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玉九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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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红骨巨灵

    “那齐乌!”

    就当二人拉开架势准备重新交手时,刕阳国的高台旁有人大喝一声,只见大公子乐崖满脸怒气地来到场中,指着那齐乌痛声斥责。

    “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快给我滚回去!”

    这厮贪杯好色的性情他十分了解,也十分厌恶。眼下正值大局将变之时,这莽夫居然还在作意气之争。一个大将军与一个嫩小子比试,那齐乌赢了丢人,输了更丢人!

    不禁又看向兀宁筵,眼中满是怨毒之意,暗道,“也就只有那齐乌这等蠢材才会被你这纨绔子弟利用!”

    那齐乌虽憋了满肚子怒火,却不敢对大公子不敬,只得被他拽着往回走。

    “慢着!让他们打!”一个苍健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转头望去,说话的,竟是刕阳国主覃冶。

    “父主?这……”乐崖甚是不解,没想到向来行事稳健的父亲竟能容忍这般胡闹。

    “那齐乌,你记住,只是切磋技艺,决不可伤人性命!”覃冶一脸厉色地叮嘱道。

    “末将……遵命。”那齐乌自己也觉诧异,没想到大公子都看不下去的事,国主竟然同意了。

    云天忍不住朝那位刕阳国主看了一眼,正与他四目相对。覃冶和颜悦色,目光亲和,倒是让他无甚恶感。

    二人再次交手,便是光明正大地比试刀技。

    云天的技法大多是自己平日琢磨出来,论实战远不如那齐乌。二人甫一交手,他顿觉压力巨大。

    那齐乌的金戈刀法本就是临阵杀敌之用,招招威猛,直取要害。云天是第一次遇见这等大开大合的技法,一时间难以适应,被逼得步步后退。

    他所修习的刀技主为灵巧,攻一招,挡两招,躲三招,攻时凌厉迅猛直击要害,躲闪时收刀撤步全身而退。他修为低微,若似那齐乌一般招招猛攻,气息定然续接不上。

    二十招一过,他已处处落了下风。

    就在他极力闪躲匆忙招架之时,却突然想起奢比尸跟自己说过的话,暗道,“对了!那齐乌不能用气,但没说我不能啊!我这无临之人,谁还会说我御气作弊不成?”

    奢比尸为他疏通经脉之后,他气息流畅,怎么也算小成之境,廖胜于无。一念及此,心中顿时一喜,当即调整气息,真气于经脉之中流转而起,身体霎时间轻盈了一些,手上的力道也大了一些。

    那齐乌本是招招攻势,可这小子的刀技确实有些古怪,令他久攻不下。刕阳国本就兴盛体技之风,刀法剑法五花八门,还真就没见过这小子的路数。

    他哪里能想到,那技法本就是云天自己学一招变一招,胡乱创出来的。

    疾攻百余招以后,那齐乌攻势渐缓,毕竟似他这般完全不用真气,又狂劈猛砍,大开大合,体力也略有不及。

    可是,就在他攻势渐钝之际,云天反而欺身而上!他自能感觉到云天在催动真气与自己较量,只不过那点微乎其微的功力他还未曾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伏獠国主陆吾与异人国主鸣渊来也已到场。二人走上高台,与众人一样,纷纷望向殿中的比武之景。

    “那齐乌这厮竟与个少年比拼刀技?真亏他有脸!”鸣渊来一脸鄙夷道。

    陆吾嗤笑一声,本对这等比试无甚兴趣,但看到那少年手中的弯刀时,却蓦然一惊!

    “虚里刀!”看着那熟悉无比地弯刀,陆吾思绪如潮,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陆国主,那少年的刀法的确有些名堂,竟能和那齐乌过这么多招。”鸣渊来笑着说道。

    陆吾紧盯着那少年的身法,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一时间疑惑更甚。

    那齐乌奋力与云天再战百余回合,体力渐已不支。他多想气运全身,纵情挥舞,但这么多人盯着,只要气息稍动,定会被立刻察觉。

    “我可丢不起这人!”他咬了咬牙,奋起余力继续猛攻,直欲速战速决。

    当!

    一声清脆的金石交击之声响起,云天竟以相同的角度,且与那齐乌相似的力道同样挥出一刀,两刀相撞,二人均被弹开两步。

    “金戈刀法?”众人惊呼一声,刚刚云天使出的竟是与那齐乌一模一样的招式。

    “还想现学现卖?若是被这小鬼用我自己的刀法将我打败,那可就丢人丢大了!”那齐乌目光一狞,再次挥舞着战刀从另一个更刁钻的角度朝云天手臂砍了过去!

    刀光一闪,一击而中!

    不过,却不是那齐乌击中云天,而是云天一刀划过了那齐乌的腿弯,在那里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

    他这一招仍与那齐乌相似,只不过,他砍的是腿,而那齐乌砍的是手臂。矮身躲过了身材高大的那齐乌一击,反而击中了他的腿部。

    “够了!住手!”就在这时,三卿终于到场,快步走入殿内,阻止了二人继续拼斗。

    “他们还未分出胜负!”兀宁筵极为不甘,愤然喝道。

    “兀宁少国主,令尊尚未正式登基,你要在这集萃殿内发号施令,未免太早了点吧!”博昊冷哼一声。

    这时,覃冶站了起来,朗声说道:“何谓胜负未分?这位小公子学以致用,精于变化,他赢了。”

    “国主!”那齐乌大惊,国主竟当众承认他输给了一个无名小子,这不禁叫他又光火又憋屈。

    “还站在那干什么!快滚回来!”乐崖怒喝一声,终于让他极不情愿地回到了高台旁。

    “兀宁少国主,覃冶国主亲口所言,胜负已分,交人吧!”钟圭冷笑着看向兀宁筵。

    “休再胡闹,放人!”见兀宁筵似仍有不甘,尚廉固冷喝一声。

    终于,兀宁筵恨恨地对殿外挥了挥手,那活着的狐女立时被殿外的蚩恒接了过去。随后,云天也在他阴冷的目光中回到了论政台旁。

    “诸位!今日乃是陛下遇刺之后,我西域金雷二州首次集萃论政!诸位可畅所欲言,共商我西域明日之计!”博昊登上高位,朗声对下方的八位国主说道。

    “三卿大人!若是叫君子国主做我西域白帝,我异人国第一个不服!”鸣渊来第一个站了起来,大声道,“我异人国数十年来,饱受君子无拘两国荼毒。他们现在就已这般恃强凌弱,若叫尚廉固登了王位,哪还有吾等活路!”

    “鸣国主,过去贵我两国确有些矛盾,在下今后定然约束国人,与贵国和睦共处。”尚廉固歉然说道。

    “谁会信你鬼话!”鸣渊来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说完便径自坐了下来。

    这时,章屏济起身说道:“三卿大人,尚国主执掌君子国七十余年,不仅对邻国欺辱压迫,就是他国内百姓亦倍受凌虐。活人饲兽,婴儿祭神,大兴仙教,残杀妇孺,此等骇人听闻之事在君子国境之内屡见不鲜!试问,尚国主治一国尚且如此,若治西域,那苍生黎民该当如何?”

    尚廉固淡淡道:“章国主,乱世用重典!我君子国法度如此,不以狠厉手段如何威慑暴民?雷宫仙君护佑我国风调雨顺,纵然须要些祭祀也是情理之中。至于你说的残杀妇孺,那都是少数丧心病狂之人所为,我国自有法典惩戒。世人皆有善恶,试问你们哪国没有这等暴虐之事?”

    说起残杀妇孺,丧心病狂,众人不禁望向台下的兀宁筵,暗道,“若真要惩治恶徒,你就该第一个将你俩儿子砍了!”

    覃冶抚须笑道:“尚国主的治国之道……确实令人无法苟同。”

    刕阳国实力远超君子国,他这一言非同小可。若刕阳国铁了心与君子国作对,仅凭他一家就能覆灭君子国。但覃冶平日与人为善,虽与君子国交界,两国却从未有过战端。

    果然,老国主一言令尚廉固脸色微变。多年来,这可是覃冶第一次当面指责自己的不是。尚廉固面色微沉道:“覃冶国主宽厚待人,确实值得在下效仿。”

    “三卿大人!诸位国主!”

    这时,又一人站了起来,正是云脊国主宗昱,只听他缓缓说道:“再下有一问,想请诸位赐教。我云脊千亢两国与君子国一样,同为长羊一脉,人口土地,风俗人情,皆与之相近。但在我两国境内却无有活人饲兽,婴儿祭神之事。

    我两国交界确也有一座雷公殿,但与二神庙一样,只为瞻仰祈福之用,而非为谄媚仙人。再者,论残杀妇孺,丧心病狂之事,我两国境内鲜有听闻。试问,若尚廉固能登王位,我与顿国主有何不能?”

    此言一出,旁边的千亢国主顿益朗立时点头附和。两位国主治国有道,远胜尚廉固,这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因为陛下遗诏如此!”见众人纷纷站出来反对,兀宁筵怒上心头,上前说道,“陛下遗诏说得清清楚楚!不日,九州四海都将知道先帝传位于我父主!你们如此刁难,就不顾陛下遗愿么?”

    “哈哈哈!”鸣渊来大笑出声,嘲讽道,“你现在倒是顾及陛下遗愿!昨日王诏尚未宣读之时,是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简直可笑之极!”

    “这……我父主当时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兀宁筵面色泛红,却仍极力狡辩。

    “就事论事?”章屏济也站了起来,冷声道,“昨日尔等亲口所说,王位承袭乃西域要政,须得集萃而定。现在,吾等正是要与你集萃论政,就事论事!”

    “够了!!”如雷般的怒喝陡然响起,轰鸣之声在殿中回荡不绝!

    众人为之一惊,只见坐于上位的三卿之一,刕阳国选荐的金屋必猛然一拍桌案,满脸怒气地站起身来,对众人叱道:“老夫当真是没想到,诸位国主,我西域白帝遇刺于澄脐山,尔等在他遇刺后的首次集萃论政,当先讨论的居然不是如何找出凶手为陛下报仇,而是在那竞相争夺白帝王位!”

    他心中大为不忿,忍不住走下台阶,愤慨道:“我堂堂白帝遇刺于野,关系到的不仅是西域的颜面,更关系到十国之命运!试问,以陛下修为之高都能被害,若凶手要杀你们,尔等孰能幸免?尔等竟为私利而本末倒置,着实令人心寒!”

    这一番言辞振聋发聩,云天忍不住暗自叫好,心中直呼在场还有个明白人。众国主闻言,也顿时安静了下来,脸上多少有些羞赧之色。

    沉默片刻,鸣渊来说道:“我早就听闻……行刺陛下的是一个巨灵。”

    尚廉固皱眉道:“寻常巨灵哪能杀得了陛下,据说……还是一个红骨巨灵!”金屋必之言确实令他有所忌惮,那巨灵既然行刺了先帝,难道就一定不会去行刺下任白帝?

    尚廉固说完,众人不禁将目光都投向了伏獠国主陆吾。他自进殿开始始终一言不发,此刻见众人齐齐望来,不禁暗叹一声,无奈说道:“诸位国主,此事……本国主无可奉告。”

    尚廉固冷声道:“陆国主,你若不知,那当真就无人知晓了!”

    陆吾神色复杂,沉声道:“本国主……确实不知!”

    云天在一旁看得奇怪,他本就欲往伏獠国,自见到这位陆国主之后就一直暗暗观察,只觉他为人坦率耿直,虽孔武有力,但对人和善,故而一直印象颇佳。

    见他此刻露出这等为难之色,加之老爹向来对伏獠国避而不谈,他隐隐感觉到,“陆国主为难之事,怕是与老爹避讳之事,是同一件……”

    这时,匈安黎也开口说道:“陆国主,红骨巨灵可不是轻易就能遇到的,便是巨灵国尚在之时,也只有区区几位。现在九州四海之内,世人所知的唯一一位红骨巨灵,便是你过去的大将军久垣肆。他蛰居澄脐山,与你相隔不远,若连你都不知,吾等就更难知晓了。”

    “原来行刺白帝的疑凶,与陆国主竟还有这等关系。”云天总算听得明白了一些。

    章屏济无奈说道:“可是,即便真是久垣肆所为,吾等要如何才能为陛下报仇?”

    世人皆知,红骨巨灵用外力根本无法杀死。所以即便诸位国主知晓凶手是谁,也绝不可能杀了他为白帝报仇。至于那位久垣肆,若能杀得了他,西南北三地凡人早就将他杀了,又岂会留其活到今天。

    听完章屏济所言,众人一阵沉默。

    这时,兀宁筵突然说道:“即便不能杀了他,能不能将其困死,让他永远不能离开澄脐山?”

    听得此言,众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其实他能想到的办法,过去这么多年哪会没人想到。但若真像说得这么简单,白帝哪里还会遇刺。

    久垣肆的修为本就不弱于白帝很多,他若是真的化身巨灵,九州之内几乎无人奈何得了他。

    “各位!到底是不是大将……久垣肆杀了陛下,现在尚未可知,何必过早下此定论!谁能保证,九州之内就没有别的红骨巨灵?”

    见众人似乎都已认定是久垣肆杀了白帝,陆吾忍不住争辩道,“那日一行众人,活着回来的就只有太子和池嵬具,既然他们都说未曾看清凶手的真面貌,你们又何必过早断言?”

    “陆国主,看样子,你对那久垣肆仍然信任得很呐!”尚廉固一脸冷笑道。

    “本国主只是据实而论!久垣肆隐居澄脐山百余年,从未插手过四境之事,他为何要杀陛下?倘若各位能够证明陛下确为久垣肆所杀,我陆吾便是拼上性命,也第一个去找他报仇!”

    众人听得一阵沉默,说也奇怪,那晚一行百余人,除了太子少昊和将军池嵬具以外,所有随行之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当晚之事,除了知道是位红骨巨灵杀了白帝,其他的一概不知。

    “那久垣肆可有子嗣?”兀宁筵又不禁问道。

    众人知他所言何意,红骨巨灵除了自杀,就只有嫡亲子女才能将其杀死。只听陆吾嗤笑一声道:“我曾跟随久垣肆多年,从未听说他有子女。”心中暗想,即便将军真有子女,难道你们还能说服他们去弑父?

    云天总算听得明白,原来诸位国主对白帝遇刺一事避而不谈,并非当真不关心真相,而是即便知道真相又能如何?这个仇,他们根本报不了!

    心里不由暗自感慨,“红骨巨灵如此强大,且又不死不灭,若是为祸九州,岂不是天下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