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旧闻
有时,我不免在想,在第一次遇见的当初,是否可以预料到现在的这许多事情,又或者说,在多年以后,是否还会回想起现在的种种,然后一直念念不忘?!
在开始上课的第二个周日下午,下课之后,我们找地方吃过晚饭,特意又绕到书店泡了一会!我还买了新一期的《散文》期刊!清越则没有买书!
我在市场买了一些水果,清越则买了一些零食小吃!然后就准备往回走!照例是原路返回!
长期的骑自行车载人行走,可能是锻炼出来了,又或者是大腿习惯了多一个人的重量,离开小镇的那个大坡再也难不到我!心不跳、气不喘,便可稳稳地完成任务;上坡的时候,清越也不用再抓着我的衣服,只需身体微微前倾,保持不滑下后座即可!她相信我不会让她掉下后座,而我也自然不会让她掉下去!
当我们经过芦苇丛,抵达大桥下,此时才晚上八点左右光景!我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儿点了点头!
刹车、减速、靠边、停车!一气呵成!清越轻轻下车,走到河堤下去的位置,霍霍欲试!但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子,又不敢抬脚!
“要不脱了鞋子走下去?”我在后面戏谑道,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不敢,我怕咯脚!要不你试试?”
“我鞋子又不滑,干嘛要脱鞋!”
“那你到底下不下去?不下我走了!”
“别介,我下,我下还不行吗?”我先往下走出一个身位,站稳,然后稍稍弯腰,右手操在身后,左手前伸,作出一副绅士邀舞的样子,“来吧!我的公主!”
“不,我是你的女王,我赐你亲吻我的鞋底!”清越伸脚玩笑了一回,似乎便满足了。然后还是乖乖伸出小手,轻轻放到我手心,我顺势握住;此时,清越脸颊上,分明有两片绯红的霞彩一闪而逝!
顺利下到平台石板处,清越小手已经不着痕迹地挣脱开来,我的掌心便空余寂寞了!我从裤袋掏出一点纸巾,在石板上整个擦了擦,清越这才放心坐下;我看了看四周,确认安全之后,也跟着坐下!
江面上偶有船只来往,而江水黝黑深邃,从两岸射来的灯光闪耀在江水里,形成一片片局部的深红色,当晚风胡乱地吹拂开来,又将这深红吹成了黑红,然后消融在深入见底的江水中;当灯光重新洒下,又把江水染成了深红……
吹了一阵风,感觉酣畅淋漓,顿时凉爽了许多。因踩着自行车一路行来获得的一头细密的汗水,也在这风里隐去了踪迹!
“清越”
“嗯”
“你说,许多年以后,我们还会不会记得,今晚的情景!”
“也许会吧!不过,我不知道!所以我说不好!就像你那天在公交车站,我也不知道,我为何刚好在那里,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我们又刚好坐同一班车,你刚好又没零钱,又刚好找我帮忙!而不是别人!”
“也许这就是一切正好的意思?”
“可能吧!可是我到现在都想不通,那天我和我妹妹都在场,你为何就偏偏找上我,而不是我妹妹?我那天刚好还有点不舒服,然后心情也并不怎么好的!”
“哦,那天那个红衣女孩是你妹妹呀?”
“是呀!我亲妹!”
“难怪!我看她性格泼辣,而且处处护着你,生怕你吃亏的样子!”
“不要这样说我妹妹,她只是性格活跃直爽一些,心地还是很好的!”
“好,好,好,是直爽!是直爽!”我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我之所以找你,而不是找她,我其实也没想太多,你们两个给人的观感,一个是冰,一个是火!而你文静,不媚,我看着欢喜,可能也更好说话!更主要的,是你眉目神情之间的痛苦与无助,让我心痛怜惜!这种感觉,没来由的,我也说不清!”
“那你那天看着好像也愁眉苦脸的,是因为什么呢?”
“哈,那天我是请假去东莞面试,结果对方是骗子来的。到了东莞后,一个摩托佬拉上我,说带我去工厂。车子启动后,让我打电话给人事,说一声已经上车了,帮忙留点饭菜!结果电话里的人说,让接你的工作人员接下电话。我把手机递给摩托佬,然后摩托佬讲电话的时候,假装不小心碰到车上的一个黑包,要我下车帮忙捡一下!等我下车,他就开车跑了!”
“那好像也没什么损失呀?”
“没有吗?难道是我表达不够清楚?你再想想!”
“哦,知道啦!骗子骗走了你的手机,对不对?他们绕那么大一个弯,弄那么多绕绕,就是让你放松警惕,把手机交给他,然后趁你下车捡东西的时候,拿着你手机就跑!”
“嗯!后来骗子还拿我手机给我手机上的联系人群发信息,说手机欠费停机了,帮忙充值,然后把我手机号转接到一个停机的号码上!结果好多亲友都帮忙充值了,我妈急死了,电话也打不通!好在有个大学同学,有我家电话,告诉我妈不要打钱,应该是骗子来的!但我妈联系不上我,还是非常着急!等我从东莞回到公司,都闹翻天了,只有我还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嘿嘿,真是曲折离奇呀!这骗子的套路也真是防不胜防!换了我,估计人都被骗走了,而且卖了我,我还帮骗子数钱呢!”清越吐了吐舌头,自嘲道!这小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所以嘛,女孩子更要保护好自己!不要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不要相信免费的东西,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自己努力,强大自身,比什么都重要!”
“那你会不会骗我呢?”清越这弯转的也太急了!让我措不及防!
“那你觉得我现在有没有骗你呢?”
“好像没有唉,不过就算你要骗我,也是我自己的问题!谁让我大老远地送上门来让你骗呢!”
我无语了!深知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连忙岔开话题:“我再给你讲一个事!真实发生的,是我亲身经历的!你要不要听?”
“好呀,好呀!你快点讲!把你的糗事都讲出来,让本姑娘乐呵乐呵!”
“那是前年发生的事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换手机。大四的时候,因为要找工作,找我哥要了他的摩托罗拉,那种老款的手机,一直用到来这边上班!”我赶紧开讲!
“有天晚上下班后,我走路去镇上,走的是工业区那边的路,工厂附近晚上下班后,比较少人来往。我遇到两个人找我求助,一个自称是业务员,一个说是秘书!那个秘书说他们是从广州的公司过来出差的,手机没电了,钱包也被人偷了!想借我手机用一下,他会把他的手机卡弄过来,然后也不会用到我的话费!我直接拿出手机给他,说不用了,你直接打吧!”
“那个秘书打完电话,把手机还给我,还跟我说:‘小兄弟,该换手机了!’说完还问我有没有钱,他们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能不能借点钱买东西吃,我直接掏出五块钱给他,说我就这么点钱了,都给你了。秘书说五块钱也不够呀!你有没有银行卡,我说没有银行卡!他们就让我走了!”
“哈哈,你真是太可爱了!别人骗子都看不上你的手机,嫌弃你手机不好,让你换手机了!”清越笑得花枝乱颤!毫无形象!这也让我看到了她在我面前毫无保留的一面!我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啊,你怎么不说了?”也许是笑得差不多了,又或者是觉得这样一直笑,形象不好!连她自己都觉得尴尬了!
“我等你笑完,我再说!”
“我不笑了!绝对不笑了!你讲吧!”
“好吧,第二天我跟办公室的同事说起这个事,她们也跟你刚才的反应差不多!然后听说那两个人也在我们工厂附近逗留过!”
“你碰到那些骗子,你当时就不紧张、就不害怕吗?”
“我那个时候刚从学校出来,去那里都是一个人,然后那里都想去看看,想去逛逛!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也许因为一无所有,也不怕失去吧!”
“哦,晚上出门还是要注意安全!你以后下了班,要是太晚了,一个人就不要出去了呗!”
“嗯!这一两个月都是上班、加班!基本上很少出去了!以后我也会注意的!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更何况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出去了的!”
“咦,你刚才说你那天去东莞是去面试的,你是想走吗?这里不是很好吗?”
“嗯,老大很好,同事们也都很好,整个办公室氛围也都挺好的!只是自从入职以来,工资基本上也没涨多少!我一个男的,总不能一直靠着这么点工资混日子吧!有更好的机会的话,当然还是要尝试一下了!”
“那你现在还打算要走吗?可是,我还才来呢,可是…可是……”
清越说着说着,情绪就开始有点低落起来,我也深知她“可是”、“可是”后面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傻瓜,你别这么紧张,我不走!我现在暂时不会走的!我以前确实是想走!那个时候只知道自己工资有点低,但不知道自己每天也只顾着玩乐闲逛,没有抽时间来学习提升自己,现在就算给我一份高薪的工作,我也不一定做得来那些事情!”
“趁着现在陪你上课的机会,我想把中级职称考下来,到时候才有更多的资本去找新的工作,所以这一两年内,我都不会再考虑这些事情了!”
“真的吗?是真的不走了吗?”这姑娘内心其实脆弱敏感,又容易情绪波动,而且泪点也太低了!这不,说着说着,就是几滴泪水要开始涌出来了!
我连忙伸手,动作尽可能轻柔、再轻柔一些,将她脸颊上的那几滴温热的泪水轻轻抹去,不使它们落地!
整个过程,这可人儿都呆呆地,任由我帮她拭去泪水,没有闪躲,也没有再哭泣,似乎随着泪水被拭去,连那忧伤也一并被带走了,但人却还在那怔怔的状态里,没有恢复过来!
在这一刻,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心肠,也终于柔软得无以复加!那温热的泪水,洇湿了我的指肚;而那泪水里深藏的脉脉柔情,就像那芊芊情丝,也分明绕上了我的心头!
“清越,你只认为是我给了你希望,但你不知道的是,你也同样给了我动力和方向!让我从人生迷失的中途,及时归返了!”
我在心里对着清越说,也同样是对着自己呢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