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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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再次相遇

    在冰之团的诸位队长中,“斩雪”追风一直是诺冰寒极为器重的左膀右臂。

    年轻时,追风曾经是一名马匪,他和同伴们在霸下平原聚众落草,专门抢劫往来的客商。霸都多次调遣佣兵围剿,但每次都被他们逃脱,直到佣兵王从北地调来了冰之团。

    这些北方来的汉子,有着超乎寻常的毅力和执着。追捕足足持续了四个月,冰之佣兵像狼群一样紧紧盯着猎物不放,他们能从细微的痕迹中发现马匪的踪迹,无论他们逃向哪里,佣兵们都紧随其后,简直就是阴魂不散。追风后来才知道,冰之团历来都在血月战争时担任斥候,是北国的嫡系佣兵团之一,最是擅长追踪之术。

    到得最后,马匪们人困马乏,实在是逃不动了。

    他们躲在一座丛林茂密的矮山上,希望借助林木的掩护和遮蔽,能够多抵挡一阵。不料诺冰寒压根就没有入林作战的意思,而是直接命人放火烧林,要把马匪都烧成焦炭。

    那一次,追风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诺冰寒最终没有放火,而是给了他们投降的机会。

    让冰妖改变心意的,是一个年轻人。当所有人都嚷着要焚山的时候,唯有他力劝诺冰寒给那些马匪改过自新的机会。

    死里逃生后,追风被收编进了冰之团。

    凭借着出众的武艺和精明干练,追风很快便在冰之团脱颖而出,并逐步获得了诺冰寒的赏识和信任,一步步成为了第三队的队长。追风性格豪迈,喜交四方豪杰,人缘极佳,而他在团里最好的兄弟,便是当初劝阻冰妖烧山的那名佣兵,人唤光明的阿凯。

    想起昔日的好友,追风至今心里仍隐隐作痛。

    这些年以来,他时常梦见星岚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眸,每次醒来,心中都愧疚不已。

    “发什么愣呢?”冰妖的声音在身畔响起,追风急忙收回了思绪:“呃,我在想那杀了莫悲霜他们的凶手。根据瘸子的描述,那使剑的女子脸上纹着恶狼图腾,十有八九便是当初在琅月村苦寻不得的野蛮人。当初我们以为她已逃回冰域,没想到竟一直潜伏在这儿。不过,跟在她身边的少年究竟是谁?”

    “何必想那么多,等抓住他们,自然就明白了。”诺冰寒问道,“枭儿送出去了吗?”

    “已经送出去了,很快弟兄们便会带着獒犬过来了。”

    冰妖微微颔首。

    这次为了赶上凤凰山之战,诺冰寒只带了追风一人,日夜兼程地赶来,不料还是晚了一步。更让冰妖发狂的是,包括银矛莫悲霜在内的五名精锐,居然都被人给杀了。即便以冰妖之能,也无法孤身一人在这茫茫林海雪原中搜出两个人来,只得让追风飞枭传书,从团里即刻召人过来。

    追风请诺冰寒在梧桐镇内歇息,养精蓄锐,待弟兄们赶到后再做打算。可冰妖生性喜动不喜静,最是坐不住,勉强待了一日,心头烦躁,便带着追风往冰林中巡猎散心去了。

    追风一直不喜欢冰林。

    相较于这些古老的巨木,他更喜欢在平原山地间驰骋。

    他已经很久没有骑马了。北地气候酷寒,环境恶劣,缺乏足够的草料,寻常马匹难以适应。冰心城的领主府上倒是养着好几匹高头大马,那些马儿每次出行都要裹着厚厚的护蹄,根本撒不开欢儿,不过是领主大人用来装点门面的摆饰罢了。

    寒风从林间袭来,尽管裹着厚厚的披风和毡帽,追风还是觉得寒意刺骨,鼻子和耳朵似乎都要冻掉了,忍不住用手轻轻搓揉着。

    “你们这些南方崽子真是不禁冻,这么多年了,还那么怕冷。”

    面对团长不屑的讥讽,追风只得报以一声苦笑。

    北地佣兵极为自傲,只要不是土生土长,但凡晚一步来到北地的,都会被称为南方崽子。追风如今年都快四十了,加入冰之团也有近十年光景,但在冰妖的眼里,他却依然是个带着南方气息的小鬼。

    “来北地之前,我从未想过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冷的地方。”追风将披风扯得更紧了,“该死,这里根本就没有夏天!”

    “知足吧,和极北冰域比起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诺冰寒微微眯起一对凤眼,回忆道,“那里才是真的冷啊!你知道那些野蛮人怎么称呼这吗?乐土!和冰域比起来,这里已经是人间乐土了。”

    追风知道这段往事。

    复仇者当年的壮举曾让无数佣兵热血澎湃。

    他们将死亡和毁灭散播在那片冻土,如今那蛮族女人又把仇恨倾泻在佣兵的身上,似乎永无止歇,想起这些,让追风的心里很不舒服。

    两人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登上了一处矮峰。

    从山坡上向远处望去,白雪皑皑,林海滔天,雪天一色,让人忍不住想要引吭高歌。

    “看那儿!”追风顺着诺冰寒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山脚之下,一群遍体透白的雪羊正悠闲地盘踞在那儿歇息。

    “好肥的羊!”追风舔了舔嘴角,从身后取下一杆掷矛,正要准备潜伏下山去狩猎,却见西北角的针叶木中,一道人影快速扑出,如恶狼般冲向了羊群。

    那人的动作好快,双脚在雪地间连踏,仿佛一阵风似地掠过。羊群受惊,顿时四散奔逃,这些畜生生性警惕,最擅长在峭壁间奔走纵跃,极为矫捷,但是那捕猎者的动作却更快,只见他整个人一跃而起,将手里的战矛狠狠掷出,迅如闪电,顿时将其中最肥的一头羊扎了个通透,重重地掀翻在地。

    整个捕猎的过程干脆利索,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看得追风暗自喝彩。

    冰妖若有所思地望着山脚下,问斩雪者:“你能在雪里跑那么快吗?”

    “不能,决计不能。”追风断然摇头。这样的跑雪速度,他只有在那些野蛮人的身上才见到过。

    “走吧,”诺冰寒的眼中精光闪烁,“让我们去会一会他。”

    当追风和诺冰寒出现时,星岚正忙着处理自己的猎物。

    冰妖的冷峻一如从前,一袭白裳在风中裟裟作响,锐利的眼神犹若棘矛,仿佛要把他看个通透。在诺冰寒的身畔,追风的脸上则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阿岚,你是阿岚!”尽管时隔两年,佣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星岚同样未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诺冰寒和追风,一时间不由得愣住了。

    自从离开凤凰山后,他和雪妮便在冰林中栖身。两人估算着等冰之团得知消息,再派人赶来,至少也是十来天后的事了。雪妮急着要修炼皮卷上的法门,每日里都在苦修,至于狩猎的工作自然就交给星岚来负责,却没想到今日会在林中巧遇冰妖。

    诺冰寒听见“阿岚”也是一愣,想起昔日的阿凯,脸上浮现出极为复杂的神情。待他眼角扫过星岚手中的银矛时,不由得浑身一颤,眸中顿时寒光四射。在那矛杆的末端上,赫然刻着一个银色的冰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