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阎罗狂刀
“你杀了林月?”扛着大刀的高魁男子看着倒在贺人圭身后血泊中的人,怒喝道,一双眼眸中泛着寒光有如猎鹰,凛人不寒而栗。
“不错。”贺人圭迎着他的目光,丝毫不惧,一甩折扇,云淡风轻地轻微笑道。
“那你就以命来偿命吧!”
只见男子再度怒吼一声,声势之盛大,让激战的众人为之一滞。尔后,他一挥大手,令道:
“上!兄弟们,把这些海恶们杀个精光!”
应声,披甲执刀的银衣林家卫如训练整齐的虎狼般从舱口涌进,锐气无比,冲敌杀阵,刀起刀落,毫无拖沓。
一霎时,原本士气正裕的海恶出现破绽,开始有混乱滋生。
临了,男子掠身而起,几个箭步便来到贺人圭三尺之内。大刀舞起,势拔千钧;大刀挥下,可斩磐峋。
见状,贺人圭手中玉清扇翻转,迎着刀锋挡去。接触一瞬,仿佛玉清扇遇到了泰山坚实,而刀锋遇到的只是鸿毛轻飘。贺人圭眉头一皱,急忙撤回玉清扇,微嗤一声,脚下一旋步,避出那刀的獠牙范围。
贺人圭脚步方定,环身便有三柄银刀携风呼啸而来。略微定神,贺人圭持扇将其一一卸去,脚下轻功运转,闪躲着林家卫如狼似虎的攻势。旋即,在间隙之余,他抓住时机,在那三名林家卫的胸前各递出一掌,尽数退却。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过眨眼间,而紧接着铜色长刀便疾忽袭来,竟有长空羽箭之速。
贺人圭避无可避,横扇以御。可奈何男子这一刀如此霸道,仍然向着贺人圭步步紧逼。
只见贺人圭眉头紧蹙,一咬牙,将手中玉清扇旋去一旁,左手向刀身拍去。那一柄势狂无比的刀便被震去一旁。贺人圭趁机移身,又掠出数丈之外。稍稍平复后,低头看看玉清扇,竟生出划痕。只听他望着男子,冷声道:
“哼,刀势不错,报上名来,也好让你死得痛快。”
男子提起长刀,振了振,傲言道:
“林家,林杀。”
言既,林杀起脚一踏,挥舞手中长刀如穿针引线般轻松熟巧,舞出一个弧月,引出凛冽的长风,激得舱中物事摇荡,更増一分狂势。随后,林杀向贺人圭劈出一刀,掀起惊人的气浪向后者袭去。
“这!”王墨神色一惊,看着底下境况,呼然道,“这一份气势恐怖难言,林家有此等境界的高手吗?”
东方清呡了一口清酒,往底下瞟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悠悠道:
“林家有十四队精卫,却只有三支林家卫,只隶属于林家家主。每支林家卫都只有八十人,但皆是可以以一当十的精英。轻剑狂刀破阵枪,如若我猜的不错,那个林杀应是狂刀卫的领事。”
“狂刀卫,就是方才冲进来的那些人吗?”
“嗯,不错。素衣轻剑,银甲重刀,厉兵长枪。那些便是以杀伐闻名的林家狂刀卫。”
正当二人谈论之际,与林杀对峙的贺人圭见此气势,嘴角竟有些上扬。只见他提扇舞个扇花,向前挥之而去,迸发的气势居然与林杀相差无几,将迎面而来的气浪轰散。
“你很不错。”贺人圭与林杀对视,淡淡地说道,随后又道,“杀你,值得。”
“哼,大言不惭!”
旋寻,林杀提刀扑来,几步便来到贺人圭面前,抬刀浑势劈下。贺人圭见状旋身躲过,趁机出扇袭向林杀。林杀撤刀回御。二人有来有回对了不下数十招。
俄而,林杀放下手中长刀,开始出拳相攻,竟与之前持刀的锋芒无异。手中无刀,却胜似有刀。一双空拳,竟硬是压过那锐利无之的玉清扇。
“看好了,我这一拳,名破杀。”
林杀一拳递出,霸道无比。疾如惊空之雳,利如百砺之刃。以身为柄,以拳为刃,他整个人犹如一把狂刀,一腔狂势奔泻,锐不可当。
只听林杀暴喝一声,拳上风势狂涌,愈生愈盛,临了一瞬,堪比千军万马嘶啸奔腾。
“这!”王墨惊骇无比,转眼瞥了一眼东方清,却见东方清神色如常,他试探地问道:
“敢情你真的是个高手?”
东方清没有理会王墨,不过也感受到了那份凛冽骇人的气息,然后慢慢道:
“阎罗狂刀。”
“阎罗狂刀?”王墨忽觉右手在轻微颤抖,腰间玉剑也在振鸣,他问向东方清,“那是?”
“一拳狂气起,一刀阎王谢。阎罗狂刀杨三叹,当初北梁武榜中前十的高手。相传他一刀曾可断石绝水,一拳可骇浪惊天。他以刀为拳,以拳为刀,鲜有敌手。十多年前,他力战数仇家,长刀几已粉碎,面对刀剑相袭,他以拳相迎,居然不输已碎之刀。但那一战后,他便杳无音信。没想到此番能见识到阎罗狂刀。”
“不用刀?用一双空拳去敌剑?”王墨先是惊讶了一番,后来略思忖一下,道,“倒真是厉害。那个林杀莫非就是杨三叹的弟子?”
东方清微微颔首,注意着底下状况。只见林杀频频出拳,狂势侧漏,犹如决堤之洪,奔流不息,浩荡无比。而贺人圭看似时时避让,却稳而不乱,仿若砥柱之石,容蓄之海。
海纳百川!
“不!这不对劲!”东方清发现了其中端倪,不安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阎罗狂刀是以势取胜,愈战才能愈显狂霸之气。不过虽然林杀身上的狂势仍在增加,但对贺人圭的压制却在愈发减少。”
王墨听后定睛细看,随之道:
“林杀的每一式都几近有破石之势,可贺人圭却好像……好像……”
王墨忽有些停滞,若有所思,而东方清接了他要说的话。
“就好像林杀的一腔攻势被贺人圭内化了。”东方清深饮一口凉气,“海纳百川,太虚功。”
太虚功,言之太虚,其实是由道家太极演化而来,含太极之蕴、太清之意,乃是道家阴阳心诀。由实入虚,以虚映实。外化于己,内蕴于其。因彼之势,作己之风。百川归海,奔流不息。聚星揽月,厚积薄发。以涓流之微,拨泰山之危。
“太虚门的太虚功?是天下榜前五的太虚真人、太虚子魏元清所创的心法,太虚功?这门武功密而不传,看来这个贺人圭不简单啊。”
东方清有点赞赏地点点头,朝王墨微微一笑:
“没想到你知道的还不少。”
“我虽只是初涉江湖,但对于江湖中人,江湖门派,江湖大事还是有所了解的。”
正陷于鏖战中的林杀也察觉到不对劲,自己的攻势层层叠增,却依旧无法战胜面前一直被他压制的贺人圭。只听林杀怒喝一声,功力又暴涨许多,一拳轰出,凌厉而霸道,似乎比先前的更强。
而贺人圭反收回了玉清扇,缓缓递出一掌,若行云流水,若细雨清风,不过竟硬生生地接下了林杀那凶戾的一拳。锐利如刃的拳停在贺人圭皙白如玉的掌三寸之前,任林杀如何都无法再进一分,仿似有一层屏障堑于其间。
“这次,该你退了。”贺人圭幽幽道。旋即一掌向前推出。林杀忽觉有一份胜于自己数倍的气势倒来,那看似绵绵无力的一掌突现千钧力拔之力。林杀的脚步接连倒退,直至退回那柄长刀旁。一身如日中天的狂势骤然消洱,他的瞳孔尽睁,满是惊诧之色。可随后,他一口殷血吐出,沉声道:
“海纳百川!你怎会太虚门的武功?”
贺人圭不屑地笑了笑,回道:
“你不必知道。”
林杀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愤吼:
“哼,可恶!再来!”
尔后提起身旁铜金重刀,一腔狂势再度暴起。
“林叔,我来助你!”
随之,一道轻捷的身影从林杀旁侧掠过,直向贺人圭袭去,正是林楚阁。
只见林楚阁掠行而去,手握剑柄缓缓抽拔,徐徐清风被他引来,聚于玉剑。临了,林楚阁神情严肃,喝道:
“接我一招,清风徐来。”
长剑出鞘,一剑挟风挥出,有六月大风云起之势,尽数引来的长风凝于剑尖,向贺人圭刺去。
“风云剑?”贺人圭冷觑一声,随后抬扇挥舞,将那大风之势破去。
“若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就不必出来卖弄了。”
“哼!”林楚阁低念声“起”,那被骤然轰散的风势再度聚集,这一次更郁满、更蓬勃。长剑起落之处仿佛势可乘风落龙。直逼贺人圭而去。
贺人圭严阵以待,以半尺玉扇迎五尺长剑,确是长剑更胜了一筹。
贺人圭稳了稳脚步,言:
“林家的风云剑,倒也是有几分样子。”
林楚阁听后只是举剑蓄备,眼中泛着鹰锐寒光,冷冷道:
“杀你,足矣。”
“那可别风大,闪了舌头。”
“放肆!”一柄铜金巨刀倏忽间来到贺人圭面前,霸道劈下,尽含凌厉狂肆同时又不乏迅疾。
一柄长剑也随后迎击,偏转变换,直击要害。
二人的刀剑偏向不同,却互补精妙。
分明长剑和狂刀已近结作一个个死局,贺人圭却总能死中破局。脚下步伐虽然多端变化,但只囿于七尺之内,却无从化解。手上玉清扇不停地遮掩,总能卸去密不透风的攻势。
就仿似,一个八卦在贺人圭脚下生成,随他的步伐行走,总能从死门越到生门。
“蕴蓄含泽,藏而不发,这个贺人圭怕是已有云梦境了。”东方清托着下颚,言道。
“武境第三的云梦,海恶有此等高手。”
“不错,而且现在还尚不知他是否还有隐藏。不过,这步法和扇法似乎是——”东方清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太虚门的两仪八卦步和江南风雨堂的邀月扇。”
“还真是藏而不露啊。”王墨感叹道。
底下,林杀此番已恼红了眼,只听他暴喝道:
“纵使你是云梦又如何,试试我这一刀,破军!”
言既,林杀纵步而起,一刀裹挟着万马千军之势重重挥出,这一击,足有云梦之威。强大的气浪掀起狂风,席卷呼啸如龙吟虎咆。
东方清目光一亮,猝然道:
“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