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二十分钟之前。

    “张远，39岁，三阶，逃犯中的老大，异能初步确认为影分身，其分身与常人无异，具体持续时间不明。”

    “钟廉，37岁，三阶，擅长刺杀，异能初步确认为暗元素，元素品质评估为C级，能够制造暗影结界模糊他人的感官，从而进行偷袭。”

    “赵岩，36岁，三阶，两米壮汉，异能初步确认为力量增强，曾一拳击碎汽车的钢化玻璃，极限力量不明。”

    “王一，26岁，二阶，攻坚手，异能确认为火元素，元素品质初步评估为D级。”

    “王二，26岁，二阶，王一的双胞胎兄弟，攻坚手，异能同样确认为火元素，元素品质初步评估为D级。”

    “嗯......这就是我们这次目标的大致情况了，你有什么看法吗？”

    指使菜鸟们进入烧烤店询问情报后，陈澜难得轻松，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翻看起了此次追捕对象的信息。

    在翻看的过程中，他下意识念出自己所看到的信息，随后转头望向蓝冰，想听听她对这次追捕对象的评价。

    蓝冰淡淡地看了他一样，没有说话。

    于是陈澜了然。

    蓝冰这是在说：

    虽然我们一个平推对面就没了，但还是要多加谨慎，小心阴沟里翻船，最重要的是注意保护好晚辈们。

    嗯？

    你问陈澜为什么能从一个简单的眼神中，解读出这么多东西？

    原因很简单，他们是青梅竹马。

    不管在哪个世界上，青梅竹马都是很不讲道理的存在。

    正所谓遇事不决，青梅竹马，无论多么离谱的能力，只要在前面加上一个“青梅竹马”的头衔，似乎都能变得合理起来。

    在普罗大众们眼中，标准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别说只是能读懂眼神了，就算是会加密通讯、会心灵感应、会互换身体......都不为怪。

    陈澜和蓝冰，毫无疑问便是这样一对标准意义上的青梅竹马。

    还记得当年，陈澜刚被拐进九序时，他那将他拐来的无良师傅因为一些意外被派送了紧急任务，火急火燎地把他扔到九序门口后就脚底抹油没影了。

    只留下当时八岁大的陈澜，一个人茫然地站在门口，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所措。

    小孩子嘛，一般都认生，那时的陈澜还没有现在这么社交牛逼，就那么怯怯地盯着眼前行色匆匆的大人们，也不敢上前搭话。

    直到，某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生，抱着书本从侧门出来，脆生生地向他问道：

    “你就是陈澜吗，老师叫我带你去我们的训练基地。”

    不可否认，那一刻，陈澜感觉自己像是见到了天使。

    自那以后，他就像是个跟屁虫一样黏着这位只是入门比他早、实际年龄比他还要小上三个月的“小师姐”蓝冰。

    一开始，蓝冰还有些不适应身后多了这么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但渐渐的，也开始习惯了起来。

    到后来，如果是陈澜值日，她甚至会主动留下来帮陈澜值完日后再一起回家。

    两人就这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饭、一起训练。

    从九序到校园，从小学到大学，十几年来一直如此，几乎形影不离。

    对于陈澜来说，有这么多年朝夕相处的经验在，蓝冰随便一个眼神，便足以让他理解一切。

    本来，蓝冰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还会说几句话的，在意识到陈澜能读懂她的眼神后，她直接就当哑巴了。

    而陈澜也是宠着她，知道她不愿意说话，也不勉强，硬生生把自己的专有技能【眼语·蓝冰限定版】点到了满级。

    一个话痨，一个哑巴，他们这个奇奇怪怪的组合没少被人吐槽，但两人一直不曾改变。

    从八岁，到二十岁。

    从孩童，到青年。

    年年如此，一直如此。

    言归正传。

    对于这次任务追捕的逃犯，身经百战的陈澜其实是有些不以为意的。

    ——不然也不会在任务前一天晚上肝通宵导致忘带证件。

    虽然，追捕的逃犯中也有三阶的超凡者，但......

    三阶和三阶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同一品牌同一型号不同配置的汽车一样。

    硬要比较的话，陈澜就是顶配，而逃犯们只是徒有外表的三轮儿。

    差距，就是这么大。

    因此，这次的任务与其说是“任务”，倒不如说只是一次“练习”。

    一次专门给菜鸟们涨姿势用的练习。

    是的，虽然这次任务对抗敌人的主力是陈澜和蓝冰，但真正的主角，其实是三只菜鸟。

    陈澜他们存在的目的，其实就是帮菜鸟们镇个场子。

    或者说，就是让菜鸟们在不被杀死的前提下，体验真正的生死搏杀。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按照计划，菜鸟们今天，要见血。

    他们要杀死逃犯——亲手杀死。

    即使这些逃犯已经被陈澜他们打得只剩一口气了，最后终结他们生命的人，也必须是菜鸟们。

    简单点说，就是输出由前辈们来打，菜鸟们只用负责补刀捡人头就好了。

    这听上去没什么意义，然而却是一种“蜕变”。

    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经历过生死搏杀和没经历过生死搏杀，是完全两种不同的状态。

    而这个过程，在九序内部，被称为“开刃”。

    觉醒者们在觉醒之时，便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武器”，但想要将这个“武器”转变为“利器”，“开刃”是必不可少的。

    这是一种生理和心灵上的双重蜕变。

    开刃之后的觉醒者们，将真正地认识到自己手上的这个“武器”、这份“力量”，意味着什么。

    每一名九序人员，在独自开始执行任务之前，都会被前辈们带着进行一次“开刃”。

    有意思的是，在“开刃”仪式真正开始前，菜鸟们往往是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带着进行“开刃”的。

    于是，这就给了前辈们骚操作的可能性。

    仁慈一点的前辈，会选择将敌人打得只剩一口气，然后由菜鸟们来捡个人头。

    坏一点的前辈，那就不好说了。

    最为经典的，是将敌人削弱到菜鸟们能够处理的范围后，假装不敌、倒地装死，让菜鸟们享受到丝血敌人全额的临死反扑。

    这种情况下，能够顺利反杀敌人的菜鸟，会比单纯捡人头的菜鸟，开刃程度更完美一点。

    这点差距一开始极不显眼，但时间久了，就会渗入到日常训练中的方方面面。

    一般来说，客观实力相当的两个菜鸟，能够顺利反杀敌人的菜鸟，就是会比单纯捡人头的菜鸟要强上一丝丝。

    当然，这样也很容易玩脱，给菜鸟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只能说，利弊参半吧。

    而这其中的“度”，由带菜鸟开刃的前辈自行把握。

    因此，能够接到带菜鸟开刃这个任务的前辈们，无一不是极为出类拔萃的超凡者。

    至于作为开刃对象的敌人们......

    他们，无一不是犯下大罪、死不足惜的人渣。

    除了死亡，他们人生唯一的价值就只有帮助菜鸟们完成“开刃”。

    他们，莫得选择。

    像陈澜他们这次追捕的逃犯们，就是在另一个地方犯下“灭门案”的死不足惜之徒。

    从下定决心将一户人家上上下下七口人——甚至包括四岁大的孩子——都一并杀死开始，他们，就已经注定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了。

    不管他们是否有什么苦衷。

    手刃他人者，必被他人所手刃。

    九序的一名高层，为此甚至亲自出手，已经完全握住了逃犯们的命脉。

    只要那名高层愿意，一念之间，就能让他们瞬间暴毙。

    还未杀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因为是和平年代，这种人渣的数量很少。

    而在“大扫除”行动之后，城镇中的异类数量也急剧下降，这就导致了给菜鸟们“开刃”的“材料”严重不足。

    这种情况下，逃犯们的性命，比他们自己想象得要重要得多。

    九序，甚至比他们本身还要在乎他们的性命。

    因为，他们的一条命，很可能会造就出一个潜力无穷的天才。

    每一只菜鸟，都是一个潜力股。

    ——他们都是未来对抗异类和超凡罪犯的希望。

    那数次围剿的失败，不是警司处没有能力，而只是为了让逃犯们去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没错，逃犯们之所以能从原来的地方流窜到云城，不是因为他们的逃脱手段高明，而是九序和警司处故意的。

    为了保证“开刃”材料的“新鲜度”，原来地方上的九序及相关人员并没有选择将逃犯们打残逮捕后打包寄到云城。

    因为，杀死一名在逃凶犯，和杀死一名被逮捕的残废，其中所蕴含的“重量”是完全不一样的。

    前者的“开刃”效果，必然好于后者。

    因此，逃犯们得以在围剿中一次次逃脱。

    他们的自信在一次次逃脱中不断攀升，他们的凶气在一次次拼命中不断壮大。

    就像是养蛊一样。

    当他们逃到云城，迎接他们应有的结局时，他们必然已经在一次次夺命逃亡中蕴养出了无与伦比的凶煞之气，成为了上好的“开刃”材料。

    而逃犯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在他们因为一次又一次的成功逃脱而沾沾自喜时，在他们躲到自认为不可能被任何人发现的隐蔽之地时.......

    那些他们口中的“废物”官方人员，就站在他们不远处，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寸步不离。

    与其说，是逃犯们“流窜”到了云城，倒不如说是警司处和九序合作将他们“赶羊”般赶到了云城。

    而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让几只菜鸟完成开刃仪式。

    ——这是多么疯狂的行为。

    这么多城市的共同联合行动，这么多相关人员的共同付出。

    目的，居然仅仅只是为了给几只默默无闻、毫无名气的菜鸟开刃。

    居然仅仅只是为了让几只菜鸟的开刃效果更好。

    ——这又是多么自信的行为。

    自信在于，九序一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被“赶”的这个路途中，逃犯们没有一丝一毫失控的可能性。

    要知道，虽然把这个过程比作赶羊，但逃犯们毕竟不是真正的羊。

    那可是三阶的超凡者啊......

    无论放到什么地方，都能算得上是半步迈入强者的境界啊。

    三阶的超凡者，如果诚心想搞破坏的话，能够造成的损失简直难以估量。

    放着三阶的超凡者不管，这简直是难以形容的愚蠢之举。

    但，九序就有这个自信......甚至近乎于傲慢的自信。

    你们，只能顺着我们规定的步子来走。

    你们，只能走向我们所规定的结局。

    除此之外，你们什么都做不了。

    除此之外，你们什么都伤害不到。

    哪怕，你们是众人忌惮的......三阶强者。

    这，是独属于九序的自信与气魄。

    这，是独属于九序的大手笔。

    而现在，目标已成功抵达目的地。

    鱼儿已然入网。

    该收网了。

    ......

    烧烤店旁。

    陈澜若有所觉地抬头，看见菜鸟们已经问完话，从烧烤店里慢慢走了出来。

    出来了啊......

    陈澜嘴角微勾，视线越过菜鸟们的肩膀，仿佛能无视距离看穿黑暗般望向了身前蜿蜒幽深的巷道。

    那里，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影闪过。

    见状，他缓缓地绽放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眼里却没有任何暖意。

    那么......

    该，

    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