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仙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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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入宗门

    陆尘风坐在厢房门口,双目失神,任由泪水在脸上四溢,他此刻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被父母遗弃的孩子。这份“真相”是如此的残酷,直接击穿了他的内心。

    一块黄布摊开在他腿上,不时闪烁一丝光华,上面鎏金般绣了三个字——陆尘风。

    原来这就是自己名字的由来,原来自己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陆尘风的心好似被一把刀反复的切割,痛苦随着心脏的跳动而愈发沉重。

    就在陆尘风陷入痛苦中时,他之前亭子里遇到的那个妇人匆匆赶来,路过时瞄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厢房。侍女奉命守在门口,却见她不停的拽着衣角,站在门口来回踱步,不时朝屋内张望着,显然十分担心。

    太阳落山时分,房门终于再次打开,妇人红着眼睛走了出来,径直走到陆尘风面前。

    “抬起头来!”

    陆尘风茫然的抬起头,只见那妇人一脸的愤懑,眼眶通红,望着心碎的陆尘风,目光终于柔和下来:

    “我知道他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但是你好好想一想,这么多年,你跟他朝夕相处,他的所作所为,真如今日所说么?”

    陆尘风回过神来,无数回忆涌进脑海。

    “尘风,你看爷爷给你买了糖葫芦。”

    “你吃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爷爷不饿。”

    “你们几个王八蛋,我就离开这么一会,一个孩子你们都看不好么!风儿,痛不痛?”

    回忆最后定格在他被獠牙挂在野猪妖身上,爷爷全身血气翻涌向自己冲来的样子。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止不住。陆尘风一边不停的摇头,一边用力抹着眼睛,涕泗横流,嚎啕大哭。

    妇人把陆尘风搂在怀中,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细声细气的说到:

    “他只是不想让你放不下他,才说的那么绝情。”

    接着她也控制不住情绪,流着泪骂道:

    “死犟种,活该所有人都恨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想背负到自己身上。活该你个短命鬼!”

    陆尘风挣扎着离开了妇人的怀抱,抽泣着问道:

    “我爷爷真的不行了吗?他之前明明还好好的,是因为受了伤吗?需要什么药我去找来。”

    听到陆尘风所问,妇人的神色立刻暗淡了下去,良久她点了点头:

    “他寿元要断了。”

    又叹了口气,她继续说到:

    “若只是因为伤病,我肯定治得好他。可他当年境界跌落,本就寿元受损,前段时间又使用了血气外放,寿元已然耗尽。寿元无法补——至少在灵湖境下是如此。”

    陆尘风沉默了。

    “那么,爷爷他还有多长时间?”

    “油尽灯枯,没几日了。”

    陆尘风看着厢房,爷爷苍老的样子又出现在他眼前,眼泪再一次忍不住流下。

    妇人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

    “可怜的孩子。今日他累了,让他休息吧,我给你安排客房,明日你再去找他,陪他好好走完最后几日吧,我想,他最后这段时间,也最希望能跟你一起度过。”

    第二日清晨,陈老爷子正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咳咳…进来”

    房门打开,一个少年端着早饭走了进来。陈老爷子看清来人,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

    来人正是陆尘风。只见他嘿嘿一笑,把托盘放在桌上,端起一碗粥,坐在了床边。舀起一勺吹了吹,喂到了陈老爷子嘴边。

    陈老爷子狐疑的看了看他,又看看嘴边的粥,好似想通了什么,无奈的笑了一下,张口喝下。

    陆尘风笑的更开心了,嘴都咧到了耳朵。看着他的样子,陈老爷子也不禁笑了起来,清晨的一缕阳光照进屋子,扫去了阴霾。

    五天后,陈老爷子的葬礼如期举行。他终究还是没有撑过第三天,但是最后这三天,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陆尘风和妇人一直陪伴在他身边,而陈老爷子也好像收起了自己的脾气,不再倔强,只是享受和亲近的人在一起的时光,最后笑着离世。

    看着陈老爷子的棺椁落入宗门墓穴,妇人问道:

    “尘风,要不要加入我们流云宗?”

    经过几天的相处,陆尘风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她姓穆,单名一个雪字,乃是流云宗宗主之女。别看她长相年轻,实际只比自己的爷爷小了几岁,算得上亲梅竹马。如今她早已迈入结丹期。而她的父亲,流云宗宗主,乃是灵湖大能。

    这几天穆小姐对陆尘风可谓是无微不至,在她看来,陆尘风就好似陈老爷子的亲孙子,于是她也把陆尘风当作亲近的晚辈。只是在称呼上,那一声“奶奶”陆尘风实属叫不出口,也就按照一开始的称呼,继续叫小姐。

    听到邀请,陆尘风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犹豫的说:

    “可是爷爷他…”

    穆雪内心微叹,陈老爷子最后的时间里,什么都好说,唯独在邀请陆尘风加入流云宗这件事上,他的态度很强硬,希望陆尘风自己另寻他派。但是穆雪怎么舍得放他走,于是她继续说到:

    “我知道,但是他是想让你自己找一个适合你的门派,又没说不许你加入我派,而且我有以下几个理由,你不妨先听听,再做决定。”

    “第一,你所修练的筑体功法,本就是我流云宗所出,乃是先代掌门所编撰。你练我门功夫,加入我派,合情合理。”

    “第二,我派后续功法与你前面所修同出一源,修炼起来相较其他门派功法就少了一个适应的过程,且前后相配,事半功倍,”

    “第三,加入我派,我直接收你做核心弟子,若你去其他门派,大概率需先从外门干起,每年去竞争那几个可怜的内门资格。”

    “第四,你爷爷他之前说,让你寻个心仪的门派,我且问你,你至今除了我流云宗,可还有其他门派让你更心仪?”

    听着穆雪提出的四个理由,陆尘风很难不心动,更关键的是,爷爷离开后,流云宗是唯一让他感觉到有“家”的味道的地方了,从小到大跟着商队四处漂泊,他这棵浮萍也想要歇歇脚,有个依靠。

    陆尘风苦笑着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很想加入流云宗,为难的不过是爷爷生前的态度,我也需要给自己找个借口。”

    然后他下定了决心,在穆雪期待的目光中说到:

    “我加入。”

    穆雪喜笑颜开,随即掐了个诀,嘴里念念有词。

    “我心天心,千里传音”

    少顷,前几天找到陆尘风的青衣男闪身出现。

    “小姐,唤我何事?”

    “小六子,我给门派找了个人才哟,你把他带去【子弟阁】,直接收入内门吧。”

    青衣男子挑了挑眉,玩味的盯着陆尘风看了半天,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说到:

    “小子,会有点晕,忍着点。”

    陆尘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站定时,自己已经出现在了一处大殿内。陆尘风顿觉的肚子里翻滚云涌,忙捂住嘴,深吸了几口气,才没有吐出来。

    那青衣男子性格好像十分恶劣,专爱看人出糗,看着陆尘风没有失态,反而有些遗憾的砸吧砸吧嘴,马马虎虎的朝前行了个礼,高声道:

    “郑老,我带这小子来办理入门,小姐钦点,收入内门。”

    殿上一个老人正闭目打坐,闻言睁开了双目,瞪了青衣男一眼,开口道:

    “你再这样不打招呼闯入子弟阁,我可要上报宗主了,到时罚你跪堂三日。”

    青衣男子撇撇嘴,一脸的不在乎。

    老人这时看向了陆尘风,两只眼睛中顿时闪烁出摄人心魄的光芒,陆尘风感觉自己好像被扒光衣服一般,被完全看透,脑子里也一片刺痛,仿若有一只手在翻看自己的记忆。

    这时青衣男一个闪身,挡在了二人中间,流里流气的说到:

    “喂,老头,这是小姐钦点的,差不多得了。”

    老人被他阻挡,真的生出一点慍意,喝到:

    “速速退下,平时胡闹便由着你了,但弟子入内门必须仔细检查,这是宗规!”

    青衣男无奈的摊了摊手,小声说:

    “这是陈师兄的孙子。”

    老人眼中的光芒消失,表情瞬间由慍怒转为错愕,不可置信的指着陆尘风:

    “你说他是小陈的孙子?他有孙子了?”

    青衣男子看着老人的表情变化,戏谑的说到:

    “对啊,所以,你看着办吧。”

    老人一脸郁闷,闷声说到:

    “既然知根知底,那就免了这一步。让他拜在谁门下?”

    内门弟子与外门不同,外门全部隶属宗门,由子弟阁统管。而内门弟子则是需要拜在某一位师傅下,或者说,宗内核心人物收的徒弟才是内门弟子。

    青衣男挠了挠头:

    “小姐也没说,那就放在我门下吧。”

    老人皱了皱眉:

    “休要胡闹,拜在你门下,你会尽心教他么?不要毁了孩子的前途。”

    “嘿,拜在我门下怎么就毁了前途了?我教他便是。”

    老人有些意外,认真的盯着青衣男子,但看到他脸上竟满是认真,想了想,便同意了。于是转头对着陆尘风说:

    “好吧,你走上前来。”

    陆尘风刚从刚才的头痛中缓和过来,听到叫自己,便走到老者身前。从老者手中接过一块玉匣。

    “把你的血气输入进去。”

    【输入血气?】

    陆尘风有点呆滞,血气如何输入外物?抬头看了看二人,却见他们都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

    【难道只是一个自己所不知道的技巧而已么?输入血气…】

    陆尘风突然想起自己体内另一股能量在吸收野猪妖体内力量的时候,吸收而来的力量顺着自己的经脉,汇入壮大自身血气。既然可以吸收,那么反过来,应该也可以外放吧。

    于是他开始尝试操控体内血气。然而体内的血气好像一团烂泥,紧紧的附着在体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调动起一点,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这点血气,慢慢导入了玉匣之中。

    随着血气的注入,玉匣慢慢释放出一股柔和的光芒。

    “可以了”,老人说到,并收回了玉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陆尘风。”

    老人倍感疑惑:

    “姓陆?你不是小陈的孙子吗?”

    “我是爷爷收养的。”

    听到这话,老人意识到自己又被青衣男给耍了,愤怒的瞪了他一眼,以指代笔,在玉匣上凌空刻下陆尘风三个字,又在玉匣上一抹,一枚玉佩从匣中弹出。老人伸手抓住玉佩,丢给了陆尘风,解释道:

    “这就是你的身份玉佩,随身带好。”

    说完又朝着青衣男怒骂道:

    “办好了,还不快滚。”

    青衣男被骂了也不恼,嬉笑着抓着陆尘风,又一个闪身离开。

    二人离去后,老人自言自语道:

    “小陈的孙子,也难得他能上心”

    又叹了口气:

    “连老六都开始收徒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教好。刚才看那孩子的表情,我还以为他没教血流咒法。”

    又一阵天旋地转,陆尘风出现在了一个小院子里。这次他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就开始吐。青衣男却嬉笑着说:

    “喂喂,以后你可就住在这了啊,吐完自己收拾。”

    这下连陆尘风的好脾气也经受不住,顿时有些生气,向着男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男子看到这一幕好像更加开心了,走过来指指点点的说:

    “从今天开始我可就是你的师傅了啊,你还朝我翻白眼,这样不尊师重教,可是要受大刑罚的哟。”

    二人嬉闹间,青衣男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府邸,给他分配好房间,接下来就是拜师仪式了。

    陆尘风跪在地上,向青衣男磕了三个头,叫了一声“师父”,端起一碗茶,递了上去。青衣男子接过茶碗,喝了一口,难得的严肃道:

    “今日起,我便是你师父。为师姓白,名斩飞。是流云宗第六代弟子,排行第六。修仙四十余载,初入灵湖境。你要勤加修炼,恪守本分,不堕本门威名。”

    陆尘风点头称是。

    拜师礼后,陆尘风回到自己的房间。白斩飞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

    “没有学血流咒法,就能摸索学会血气的控制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