟着你，抢你从书店里拿出来的东西。”

    解雨臣一想就明白了，抬脚怒道：“滚！”

    长毛儿如蒙特赦，连滚带爬一溜烟地跑了。

    解雨臣拍了拍裤子把背包和龙纹棍收好，这才朝着黑眼镜消失的方向追去，每到岔路口拿出手电，果然见上面有个眼镜标记。如此又追了几条巷子，远远地看见黑眼镜站在十字路口茫然四顾，显然是给追丢了。

    解雨臣踱步过去：“人呢？”

    “没了。”黑眼镜的口气很是有些不甘，指着右边的巷子：“肯定是这边。”

    “别追了。”解雨臣拉住他的胳膊。

    “怎么跑不动了？”黑眼镜笑着看过来：“花儿爷，体力不行啊。”

    解雨臣听了松开他：“你行，那你追吧。”

    黑眼镜：……。摇摇头老实承认：“目前有点儿困难。”

    解雨臣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时间不早了，走吧。”

    “就、就这么算了？”黑眼镜立刻跟上去：“这不像是花儿爷你的作风啊。”

    “不然呢？”解雨臣的声音从夜风里飘过来：“强龙不压地头蛇。”

    黑眼镜立刻追了上去：“那我的五百块……”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夜灯被风吹咯咯吱作响，在经历一场恶战之后，两人的步伐还算从容。来到停车的地方，拖把正和安子在路灯下抽烟。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黑眼镜让人把车子开出了闹市区，一小时后才终于见着了灯火。

    下了车一条柏油马路从东到西，道北一个红砖墙围城的院子，坐北朝南一溜的五间起脊房，东西各有几间厢房，窗子里依稀透出些灯火来。

    民宿，共四间客房。霍秀秀单独一间，拖把和安子带着兄弟分了两间，两人对看一眼进了剩下的一间。典型的北方样式，拾掇的还挺干净，一铺两米多的火炕靠着东墙从南至北，雪白的褥子衬着大红花的棉被，不知为何有些喜庆。

    “花儿爷，凑合一下吧。”黑眼镜放下背包。

    “有什么不能凑合的？”解雨臣见北边有卫生间，扔了背包拿了两件衣服就进去了。

    黑眼镜靠着墙等了半天才见他出来，换了睡衣头顶毛巾，那睡衣一身的雪白，有些宽大，解雨臣本来人高又清瘦，衬得越发飘逸出尘。

    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儿，黑眼镜拿了毛巾进去随便冲了几下出来，就见解雨臣脑袋上还顶着毛巾，盘腿坐在炕上，腿上摊了本书右手拿着笔，左手里还剩下半个面包。

    黑眼镜揉了揉干瘪的肚子这才觉察出有些饿了，走过去趁解雨臣看书的空档儿，一口叼过来三两口给吃了干净。

    解雨臣看着空空的手，皱着眉头找餐巾纸擦了干净。

    “哎，你这书怎么看着眼熟啊？”黑眼镜把毛巾扔到一旁凑过去细看，不就是地下室里找到的那本《九宫格》吗？“花儿爷，你这是？”

    “这叫虚虚实实。”解雨臣朝他扬了扬手里的书，唇角有些掩饰不住的小得意：“兵不厌诈。”

    “那你还让我拼了命的追？”黑眼镜提高了声音抗议：“花儿爷，我这双老腿都要跑断了。”

    “不追怎么能消除他们的怀疑？”解雨臣理直气壮地反问。

    “合着我那是白跑了呗？”黑眼镜小声嘀咕抱怨：“花儿爷，你学坏了。”

    解雨臣：“彼此彼此。”

    黑眼镜即使心有不甘也拿他没辙，只好问：“那五百块怎么说？”反正力气都花了，不能啥也捞不着。

    “刷卡！”解雨臣说。

    “哎，这你就不对了——”

    “行话。”解雨臣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随手在书上写下一串数字给他看，“就是这个。”

    上面的数字正是解雨臣和老板娘讲价时说的那一串，可还是一头雾水：“然后呢？”

    “按照这个数字就能查到解连环留下的讯息了。”解雨臣说着合上书。

    黑眼镜现在有点儿明白了：“这也是你们解家的暗号？”

    “算是吧。”解雨臣点点头：“其中一种。”

    那就是还有很多种了，难怪不防着他。“那花儿爷，可找到什么线索了？”

    “当然。”

    “这么快？”黑眼镜是真好奇解连环到底留下了什么，立刻凑过去：“花儿爷，给我看看。”

    谁知解雨臣反手盖住书页，抬起头来得意地看着他：“抱歉，你那五百块的额度已经用完了。”

    黑眼镜一愣，仰头靠在墙上幽幽地叹了口气：“解连环要是老狐狸你就是只小狐狸。”

    谁知被他称作‘小狐狸’的人却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声‘多谢’，把书收好压在枕头底下，掀起被子钻到被窝里去了，看着上翘的唇角还真是美滋滋的。

    “喂？”黑眼镜这心就跟被小猫儿挠了似的痒痒，凑过去趴在枕头上和他打商量：“花儿爷，咱俩聊聊？”

    “不聊。”解雨臣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黑眼镜自然不死心，用手指戳了戳解雨臣露在外面的肩膀，小声叫：“花儿爷？花儿爷？”

    被他这么一搅合解雨臣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忽地一下坐起来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龙纹棍摆放在枕头边上。

    “花儿爷？”黑眼镜唇角的笑容微微一僵，向后拉开距离，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你这是要干什么？”

    解雨臣抬起眼皮儿乜了他一眼，平静地说：“准备打蚊子。”

    “打、打蚊子你用那么粗的棍子是不是有点儿……”黑眼镜在解雨臣注视下逐渐消音，举手做投降状，讨好地笑笑：“你睡，你睡，我不吵了还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