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不掉。”红拂使出浑身办法，也无法灭杀曹操的神魂，甚至他可以轻易钻出防护法阵。

    “元婴修士呢？”曹操神魂回到体内，略一查探，没有异常。

    “我离元婴不远，若是元婴能杀，至少我能给你造成伤害，我想元婴修士也拿你没办法。”

    “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曹操见她眼神极为复杂，问道。

    “将你的来历告诉我。”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来自上界？”红拂惊诧，这不应当是秘密吗？此人为何如此干脆相告？

    “不，我原来的世界，没有修仙，只有世俗凡人。”

    “若你来自其它界面，这就无法解释了。古老的传说每个界面都有神魂，它可能会幻化为世间万物，在这个界面之内，它无法被灭杀，那便是界面之子。”

    “鬼神之说……”曹操闭嘴，这世间真有鬼神，“罢了，多谢红拂道友，如此我便可放心返回嘉元城。”

    “我正要问你，为何让出内门弟子名额？为何不拜入黄枫谷？依你的资质，我……我也可以勉强收你为徒。”红拂淡然说道，心中揣测，此人莫非怕自己报复？

    “既然我的神魂不灭，又何必再修炼呢？”

    “可你肉身弱小，只有神魂存在，那同一册书、一幅画有何区别？只有冰冷的神识。”

    “无妨，我可自行修炼。”

    “你就安心待在凡间？功法、灵石……各种资源，都掌控在宗门手中，你如何修炼？”

    “修炼只是我闲暇的玩乐，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何事？”

    曹操叹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不说也罢。”

    红拂冷眼：“说。”

    曹操长身而起，沉声道：“吾欲救万民，一统天下。吾便做那界面之子，吾欲为王。”

    红拂哑然失笑：“你可知越国的皇帝见了我黄枫谷的筑基修士，都得恭恭敬敬。”

    曹操俯身说道：“汝何以仰望孤也？”

    红拂挥手，曹操飞了出去，撞到法阵禁制又弹了回来，跌坐于地。

    却听他笑道：“这便是我无意修炼的原因，一百年还是两百年才能达到这个境界呢？”

    “你的神魂不灭，又何必担忧寿元？”

    “那何必做更有意义的事？修仙是为了什么？”

    “为了强大，为了长生。”

    “所以，修士视凡人如蝼蚁，筑基视练气如蝼蚁，金丹视筑基为蝼蚁，元婴视金丹如蝼蚁……金丹斗法，挥一挥手，方圆数里，草木不存。这样的人类，与禽兽何异？”

    “这……修仙界本就如此。”

    “本就如此，便对吗？我那义弟，小小年纪，区区练气修士，亦动不动就威胁灭人全家。为何修士不能视凡人与自己相同的人呢？”

    “修士与凡人，本就不同。”

    “可修士之间呢？高阶修士亦是随手灭杀低阶和散修。”

    “这……为了资源，修士数量无穷，资源是有限的。”

    “这世间如此之大，为何不团结齐心，开拓蛮荒区域？即使本界资源耗尽，为何不横渡虚空，去别开拓别的界面？”

    “人心总是难测，我可没杀人夺宝，倒是你在太南谷外，做了这等事吧？”

    曹操摆手道：“此事暂且不提。不是人心，而是一旦修仙，就不再是人，成了禽兽。越是强大的修士，越是沦为了力量的奴隶。在追求力量的过程中，人性慢慢消失。鬼修、魔修……父子反目、杀亲证道……”

    “这只是少数，是异类。”

    “世俗家庭，有人强大，便会让全家、让家族活得更好。更强大的人，便会让同族，让国家的黎民百姓过得更好。这个修仙界却恰恰相反，强大的修仙者倍出，凡人的生活却更悲惨，低阶修士、散修就更困苦。为何如此？修仙者失去了人性，成为了奴隶，不再是人类的一员。”

    “可是，世间如此之大，修仙者这么多，神仙来了也解决不了争端。”

    “有争端才正常，凡俗家庭尚有矛盾，但首先要把凡人、散修、低阶修士视为人。”

    “你真是……天真。”

    在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一统天下，在撼天动地的修士面前建立秩序，这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事。

    力量越是悬殊的世界，强者越是不愿遵守规则。

    但是，曹操想试试。

    或许，这才是命运让他来到这个世间的原因。

    红拂直视着他的眼睛，似乎透过皮囊看到了他的神魂，那是坚定和自信，以及霸道和强横。

    不由想到那夜此人念诵的句子：“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如此的夸夸其谈，她亦曾听闻，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修士，对世间充满了怨愤。

    可从来不曾有人让她这样震动，她觉得自己已经相信，甚至坚信。

    尘封的心猛然波涛汹涌，激起这涟漪的不是眼前的躯壳，而是深藏的神魂，那如何都无法抹杀的神魂。

    或许，正是这坚韧，才让他的神魂不灭。

    红拂清澈透明的眼眸，倒映出曹操的面孔，当他轻轻凑近，他们的眼中只剩下彼此的眼睛，穿过眼眸，看到了彼此的灵魂。

    当红拂的脸蛋被捧起时，全身一颤，摇头道：“不不不，这……这不是你的身子。”

    想要挣扎，却提不起力气，任由压倒在地，任由探进道袍，任由……

    正是黄昏时分，夕阳彩霞，清风凉亭。

    事毕。

    “红拂道友……”

    红拂提了提衣袍，冷笑道：“道友？方才唤我娘子，现在叫我道友？”

    曹操笑道：“娘子娘子，我的好娘子。”

    “何事？”

    “肉身只是神魂的驱壳，身躯只是欲望释放的出口，失去了神魂，再美妙的身体亦会枯萎。不必在意肉身，容纳了谁的灵魂就属于谁。”

    “哦，你倒是豁达，若我的神魂寄居在狗的身上呢？”

    “那我亦会找条狗寄生，才配得上你的肉身。”

    “唉，亏我两百多年道行，本以为早超脱了凡尘，却仍免不了这等俗事。”

    曹操略带遗憾道：“咦？你没有道侣？”

    红拂玉面生霜冷道：“你这是何意？我虽年轻时曾与人有过瓜葛，但亦是清清白白。你且放心，不管你是否有家室，我是修道之人，不会和你拉拉扯扯。”

    挥手收起阵法，又道：“告辞。”

    曹操说道：“你误会了。”

    红拂在半空顿了两息，扔来个储物袋，说道：“好好修炼，若有事便到黄枫谷寻我。”

    红光一闪，已然不见。

    曹操接住储物袋，放出神识，里边有一千灵石和一块玉牌。

    取出玉牌，注入神识，显现出山川河流，应当是黄枫谷的地图。

    正想返回嘉元城，忽然想道：“这妇人在黄枫谷大权独揽，又是越国第一金丹，实是难得的助力。尚且我要筑基，这般离去，甚是不妥，甚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