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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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直面吕后

    辟阳侯审食其是沛县人,当初刘邦号沛公,就任命他为舍人……刘邦率领兵马灭秦,留下审食其,照顾吕雉和家人。

    这一点非常重要,你可以怀疑任何事情,但是唯独不能怀疑刘邦的眼光。

    老流氓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个活的人型预测器,看人看事,眼光奇准无比。

    他能将家小托付给审食其,就相信他的为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项羽抓住了刘太公和吕雉,审食其也同样被抓。

    在楚营的这段时间,他小心侍奉,竭尽全力,照顾吕雉和刘太公。

    等到大汉立国,审食其受封辟阳侯。

    在这一群开国功臣里面,他都算是一个异类。

    别人不是立有战功,就是出谋划策,运送粮草。

    唯独他,只是陪着刘太公和吕雉共患难,就换来了一个侯爵。

    在一堆功臣里面,多少受到排挤,处境算不得多好。

    “仲父!”

    刘盈看到了审食其,主动迎上来,满脸含笑,“按理说早该请仲父过来,都怪我年幼糊涂。直到阿母提起,要让仲父执掌少府,我才想起来,还望仲父责罚。”

    审食其哪敢怪罪刘盈,忙道:“太子客气了,臣受封辟阳侯,有食邑五千户,富贵已极,哪还有什么奢求!”

    刘盈笑道:“仲父,您这就过谦了……当初沛县的时候,您还让我骑在您的背上,在院子里爬。时至今日,我也不能忘了仲父好处。过去我确实疏忽了,从今往后,有什么好事情,断然不会忘了仲父的。”

    刘盈没有说假话,当初在沛县的时候,审食其对他真的很不错。

    那时候的刘盈是个呆呆的小娃娃,审食其为了哄他高兴,甘愿做马,驮着刘盈四处跑。

    “难得太子还记得,几年下来,太子都长得这么高大。当初是臣疏忽,丢下了太子和鲁元公主,臣罪该万死!”

    刘盈笑着摆手,“仲父,你有功啊!要不是你把我和阿姊丢下,也不会让阿父碰上。不然的话,我们都落到项羽手里,岂不是更麻烦!”

    审食其苦笑,他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都是太子洪福,臣可不敢居功。”

    刘盈欣然笑道:“仲父,我记得您的儿子审平颇有才学,人品忠厚,让他到东宫吧,给我当个舍人,过几年我给他安排个合适的官职。”

    审食其怔了下,太子舍人的份量他是清楚的。

    只是萧何、曹参、夏侯婴、周勃……这些人的孩子,都没混上,哪里就轮得到自家孩子?

    “太子,臣怕他没法胜任,耽误了太子的大事。”

    刘盈哈哈大笑,“仲父客气了,我这个东宫,说到底还不比朝廷,就算做错了,也有回旋的余地……仲父,就让审平过来,历练几年,然后再去为官……不为别的,好歹能结实一些朋友,彼此熟悉,日后也好互相照料。”

    说到这里,审食其怦然心动,出于封侯原因的问题,他在朝中受到排挤,连带着自家的儿子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融不进圈子。

    那些功臣子弟,不带着他玩。

    这让审食其也很苦恼无奈。

    “太子,臣那个犬子,秉性懦弱愚钝,才智平庸昏聩,只怕不讨喜欢。”

    刘盈笑道:“仲父,这世上没有不可用的人,也没有不可教化的学生。您身为父亲,若是这么看扁自己的儿子,那可就害了他了。这样吧,你让他过来,先做一两个月,如果他过得不快活,学业没有进展,仲父可以把他领回去……您看行不?”

    话都说到了这里,审食其还能说什么,“多谢太子提携,臣替犬子,感谢太子大恩大德!”

    他们说话之间,吕后已经赶了过来。

    刘盈急忙起身,带着审食其,将吕后迎了进来。

    “阿母,方才我和仲父闲聊了几句……您让仲父接掌少府,我举双手赞成,仲父忠诚可靠,阿父用他照顾家人,又随着阿母共患难。把宫廷的钱袋子交给仲父,比什么人都可靠。”

    刘盈又笑道:“现在少府有几项真正赚钱的生意,我想跟仲父说说,阿母也可以听听,看看有什么疏漏!”

    吕后点了点头,“善!”

    刘盈笑道:“仲父……眼下我手上最赚钱的,莫过于造纸作坊。虽说纸张的价格大不如从前,但现在的产量也是从前的百倍,总体而言,赚得更多。”刘盈道:“本来我打算挑选几处,筹建作坊,就近供应纸张,也免得长途运输,路上损耗。”

    “仲父,你说,放在哪里合适?”

    这一句话,把审食其都问懵了。

    造纸作坊有多赚钱,他当然清楚。

    放在哪里,就等于放了个聚宝盆在那!

    “皇后,你看?”

    审食其哪敢轻易开口,只能看向吕雉。

    吕雉绷着脸,点了点头,“造纸作坊是太子的,他说了算!”

    审食其勉强压住激动的心,“太子,要是方便,在沛县建一个最好。然后临淄、南阳、邯郸、洛阳,这都不错!”

    刘盈一笑,“那好,此事就交给仲父操办。造纸所获收益,按照三七分成,七成交到少府,三成留给当地,用来扩大规模,支付匠人开销等等。”

    审食其也不傻,这是往自己嘴里塞肉,岂能不吃!

    “多谢太子,臣感激不尽。”

    刘盈又道:“仲父,除了造纸之外,上林苑还有不少作坊,最赚钱的就是印刷作坊,这个可以和造纸放在一起。另外还有造曲辕犁的、还有油坊、豆腐坊……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就算铺开了,也没法真正赚钱。相反,还极其耗费心力,少府执掌皇家财产,没必要连蚂蚁也不放过。不过……”

    刘盈笑道:“是这样的,阿父和丞相为了尽快恢复民生,准许私人铸币……这是权宜之计,早晚要废除的。铸币之权,必归于少府。仲父可以想办法囤积铜料,适当开炉铸钱。你辛苦一些,把这事情办好,等日后收回铸币之权,朝廷也会省很多麻烦。”

    如果说前面那些,都是开胃菜,这可最差也是大龙虾大螃蟹一级的。

    等于是告诉审食其,你可以铸币了,在朝廷正式收回之前,你能发多大的财,就发多大的财,没人管你。

    审食其只觉得浑身血液涌动,面颊变红,呼吸都急促起来。

    “臣,臣谢过太子大恩!”

    刘盈脸上含笑,“仲父,没有你的庇护,阿父出征,我们一家没法安全。没有你舍死忘生,阿母和大父也不能顺利归来……你对刘氏有大恩,我盘算过了,等阿父回来,我就跟他讲,把你的画像挂在太庙里面……日后我刘氏皇族,都要感激你的恩德,生生世世,不能忘怀。”

    审食其没有战功,进凌烟阁是不可能了。

    能放进太庙,享受刘氏供奉,也算是出乎预料了。

    审食其连忙躬身,“谢,谢太子大恩!臣惶恐,臣受之有愧!”

    刘盈笑道:“仲父客气了,你行事占一个忠、一个义。一肩挑着这两个字,忠臣义士,万古流芳!”

    刘盈说完,又扭头看了看吕雉。

    “阿母,您看孩儿说得可对?”

    吕雉点了点头,声音冷漠道:“对,辟阳侯当得起!”

    审食其急忙再三拜谢。

    刘盈想了想,又道:“辟阳侯,还有一件事……我师韩太尉已经动身去了陇西郡,他要招抚当地羌人……你接下少府之后,能不能帮他运送一批钱粮布帛过去,助他开疆拓土?”

    这哪是助韩信开疆拓土,分明是往审食其手里塞功劳!

    他缺的就是这个,被人看不起也是因为这个。

    现在刘盈就堂而皇之把功劳塞进了他的手里。

    谁不知道,韩信战无不胜,跟着韩信,就算是一头猪,也能给你带飞了!

    审食其再也无话可说,只能起身拜伏。

    “臣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太子如此青睐,臣就算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太子的恩情!”

    刘盈立刻把审食其搀扶起来。

    “这都是仲父应得的,我身为人子,替阿母谢过你了!”

    审食其又是一阵感激涕零。

    带着满满的收获,审食其拜别刘盈,从长乐宫返回。

    大殿之中,只剩下吕雉和刘盈母子两个。

    吕雉盯着刘盈,突然一声轻笑,“竖子,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在我的面前,拉拢辟阳侯?”

    刘盈微微一怔,笑道:“阿母,您要找自己人,遍观天下,没有比咱们母子更亲的。”

    吕雉沉着脸,愤怒道:“你最亲的人,是你阿父吧!他现在平叛在外,你时刻牵肠挂肚。他夺了你的权柄,你也浑不在意。是不是有朝一日,他要废了你的储位,你也甘之如饴啊?”

    刘盈一笑,“阿母,如今阿父还是天子,朝中大事,理当他做主。让不让我过问,都是他的一句话。但是大汉储君的位置,却不是他能撼动的!”

    吕雉直视着刘盈,“你当真能守得住?”

    刘盈呵呵一笑,“真到了那时候,站在我这边的人,只怕要比阿父那边多得多!”

    吕雉惊讶看着刘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自嘲,“这么说,是我低估你这个竖子了。”

    刘盈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