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百亿叛国案（十六）
97百亿叛国案（十六）
“我乃千锤万凿出落的公主，静若风暴将骤”
“几经疤痕磨砺的身躯，炫目荣耀”
“血液是流动的红宝石，奔涌伟绩”
“让我血脉喷张，身宿无尽业火”
……
车载电台里正播放着乔治自杀那晚所演唱的歌曲。
这几天来他的专辑下载量、单曲播放量急速飙升，都破纪录了——无论是作为歌手，还是别的什么，他的名字注定载入史册。
赵银河开着车，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轻声哼着，但没有唱出来，因为这或许就是完美中的缺陷吧，她唱歌真的，不算好听。
身后响起了警笛声，三藩的警察还是很有专业素养的，在她抢走油罐车二十分钟后便追了上来。
而同一时刻，手表上发来的消息：
‘他进隧道了。’
拒绝了内务府，赵银河无人可用，但码头的小伙伴还是很讲义气的，赵银河拜托他们帮了些小忙，嗯，真的是小忙，比如跟踪跟踪荣京燕的押运车队之类的。
她不想让儿时的玩伴介入太深，毕竟这些事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事情。
‘谢谢，你们可以回去了。’
她回复了消息，然后猛打方向盘——警察能这么快找上了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一直在隧道附近兜圈子。
油罐车碾过道路中央的隔离带，朝着隧道飞速逆行。
冲进隧道的一刻，她从兜里掏出了方形的小瓶子，这里面，有四粒。
想要以正常的方式见荣京燕，绝无可能。
唯一的办法是强行抢人，可这在正常的情况下也几乎不成立——荣京燕可不是荣广哲，现在是早高峰时间，不太可能找到合适的埋伏地点，以及，就算选好了地点，他的身边还有一整个全副武装的押送队……而赵银河，不想造太多杀孽，这与她的初衷相悖。
所以只能用非正常的方式了，或者更确切一些：这个世界上，只有唯三的超人可以做到接下来的事情。
一路的横冲直撞酿成了不少车祸，但市区车速缓慢，所以问题不大。
在油罐车蛮横的挤到押运队面前时，她打开盒子，将一粒药丸扔进嘴里。
某种奇异的物质自药丸扩散至全身，带来了，非凡的力量。
微观的世界里，构成人体的物质变化重组。
大自然设计的底层逻辑，被彻底颠覆了。
身体中的水分被分解为氢与氧，骨骼化作钙与磷……意念驱使着超凡之力将自身按照预定的蓝图分解为基本元素，然后再次组合，这是简单而复杂的化学反应，当氧与磷相遇时，火焰腾起。
她并不是点燃了火焰，而是自身化作了火焰，化作了能量，化作了等离子体。
等离子态下的她融穿了座椅与油罐，于是爆炸便发生了。
倾泻而出的火焰与自身融合，造就了新的‘人’。
这便是，这罐油的意义，并不是为了制造一场爆炸，而是为了获取能量，让自己成为与太阳同样的东西，人们只看到了轰然爆开的火球，却并未看到火球深处，高温高压下的聚变反应——爆炸其实并没有真正发生，因为狂暴的火焰是向内聚集的，它们汇聚为了新的‘存在’，接着当那个存在睁开金瞳时，身体表面六千摄氏度的高温迅速点燃了周围的一切——哦不对，应该是，是让周围的一切爆燃。
那罐油没有爆炸，真正爆炸的，是因为她的存在，而轰然燃烧的一切可燃物。
但这一切发生在以微秒计算的时间里，人们只能看到突然出现的火球，以及扑面而来的热风和焰浪。
直至火焰为她分开了前路，重新化作人形的她将那罐牛奶递给了荣京燕。
是的，她竟然保住了那罐牛奶和身上的衣服，因为她可以控制，在这方寸之间的物质变化。
…………
荣京燕将牛奶灌进喉咙，这让他受到灼伤的嗓子舒服了不少。
“你，你……”
“我对你没有恶意，荣先生，你是自由的，现在，你想去哪儿，想干什么，都行。”
荣京燕没有办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无论是科学的层面还是不科学的层面，他甚至都没有办法理解赵银河的动机。
以这样匪夷所思的方式在我面前露脸，然后却说，你自由了。
但马上，他就明白了。
“可你能去哪儿呢？荣先生，回家？还是去法院？——你要怎么解释此时此刻？说我袭击了你，然后又放你走了？现在发生的事情会对庭审造成什么影响？为什么发生了这场爆炸？为什么没有死人？你在脱离押送官视野中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见到了谁？她和你说了什么？——会有人，相信你的话么？”
这里发生了什么根本不重要。
无论赵银河跟我说了什么，甚至是，她有没有跟我说话，我都没有办法解释，没有人会信我的，无论是法庭上，还是法庭外。
有人会认为我有同伙，有人会认为有人想灭我口，还有人会认为我不老实配合……
——三藩市政府想让荣京燕来背锅，把舆论先压下来，然后再慢慢处理整件事。
这，是可行的吗？
可行。
只要没人捣乱，就可行。
可一旦有人捣乱，一旦发生了现在这样的事，一旦荣京燕曾在三藩市政府，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消失’过，问题就会越来越复杂。
变成猜忌链了啊。
可是……
可是不管别人猜忌什么，只要我在法庭上按照剧本演下去，最终的结果还是不会变。
“你想去法庭，对吧？”
赵银河继续道：“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遗憾，但万幸荣先生没有受伤，今早应该会休庭，然后你们编个理由——可以说是偶然的油罐车失控，也可以说是敌对势力想要灭你口——这个理由很好，这样反而能落实你的罪名，把锅死死扣在你头上——反正你们全都串通了嘛，下午开庭怎么解释，还不是由你们说了算？”
撒一个谎是撒谎，撒一万个谎是撒谎，对于三藩市政府和荣氏来说，现在谎言有多拙劣根本无所谓了，总之……慌，得撒下去。
“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荣先生。”
“这么骗下去，真的会有人信吗？”
“即便，我不来找你，你觉得事情会像你们编排的那样，安然无恙？”
会安然无恙？
不，其实荣京燕——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恐怕不解决问题，但是没有办法，没有回头路了。
“你还不知道那笔钱是干什么的吧？”赵银河又说，“不过到了这一步，那笔钱的用途，已经意义不大了，对吗？”
是的，荣京燕不知道，但他知不知道，已经没关系了。
所以赵银河没有告诉他那笔钱的用途，因为这解释起来蛮麻烦的，而且，她做这一切，其实就两个目的：
第一、你看，荣先生，我能找到你，我能给你捣乱，你猜别人可不可以。
她看着低头沉思的荣京燕，手指一挥，身后的火海中再次分开一条路：
“时间不多了，荣先生，外面的人很快会找进来，我得走了，不管您想去哪儿，都随意，但我提醒您一句：最后，是要分锅的，您确定，您和荣氏，扛得住‘罪魁祸首’四个字？”
荣京燕缓缓起身，走向火海中的路，但赵银河又叫住了他：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那辆车的方向往右偏了几度，该调一调了。”
荣京燕的瞳孔猛然一缩，逐星者-99的方向确实有点偏，可这，应该是只有自己和荣广哲才知道的事情。
这是，赵银河来这里的第二个目的。
他猛的回头：“小哲他……”
赵银河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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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5年8月9日，早上10点。
三藩法院门口，抗议的人群更多了，因为早上在隧道里发生了一起爆炸事故，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但巧合的是，荣京燕的押运车队刚好在隧道里。
一片火海中，荣京燕匪夷所思的走了出来，只有很轻的烧伤，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自己打了辆车，去了法院。
无法解释的事情更多了。
其实如果真按照三藩市政府的剧本，从荣京燕自首的那一刻，整件事就可以被压下来，后来的庭审不过是走个过场。
但为什么要按照剧本走呢？——三藩市政府可以控制所有人？
所以无论是后来的乔治发视频，还是吉米接受专访，亦或是是赵银河好像什么都没说只是让荣京燕在火海中消失了几分钟……都是对剧本硬伤的提醒。
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个天真到极点的剧本，它必须保证所有人都保持缄默，三藩和荣氏自己唱独角戏，才能实现。
人们聚集在法院门口，质问为什么还不开庭，为什么荣京燕恰好在隧道里……
10点半，在舆论的压力下，终于开庭了。
检方按部就班的继续陈词，依照预定的编排，接着撒谎……
“今早在福华路的隧道里发生了一起爆炸事故，据我们的调查这是境外势力对荣京燕的一场有预谋刺杀，意图……”
确实，就是赵银河的想法，他们就会这么说，也只能这么说。
“荣京燕大难不死，被赶来的救援队救走，荣先生，请你对当时的情况作一个说明。”
……
荣京燕愣愣出神，似乎没有听到检方的问询。
他脑子里是一个半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在他独自一人赶到法院后，迅速被隔离，然后很快，他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荣京京。
荣京京，是来告诉他新剧本的，虽然在几个小时前她还和三藩市政府的人有些矛盾，但矛盾只是矛盾，最根本的东西：这个谎言，是不能破的。
她好像说了些有人要杀你但是押运队成功保护住了你，为你打开了逃生之路所以你才会一个人走出火海诸如此类的事情……
她当然也问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荣京燕当时脑子很乱，他没听进去多少，只是反问道：
“小哲呢？”
荣京京的脸色有了变化，说小哲在家里。
荣京燕要求和他通电话，但是，荣京京拒绝了，说现在不是时候，你必须尽快出庭，因为外面已经冲击法院了，你要不露面事情就失控了，所以隧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荣京燕想了想……
“我不知道，我被炸晕了过去，醒了以后就自己走了出来。”
撒谎这种事，往往，是彼此都清楚的，可有的时候，你没有办法去戳破，因为不能戳破。
时间不等人。
“四哥，你会按我说的做吧？”
“我……会的。”
……
此时此刻。
“荣先生，请你对当时的情况作一个说明。”
“荣先生？”
“荣先生？你在听吗？”
荣京燕回过神来：“啊？”
“荣先生，请你对当时的情况作一个说明。”
“哦。”
荣京燕开口，脑子里是荣京京要他说的话——其实他记住了，可刚才检方说了什么，他好像没怎么听见——不，他听见了。
荣京燕开口，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僵了很久。
脑子里是赵银河说的话。
“您和荣氏扛得住罪魁祸首四个字？”
“那辆车的方向往右偏了几度，该调一调了。”
……
他要翻供啊？
不可能的。
起码此时此刻，他绝不会翻供的。
可问题是……
荣四爷为什么要背锅？
为了家人啊。
可就在两小时前，有人能随手取我性命，虽然她没有那么做，可她真的，可以。
而我的家人……
我的家人……
也不安全。
所以问题最终回到了原点。
荣四爷好好想了想，这场戏真的可以演下去？
荣京京疯了，整个三藩市政府都疯了，我……我也疯了。
当我去自首时，我真的觉得，这场戏可以演下去，但就这短短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演的下去？
别掩耳盗铃了，我们都是皇帝的新装，其实所有人都看到了，我们在撒谎。
所以……
所以……
我得考虑另一个问题。
如果，演不下去，怎么办？
好好想想吧，荣京燕，为什么会演不下去，为什么每次事情刚有一点转机时，天就突然塌了，为什么乔治只是往自己脑袋上开了一枪……这才几天啊，天竟然塌了。
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如果，演不下去，怎么办？
怎么办？
“荣先生，请你对当时的情况作一个说明。”
荣京燕猛然抬头：“我要更换辩护律师，我要见吉米·吉里根。”
全场哗然。
法院外，赵银河看着大屏幕上的直播，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翻供了吗？
没有。
他只是知道，演不下去了。
这样，就够了。
其实根本就不可能演下去，长宁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看着他们，图的，就是闹剧落幕后观众愤怒的砸场罢了。
但只要他们认清现实，抛弃幻想，接受演不下去的结果。
就还有转机。
就不必等到，帝皇来替他们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