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与议事厅相距并不遥远。

    当冬雪和紫雨率领诸人来到神庙时，发现云山早已在此等候。

    云山的容貌与其兄云覆海极为相似，一般的精悍刚毅。眼见獠牙平安抵达，云山松了口气：“你们总算是来了，父神庇佑。”

    冬雪问道：“导师和领主在哪？”

    “导师和领主无恙，没时间多说了，快随我来。”云山取过一支火把，率先向内走去。

    诸人紧随着云山踏入神庙，发现原本聚集在此的诸多伤员，此刻居然一个都不见了。

    紫雨心下大奇：“那些伤号都去哪了？”

    “开战之前，大祭司便让我们将伤患和不相干的人都转移到了虎丘。”

    “导师为何要这么做？”紫雨皱起眉头，猛然惊觉，道，“难道说……从一开始，大祭司便料到北望城无法守住？”

    云山耸了耸肩：“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待会等你们到了虎丘，自己去问吧。”

    冬雪奇道：“我们现在要去虎丘？可是这里是神庙，如何能通到城外？”

    “待会你就知道了。”云山快步向前，来到一间半掩着门的屋子前，伸手推开。屋内光线昏暗，正中的祭坛前摆放着“天圆三圣”，赫然是贤者居住的祈祷室。

    云山跃上祭坛，伸手在“诸圣”的位置连按三下。

    “轰隆”之声响起，整个祭坛顿时向后方移开，露出了一条直通地底的秘道。獠牙心下大奇，他久居北望，这祈祷室亦来过不少回，却不曾想在祭坛之下，竟然还有这么一条秘道的存在。

    看着诸人震惊的模样，云山感慨道：“我也是今日才得知这秘道的存在……当年修筑北望时，水祭司担任筑城总督导，便秘密建了这条秘道。导师之所以要狼王在虎丘扎寨，便是因为那里是秘道通往城外的其中一个出口。你们下了秘道之后，笔直向前，但凡遇见岔口的，跟着有黄色虎头标记的方向走，即可抵达虎丘，千万不要走岔了。”

    沙迦诧异：“这地道的出口不止一个？”

    “具体有多少个出口，我也搞不清楚。根据导师的描述，这秘道几乎遍布整个北望城，岔道繁多，和迷宫相似，且多设有陷阱和机关。若是没有指引，可以说是寸步难行……详细的布局，怕只有导师和水祭司才能搞得明白。走吧，北望城很快就会变成烈焰战场，贤者还在虎丘等着你们。”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冬雪问道。

    “我还要在此接应溃散的弟兄们，能多救一个是一个。别说了，快走吧！”说罢，云山将火把递给了冬雪，目送诸人进入地道。

    大隧之内，每隔十来米便有油灯照明，虽然光线昏暗，但空气却颇为畅通，显然秘道内设有较为完善的通风系统。

    诸人一路走来，亦不知经过了多少个岔口。

    每个岔口的墙角，都标有各式各样的图形标记，冬雪照着云山的嘱咐，专门跟着黄色虎头的标记前进。途中，不时看见全副武装的佣兵匆匆列队经过，这些佣兵中有冰之团的，覆海团的，更多的却是些不知名的佣兵和游侠。

    “难怪没有人增援，”紫雨在冬雪耳畔道，“原来都藏在了这秘道之中。”

    獠牙默默点头。

    很明显，这一切是早就预先设好的局，只是自己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颇不是滋味。不过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一切只有留待见过大祭司再做计较。

    又转过了几个岔口，秘道的尽头隐隐泛起亮光，当诸人走出大隧时，发现已然来到了虎丘。

    虎丘之上，军帐林立，旌旗飘扬，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佣兵。

    从城北溃逃而来的佣兵们，此刻正散布在营中，贤者诺水正带着神庙的医护人员，为伤兵们疗伤包扎。远远望见冬雪等人走出隧道，大祭司面露喜色，当即迎了过来：“父神庇佑，你们没事，我可就放心了。”

    獠牙面带愧色：“冬雪无能，未能守住北门，请大祭司责罚！”

    诺水连连摆手：“不怨你，不怨你。阿月早就料到北门难以坚守，只是为了引出潜伏的内应，引诱北蛮入城，这才欲擒故纵。为了避免走漏消息，不得不连你们都暂时一起瞒过，还望不要怨忿。”

    獠牙感到一丝寒气攀上脊梁：“难道水祭司早就料到佐伦是背叛者？”

    “这倒也不是，只是阿月断定北望城中，一定有内应潜伏。”

    “水祭司为何这般确定？”

    贤者道：“川北崩溃时，野蛮人出兵极为迅猛，第一阶的各大主战兵团，几乎同一时间遭到袭击，有的甚至连信号都来不及发出。可是在此之前，我们并未发现敌人探子的踪迹，可偏偏火狐狸却能对各兵团的部署了如指掌。一两个营寨也就罢了，那么多营寨的位置和信息同时泄露，那必然是有人泄密。若非如此，野蛮人就算再善战，也绝无可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将各兵团尽数剿灭。”

    “蛮族各部云集，粮草辎重不足，渡川之后，本应绕城而过，挥军南下掠夺才是正理。可他们却没有，反而在川南设寨，耗时费力地大肆打造攻城器械，准备全力攻打北望城。以北望之固，原非仓促间所能攻克，若是一旦攻势受阻，大军断粮，任凭野蛮人再如何骁勇善战，也只有溃灭一途。以火狐狸的智谋韬略，不可能看不透这一点，却依然执意强攻，必有所持。”

    冬雪醍醐灌顶，叹道：“听导师一说，果有诸多可疑，可恨我们却一直没有察觉。”

    “事后反推，总有痕迹可循，但身陷乱局之中，想要洞察先机，却没那么容易。我也是在阿月的提醒下，才有所察觉。”诺月继续言道，“知晓川北布防详情的，除了我和冬阳领主，便只有你、冬雷、紫雨、丹心和佐伦寥寥数人。铁血丹心已然战亡，冬雷率狼骑兵与野蛮人多番鏖战，且驻兵在外。所以才刻意安排你们镇守北门……”

    原来我们都只是被测试的棋子！

    听着贤者的话，獠牙心里颇不是滋味。

    贤者看出冬雪心中不满，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怀歉意道：“你们兄弟二人都曾为北地立下过汗马功劳，自然是不用怀疑的。只是我们担心，若是提前告知你，会露出破绽，被那内应察觉，所以才一并瞒过。天幸你和紫雨都平安归来，若非如此，我和阿月这辈子都会难以心安。”

    獠牙生性豁达，又听诺水言辞恳切，心中稍稍释然：“如今野蛮人已入北望，不知导师和水祭司有何良策御敌？”

    诺水笑道：“阿雪勿忧，可还记得方才的秘道吗？当年阿月负责筑城时，就曾考虑过北望城被野蛮人攻陷的可能，因此她便在暗中修筑了这些秘道。这些秘道遍布全城，可以通向北望的任何一个角落。此事除了月儿之外，整个北地就只有我和冬阳领主知晓，连你和狼王都被蒙在鼓里。”

    “阿月早已安排冰之佣兵和覆海佣兵，将引火易爆之物堆满全城，只等诸星和北蛮入城。此次野蛮人来势凶猛，若是正面对决，纵能战而胜之，也免不了要元气大伤。所以，即便佐伦没有打开城门，我们也会设法诱使野蛮人入城。如今的北望城，已是一座巨大的火炉，只要星星之火，便会化作火海。”

    仿佛是为了呼应贤者的话，北望城的上空，晃晃悠悠地飘起了数道黑烟。

    不多会的功夫，越来越多的浓烟腾空而起，聚集在一起翻滚蔓延，犹若来自九幽深渊的恶魔，张牙舞爪，笼罩在城市的上空。

    虎丘之上，但凡还能动的佣兵，纷纷涌上高处，极目西眺。

    火光在硝烟中闪烁，遍布整座城池。

    那火蔓延得好快！不多时，冲天的大火直奔云霄，以燎原之势席卷北望，将低沉的云霾映得一片绯红，整个夜空亮如白昼。

    一整座城池化为火海，那般景象所带来的震撼，实在难以用文字来描述。

    虎丘之上，佣兵们屏息凝视，寂静无声。

    面对那滔天的烈焰，冬雪心中震撼莫名。忽而他想起了什么，脸色剧变：“不好！水祭司和傀女她们还在城中！”

    “呵呵，不必担心，”对于自己的侄女，贤者显得极有信心，“别忘了，阿月她可是水之觉醒者。就算这火焰再猛烈上十倍，也奈何她不得，我们就在此静候佳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