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此剑名为青蛇！”一名清瘦中年人躬身，双手捧上。

    福王打开剑匣，里面放在一把剑和一把折扇，文雅与利器，一点不违和！

    扇为乌木扇，展开扇面，黑底泥金！细看题字，是一首诗，署名唐仲虎。

    “一握青蛇尾，数寸碧峰头。疑是斩鲸鲵，不然刺蛟虬。”周熠轻声念道，又见唐仲虎。

    “殿下，是杭城黑扇，有苏白杭黑之称。”王傅是杭城人，娓娓道来。

    “元和年间，便为贡扇。原是武夫扇，近几年来，不少北方名儒甚为钟爱，以至于大江南北广为流行，寓意文武双全。”

    “东成先生不愧是江南名士，学识渊博！”清瘦中年人恭维道。

    “此扇还有一妙用，乃用桑皮纸做扇面，在上面反复涂抹一种柿漆，不怕风吹雨淋，有一把扇子半把伞的说法。”王傅愈发开心，涛涛不绝。

    “有趣！有趣！”周熠来回几次展开合上赏玩，还把扇子打开举在头顶，折扇确实比一般扇子要长，打开后面积颇大！

    中华古文化特别有趣，流行趋势不是一成不变，一位名人一首诗词，都有可能引导一股潮流。

    “殿下，确是仲虎手笔。”王傅在福王念诗时，看他留意过署名，所以微笑提醒。

    福王开心一笑，心想跟唐仲虎有缘，要不将他招来，把秋香许配于他，成就一桩千古姻缘！

    抽出宝剑，寒芒四射！谁知闭匣长思用，三尺青蛇不肯蟠。果真是极品，剑身有形似波浪的自然纹路，龙泉郡花纹剑的特点，曲线起伏，也可将它比拟为蛇。

    “剑长二尺三寸一分，重二斤十三两。”清瘦中年人介绍剑的参数。“此剑铸成后，并未面世。殿下可令金匠和珠宝匠制作剑柄剑格剑鞘。”

    从剑的尺寸与重量来看，青蛇并非长剑，更方便文人贵族随身携带，显然铸剑师铸造时会充分考虑客户需求。古往今来，所有商家都是要研究消费者需求的，不喜欢研究消费者需求的，一般是公家部门。

    顺便提一句，古代一斤是十六两，所谓半斤八两，就来源于此。

    青蛇目前装饰朴素，尚未用金银、奇物异宝装饰。铸剑业的行规，买家购买后，可自行装饰，挺为客户着想，个性化嘛。

    “可惜，本王不会用剑，孤喜欢用刀！”

    “江湖只知鸦九善铸剑，其实鸦九更善铸刀。”清瘦中年人沉声回道，充满自信！

    清瘦中年人，名唤陆鸦，江南道龙泉郡秋水宗门下，秋水宗在铸造兵器行业久负盛名。陆鸦师门排行第九，人送鸦九名号。十年前铸成一剑，日少阿，名动天下！公认陆鸦是秋水宗百年难出的奇才！

    吕孟是这次去龙泉郡寻访名师的幕僚，他做事认真，不急不躁。硬是在秋水宗等了半个月，才终于请到陆鸦。

    陆鸦非常为难，碍于福王背景，不得不来，便以宗门为由，不能多年在外不回，订下三年之约。所以特意赠送福王名剑，期望三年后能顺利脱身。皇家惹不起！

    吕孟惜才，心中盘算，三年铸造兵器，也足够王府亲军之用，便同意陆的要求。在福王接见陆鸦之前，吕孟已经把前因后果详细向福王和王傅禀告。

    “三年之期，本王应允。来人，赏银五千。”

    周熠心中一再思考留人之法，通过吕蒙打听过，知道陆鸦所送宝剑的市场行情不会超过五千两银子。

    陆鸦脸色微变，内心翻腾，忐忑不安！看样子，福王是要想留人，但为何又应允三年之期？

    “大师，本王这里的铁匠前不久刚炼出一批精铁，大师可以看看是否能用？”

    先给大师看百炼钢，再带大师看高炉冶炼，是周熠谋划留住陆鸦的策略。

    黑蝠卫很快抱来一块重约十斤的百炼钢。

    “百炼钢！......不是精铁......好钢！......上品！”陆鸦两眼放光，一边摸一边敲敲打打，甚至于不顾福王在跟前，放肆地吐口水在钢块上，细致观察。

    周熠暗笑，上钩了！匠人只要对胃口，其实很好勾引，于是趁热打铁，悠悠问道。

    “大师，可否想知道这百炼钢是如何冶炼而成？”

    陆鸦一怔！思维清醒过来，隐约觉得福王话中有话，冶炼之法恐涉及秘法。行规提醒他，这是有条件的！毕竟任何工匠都知道秘法之所以是秘法，是不可能轻易示人。

    陆鸦思想剧烈斗争。片刻，福王把话挑明：“但前提是，大师在福城设立秋水宗南宗，如何？”

    鸦九一生只爱打铁，有优质稳定的原材料，在哪儿不是打，而且鸦九六年来经常游历四方，不就是想找到打铁的风水宝地。

    至于宗门，对于拓展全国，光耀秋水宗，当然不反对。

    “能得殿下垂青，是鸦九之幸！”

    众人欣然前往1号高炉，下定决心后的陆鸦自然在其中。

    王傅已经见怪不怪，吕孟直接呆若木鸡，一个人在风中飘零，大家也不管他，跟着福王与鸦九。

    “此炉名唤高炉，嗯！以后还能筑得更高，二十尺，三十尺，四十尺都可以。”福王慢慢向鸦九介绍。

    鸦九从远远看见高炉，到挨近跟前细端详，眼珠子都快凸出来。“铁水！......竟然是铁水！”他喃喃低语，感觉不可思议，早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二十多年打铁，对冶炼温度的理解在大周是大拿，知道这是炼铁关键！他迫切想知道秘法，即便要他砍条手臂换，他也会毫无迟疑的砍！

    周熠知道鸦九现在想弄清楚是什么秘法，但鸦九不敢问，这是行业规矩。“里面加了焦炭！”福王郑重地看着鸦九，主动解密：“用烟煤烧制而成。”这是福王的姿态，他愿意相信鸦九。

    感受到福王的信任，鸦九很激动，继续看着工匠的操作，看着铁水被搅动，看着铁水被捞出送入坩埚......但仍然没提任何疑问，非常守行业规矩。福王想让他知道自然会告诉他，不想让他知道的问也没用。

    “神锅.....真乃神锅也！”鸦九已经有些疯狂，贪婪地看着从坩埚流出的钢水！

    周熠猛然警觉，能感受到鸦九从锅炉到坩埚，眼神越来越炙烈！现在更是满满的贪婪写在脸上。不由让周熠心忧，军工需保密，这世上没有哪个国家不把军工列为最高保密等级！

    自己以前创业，甭管产品有没有技术含量，都要签个保密协议。更别说在古代，没有任何技术专利保护一说，何况是军工技术！

    贪婪是人的本性，需要律法和道德牢牢去约束它。大部分人能自知，明白要控制贪婪之火！主动去控制贪婪是人类文明进步的信心。

    高炉冶炼成功后，周熠想过保密的问题，但一直没有细化策略，没有颁布任何关于保密的措施和惩罚。光靠行业规矩去约束工匠们，显然低估人的破坏性，是人就会动摇，就会犯错，这对工匠们也不负责任。

    今晚就开干，出台细则！

    我滴个天！高碳钢、弹簧钢、保密策略与细则。踏马的！真心忙不过来，真心不知道网文的猪脚们为何一个个轻松轻松搞发明，从不操心啥管理策略与细节，安安全全坐等财富滚滚而进。管理就是与人沟通的，你不花时间与人沟通，你管理个毛线！

    其实，周熠的相面看人并不高明。虽然他总认为自己商海浮沉，阅人无数，在看人识人上有大成。就像他总自诩逻辑一流，事实上也就比普通人强罢了。

    不过，好在他的舞台够大！舞台小白，只要不断地去实践、分析、总结、再学习，终会成为大师。周熠来到新时空，大舞台已经对他敞开！

    贪婪人皆有之，如果有视频为证，周熠第一次进小金库，看到满屋金银珠宝时，脸上的贪婪丝毫不逊于鸦九！

    鸦九的至高理想是成为铸剑名家，青史留名！有没有私心？肯定也会有，如果有可能他会向秋水宗泄露冶炼秘法，毕竟他钢铁冶炼经验丰富，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知晓福王的大部分秘法。

    完善的制度，合理的收益，以及在大周，福王强大通天的手段，周熠相信鸦九会控制自己的贪婪！

    子时，烛光闪耀，古代夜晚用蜡烛是对眼睛巨大摧残，周熠心烦意乱，抱怨起蜡烛。他也想发明电灯，可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自己对发电机一窍不通，灯泡发光的东西好像是钨丝，可有毛用？咋提取金属钨？

    时间严重不够用，最近他的时间都是碎片化，高碳钢冶炼一拖再拖，连写保密策略、细则都要深更半夜爆肝干活。何时自己的火枪大炮才能列装？

    幕后大佬为啥只把他穿越过来？为啥不搞团体穿越？不香么？他傻呀！

    从高炉工坊回来后，周熠设宴招待鸦九和吕孟，没办法，人才招揽是需要社交的！

    酒宴上大致谈了谈秋水宗南宗设立的事务，对鸦九这类人才的招揽和保密，有一些头绪，烛光下周熠正在细化。

    第一，秋水宗南宗以合作形式在望云庄南面设点，福王钢铁集团给其提供钢铁原材料；

    第二，福王军队的高端兵器铠甲制造以订单的形式，下单秋水宗南宗。望云庄有铁匠，低端的兵械能消化，高端的给鸦九；

    第三，鸦九至少十年内均得留在南宗，家眷也得接来，休沐时可以外出寻亲访友，但不得透露福王钢铁冶炼秘法的一言半语；否则砍头，大周法律约束有限，福王的招牌管用，且得用上！

    第四，秋水宗南宗可以接活，福王不干预，原材料由福王提供，南宗不再炼铁炼钢，钱大家一起赚。

    与鸦九的合作方式，好处在于不用发薪水，不用管理鸦九和他的徒弟们。即便是在古代大周，周熠也坚信招揽所有人到旗下，集权化统一管理，不见得效率高。

    而且还可以入股，南宗在望云庄南面的土地和新建的房屋以股份形式入股，鸦九同意，已经写信上报宗主。

    秋水宗本就是墨家的一个分支，炼铁炼钢鸦九不用操心，鸦九非常满意，他能腾出大量的时间打造他心目中理想的兵器。

    鸦九是不可多得的铸造大师，在制造方面充满灵犀与创意，未来的岁月，他不仅帮福王打造兵器铠甲，还设计制造了很多实用的机械零件。

    他还参与了折刀、防风打火机等产品的设计制作，虽然设计的方向是周熠提供。这些都是后话。

    确定完与鸦九的合作策略及内容，继续整理钢铁冶炼的保密细则。

    一、钢铁工坊以及各个工坊必须修建围墙，招募保安，钢铁工坊三里内，需要布防，防止偷窥；

    二、所谓钢铁集团只是周熠恶搞的哏，目前这一摊子铺开的产业，必须分拆；

    拆分为钢铁工坊、兵械工坊、焦炭工坊、耐火砖工坊、石墨工坊，相当于独立运作的公司，耐火砖有泄密的意思，可叫陶瓷工坊，反正老陶也确实在烧瓷。还有各矿山也单独经营。

    拆分的好处在于分工，以后工匠们也能在细分的领域专研。关键一点，拆分后，即便竞争对手挖人，也搞不明白百炼钢是如何冶炼出来的，因为每个人只负责一部分工作，没法串在一起。

    三、泄露砍头，福王威慑力不用白不用！

    前些日子，躺在床上梦想钢铁集团1500人的人力，年产1万吨钢，赚5000万两银子，纯粹是白日做梦！粗糙、简单的幻想，经不起推敲。

    居然都没有计算上游供应，矿石、焦炭、耐火砖、石墨坩埚，人力起码得翻番。加上采购、运输、库房、账房等，以及刚考虑到的保安，少说得5000人！

    不过，5000万两银子的生意，5000人真心不多！再来5000人依然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