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果镇，镇长办公室。

    厉觉套着动力装甲，站在卢川身后，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轻质纳米防护服、姿态从容的年轻男人。

    他自称高宇，来自罕彬城——战前墨江省的治所。

    卢川与他握手后，疑惑地问道：“你好，我是原1017号避难所监督官卢川。据我所知，罕彬城在战争中受到了重点照顾，遭受了至少三枚战略级核弹的打击。”

    高宇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罕彬城作为墨江省的政治和经济中心，确实遭受了严酷的打击。但它也是整个墨江的工业中心，那里的1004号避难所是国内规模最大、建设最早的避难设施之一，我们保留了相当一部分工业实力。”

    “曾有南边来的商队经过那里，据他们描述，那里仍然沉沦在辐射中，时常降下发光的雨水。”卢川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事实上，我们在一年前才刚刚解封。”

    高宇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红色包装的香烟，递给卢川一根，又掏出一个小巧的银质燃油打火机，为他点燃，然后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烟雾缭绕间，卢川眯着混浊的老眼，细细观察着香烟上那两个熟悉的文字，眼中流露出一丝缅怀。

    这根烟不止是礼节，更是一种展示实力的手段。

    他们甚至有多余的产能，用在生产这种“奢侈品”上。

    “真是好东西。”卢川有些满足地吐出一口烟气，双目直视着高宇，“方便透露你们的来意吗？我想不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能吸引你们。”

    高宇看了一眼老头子身后的厉觉，目光在那件动力装甲上停留片刻，转而直视着卢川，目光中流露出一抹不寻常的光彩。

    “我们为了重建文明而来。”

    卢川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按灭了燃至烟蒂的香烟。

    “我很高兴还有人这么想。但我觉得你们低估了这项事业的难度。”

    高宇对于卢川的反应不以为意。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是理想主义的光芒。

    “你也许不清楚我们的实力。”高宇抬起左手手腕，展示出那件个人通信终端。

    简单操作几下之后，一副卫星图展现在三人眼前。

    卢川扫了一眼那件通信终端，经过一番辨认之后，脸上流露出震惊的深色。

    “你们启动了通信卫星？”

    战争中，为了破坏对方的通信渠道，各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攻击通信卫星。最终绝大多数卫星成为了太空垃圾。

    “我们有幸启动了一颗还完好卫星。”高宇有些骄傲地指着地图上的一块区域，“过去一年里，我们的战士已经清扫了整个临江区，利用微生物消辐技术清理了核污染，开辟了六百平方公里的土地，食物年产量能达到一万吨。”

    “我们拥有完整的工业基地，能够打造枪械、火炮、动力装甲、坦克乃至直升机。”

    “我们有两万多名来自战前的公民，两千名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又收拢了上万名外界难民。”

    略微停顿一下，高宇从这位老人脸上看到了他所期待的震惊后，满意地继续说道：“您也是来自战前的文明人，应该明白这些数据的意义。我们的实力完全足够短期内在整个墨江省重建秩序。”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按高宇所说，1004号避难所确实拥有十分雄厚的实力。从那架鹞-11型武装直升机就可以看出，他所言非虚。

    但卢川还是觉得，他们过于乐观了。

    地表崩坏的不只是秩序，还有人心。

    他们的实力确实足够做一些事情，但这份过分乐观的态度让他本能地觉得不太稳妥。

    思虑良久，卢川长长叹了口气。

    或许真的能成功呢？

    “你们需要我们做什么？”

    见老人松口，高宇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事实上，我们并不需要你们做什么。”

    高宇调整一下终端，画面转换为墨江省地图。他指着松果镇的坐标说道：“我们之间距离太过遥远，目前还没办法产生有效合力。但我们愿意开放通商，为你们提供一定技术上的援助，帮助你们开拓根据地。你们只需要尽量吸纳难民，同时为我们派出的队伍提供必要补给和保障。”

    听起来松果镇完全是受益方，卢川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然而正因如此，卢川愈发对合作前景感到忧心。

    一味单方面付出并不是长久之计，哪怕他们实力雄厚。

    卢川张了张嘴，随即把无用的劝诫咽回肚子里。

    “你们的条件很优厚，我没有理由拒绝。”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尊敬的1017号避难所监督官。”

    初步达成一致后，高宇再次和卢川握手，年轻英俊的脸上神采飞扬。他指着厉觉身上的动力装甲：“看起来你们过的还不错，居然还有这种重型装备。据我所知1开头的休眠型避难所里，一般只会配置一些轻武器生产线。”

    卢川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你们这次出行的目的是？”

    高宇没有介意老人说得隐晦，回答道：“我们机组受上级指派，巡航省内，搜寻聚集地的位置，建立联系，当然，我们主要倾向于出自避难所的文明人。”

    见高宇说的直白，卢川也就没在拐弯抹角：“我们确实没有生产重型装备的能力。”

    对于这个过分乐观的年轻人，卢川直言不讳：“这些装备都来自东南方向五十公里外的另一个聚集地，他们拥有一座保存完好的战前兵工厂。”

    “他们也是避难所居民？”高宇眼睛一亮。

    卢川摇摇头：“他们是一伙盘踞在废土上的军阀。”

    高宇耸耸肩，没做评论。看来他还没单纯到相信一个刚认识的老头的一面之词。

    虽然老头子说的是真的。

    卢川也没在意，笑呵呵地道：“说起来你的机组不是要补给吗，我已经让人安排了晚饭，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吧。”

    “那我可要对晚饭小小地期待一下了。”高宇兴奋地搓搓手。

    直升机上合成食物的口感，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味觉了。

    松果镇外，看着那架鹞-11型武装直升机缓缓降落，史新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嘴张得能塞个拳头。

    “我是不是迷路了，这特么是松果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