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玄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有预料到林绯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世界末日啊，因为小说和当时流传甚广的末日言论的影响，初中时候的他还会幻想一二。但是现在，因为愈加沉重的学业，他已经很久没去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了。

    沉吟了片刻，黄玄说出了心里所想的：“不管我相信还是不相信，就算它发生了，我也自认为做不了什么。时代的一粒沙，落到我身上都是一座山，更何况是世界末日，不是吗?”

    “走吧，再不走巡查老师要过来了。”黄玄说完，只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涌上他的心头。

    等到林绯月跟上来之后，两个人在沉默中走下了楼梯。

    直到分开，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黄玄赶上了九点五十五的末班车，晃荡的车厢里少见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如果换个时候可能他会有些害怕，但是人在脑子里装满了东西的时候就没有心思去胡思乱想了。

    其实说到底，黄玄觉得他还是在害怕，平日里的自己绝对没有这么忸怩。林绯月的出现让黄玄那堪堪可以掌握住的生活再次出现了很大的不确定性，但是自己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感和大男子主义式的责任感让他还是得去靠近这种未知的恐惧，实在是很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林星辰啊林星辰，当初你就不应该这么莽的嘛，不仅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还要来折磨我。

    黄玄伸了个懒腰，稍稍驱赶了一下身体里那种疲惫的感觉，然后久违地直视起夜空，他觉得自己太多愁善感了，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还要瞻前顾后，实在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干的事情。

    既然无法掌控水的流向，那么便享受漂流的过程吧。黄玄把手伸出窗外，感受着气流从他手中划过，这么想着。

    “车上的乘客不要把手伸出窗外！”司机瞥了一眼自己唯一的乘客，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吓得黄玄赶紧规规矩矩地坐好。

    等到回家洗漱完，已经十点半了，黄玄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准备翻几页再睡觉。

    这本书是很老的一本小说，是美国作家阿瑟克拉克写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2001太空漫游》，买了这么久，黄玄也没有仔细阅读过，他只是对它第一句话印象深刻——

    每一个现在活着的人，身后都站着三十个鬼魂，因为自人类诞生以来，死去的人恰好是在世之人的三十倍。

    现在应该不止三十倍了吧。黄玄随意翻了几页，困意就席卷而来。

    关灯，睡觉！

    今天晚上，黄玄睡得很沉，因为他真的太累了。在梦里，他又见到了小时候的林星辰，那如梦似幻的相处片段让睡梦中的黄玄不由得微笑起来。

    “迟到啦！”耳边传来的是老妈熟悉的叫喊声，由小到大。

    “唔。。。”黄玄翻了一个身，用枕头捂住耳朵，含混不清的说，“再睡两分钟。”

    “睡你个头！都七点了！”

    呼的一下，黄玄猛然坐起来，一看身边的闹钟，才六点十五，他松了一口气，又躺了回去。

    “老妈，你不要老是这样子好吗，你就一个儿子，吓傻了就没有了。”黄玄闭上眼睛说到。

    “那准你再睡两分钟。”老妈说完就走了出去。

    在床上缓了缓神，黄玄再次坐起来，披上蓝白色的校服，靠在床头。

    昨天的梦还萦绕在他的心里，但是黄玄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了，只是那种快乐温馨的感觉还残留着，让他今天的心情变得挺不错的。

    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今天的城市，起了薄雾，就连近在咫尺的房屋也显得有些朦胧，看还有一段时间，黄玄拿出英语词汇本，开始背起单词来。

    “你光背单词有啥用，”老妈又探头进来，看到黄玄在背单词，又开始絮絮叨叨，“要背课文你才能把单词给记牢来，还能顺便理清楚语法，还得默写课文，知道吗？”

    见黄玄不理她，老妈又扭头出去了。

    “老妈，关门！”黄玄看了一眼半开半阖的门，不由得急了，这老妈太讨人厌了，从来都是开门不关的。这次老妈也没搭理他。

    黄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把门关上，继续开始背单词。

    吃完早饭，黄玄背起书包出门，这次他没遇到胖子，因为比平常早十几分钟，就连公交车都没那么拥挤，瞅准一个空座，黄玄抱着书包就坐了上去。

    这雾气非但没有散去的意思，反倒变得更加浓厚起来，渐渐的，黄玄连窗外几米的景物都看不到了。

    到站下车，黄玄摸摸索索地来到教室，发现已经有许多人在这里了，不过没见到林绯月。

    “哎，你知道吗，初中部有人跳楼了！”黄玄前座的两个女孩正在讨论着什么，黄玄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竖起耳朵听。

    “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啦，我妹妹就是初中部的，也住校，昨天她给我打电话说的。”

    “害，现在的小孩怎么回事，咱们高三都没想着跳楼，这才初中就出这种事情。”

    “听我妹妹说是校园霸凌，所以刚一来学校一下子想不开所以。。。”

    “不听不听，一大早上说这个干什么，不如写两道物理题。”

    校园霸凌啊。黄玄收回心思，一大早听到这个确实让人心里不舒服，虽然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也不是直接面对，但难免有一种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怎么样的同理心产生，可是这种感觉只是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就真的如前座那个姑娘说的，被两道物理题给驱散了。

    人真的是容易遗忘的生物。

    “紧急通知！”这时班长跑进来，一脸笑意地喊着，吸引了全班的注意，“从今天起一周时间，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所有走读的学生也得住进来，学校专门腾出了新的宿舍楼给你们。”

    “不会吧。”

    “真的？”

    “这学校在搞什么？”

    班上顿时嘈杂起来，有人开始质疑班长所说的话，毕竟这小子也不老实，早就不止一次地假传圣旨了。

    “真的！老班亲口跟我说的，说还得麻烦学生家长把走读生的生活用品给送过来呢。”班长兴奋地搓搓手，又补了一句，“我早看这些可以天天回家的家伙眼红了，得让他们尝尝抢洗澡权的快乐。”

    “没有理由的吗？”这时坐在前排的同学发问，这也是许多人的问题，“搞这么急总得有个理由吧。”

    “我听老班说是把落下的军训给补回来，现在教育部在严查没有进行军训的学校，咱们不是高一高二都没军训吗？”班长的眉飞色舞地说。

    “那岂不是？”又一个同学接口道。

    “对！不用上课了！”班长直接一锤定音！

    “耶！”班上瞬间成为了欢乐的海洋。

    随后进来的老班也证实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只是老班对这件事情深感不忿，毕竟昨天他刚恐吓完学生今天就开始军训，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心思全散了。

    但是他也没办法，只能继续说到，“这次是教育部紧急检查，但是大家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军训可不是啥轻松的事情，体验一下也好。。。”老班似乎实在说服自己，“还是要让你们知道，学习之外的事情也没有那么轻松。。。”

    但是全班学生可不会这么想，在他们的观念里，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都是开心快乐的。

    黄玄被兴奋过头的赵斯搂着肩膀，一脸无奈地左右摇摆，在一片欢欣鼓舞中，他回过头去，发现林绯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位置上，正神游天外地看着窗外，仿佛人群的喜怒哀乐和她没有半分关系似的。

    下课后，黄玄给老爸打了一个电话，虽然有些奇怪学校为什么这么急，但是退伍军人出身的老爸还是对军训这种东西非常的支持，他满口答应中午就把生活用品给送过来，到时候会直接帮黄玄整理好宿舍，就不用黄玄去操心了。

    待到第二节课课间，校长给全体学生开了一个短会，说辞和老班差不多，只是没说是教育部检查的事情，接下来老班把黄玄赵斯这些走读的学生带到他们接下来要住一周的宿舍让他们认认地方，黄玄三人不出意外的被分到了一个房间，还有一个室友也是和他们关系不错的，叫李毅杰，只是他也有自己的小圈子，所以就没黄玄三个人关系那么铁。

    房间是没人住过的，所以积了一层灰，黄玄四个人在班主任的吩咐下开始打扫卫生，赵斯只是拖了几下地就开始叫苦不迭：“累死我了。”

    “就你这逼样还军训？”胖子抹布上下翻飞，扬起了一大片灰尘，显然也是个没干过家务活的。跟赵斯比起来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水平。

    “水来了水来了！”李毅杰端着临时借来的水桶进了门，和灰尘撞了个满怀，直接咳得肺都要出来了，于是他们三个人都开始哈哈大笑起来，黄玄正在抹阳台上的栏杆，见此情形也笑起来。

    因为明天就开始军训活动，所以学校临时通知晚自习取消。老班嘱咐大家尽量呆在宿舍里，以免错过通知。

    于是黄玄打算吃完饭就回宿舍呆着，而胖子和赵斯又跑去看球了，说是有啥通知可以电话联系。

    黄玄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其实到现在，这奇怪的雾气还是没有完全散去，只是没有早上那么浓郁。但是因为过于忙乱，大家似乎都忽略了这个奇怪的现象，就连黄玄，也是现在才发现。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灰白色校服的人迎面走来，和黄玄擦肩而过，黄玄奇怪地回过头去。

    见鬼了，咱们不都是蓝白色校服吗，黄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注视着那个学生向远处走去。但是他也没多想，便径直向宿舍楼走去。

    今天竟然没怎么见到林绯月，黄玄一边走一边想着。还想问问她世界末日的事情呢，算了，明天再说也不迟。

    一进宿舍，黄玄看到李毅杰已经坐在床上了，寝室里还坐着一个叫周斌的同学，他和李毅杰玩得很好。见到黄玄进来，李毅杰随口问到：“那俩家伙呢？”

    “看足球赛去了。”黄玄把书包放在桌子上，一边回答一边拿出物理书准备看上两眼。

    “今天遇上个怪事，”李毅杰把头伸出床沿，继续和周斌聊天，“有个穿黑衣服戴口罩的人竟然问我东篮球场在哪里，这不是撞了邪吗，咱们学校只有南北两个篮球场，哪里来的东篮球场？”

    “兴许是别人记错了呢，”周斌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头后面，说到，“真爽，又多一周可以不用学习，暑假我还没过够呢！”

    “是哦，我也是。”李毅杰应和着，随后他坐直身子，对周斌说，“来一把王者吧！”然后他扭过身看向黄玄，“黄玄，你来不来？”

    “算了。”黄玄摆摆手，表示不感兴趣。李毅杰也不强求，和周斌嘻嘻哈哈地开始玩起了游戏。

    黄玄刚拿起书翻开，宿舍的门突然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