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

    鞭炮齐鸣，满街红妆，今天是天罗城杜灵雪结婚的日子。

    “快快快！新娘子要出来了！”

    “哇！”

    “好漂亮的衣服！”

    “恭祝杜小姐新婚快乐！”

    “老夫在此谢各位街坊邻居捧场祝福，今日，我杜家宴席三日，来者不拒！还请各位街坊赏脸捧场啊！”

    “谢杜老爷慷慨！”

    “走啊！吃席去！”

    “新婚···快乐···”

    人群中，穿着一身洗的发白麻衣的男子，混着人群第一次走进了杜家大宅。

    红灯彩结，喜气洋溢，男子表情落寞的走在这石板路上，环顾着杜灵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年轻男子脸上有着一些怅然和无奈。

    王尘站在半空中，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能感受到许君屹内心的痛苦和煎熬。

    哀大莫过于心死，他清楚许老为了杜灵雪做过什么，但是······

    “感觉如何？”

    就在王尘以为视线还会变换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许老的声音。

    “许老？”

    王尘被吓了一跳，急忙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您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什么时候，穿着麻衣的许老出现在了自己身旁。

    “呵呵。”

    许老闻言呵呵一笑：“爱而不得，是不是很俗套？”

    王尘闻言陷入了沉默。

    “停~”

    在王尘愣神的时候，许老抬手一挥，话音落下的同时，原本热闹的世界戛然而止。

    “回！”

    许老言出随法。

    时间开始倒流，场景开始变换了起来。

    “应该就是这儿了。”

    在杜雪灵即将踏入花轿的时候，许老停下了时间。

    随后在王尘的注视下背负双手缓步从天空中走了下去。

    繁华的街道满城红妆，路边的群情欢愉，热闹非凡。

    但许老的眼中自始至终只看着一个地方，那个身穿红妆的女子。

    许老就这样一步步走向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数十年的艳影，这既是他的梦，也是他的魔。

    此时或是街边微风吹起了红头盖的一角，露出了杜灵雪白皙美艳的脸颊，和她那双在人群中寻找某个人影的视线。

    “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一身清贫怎敢入繁华——”

    许老看着杜雪灵熟悉的面容，脸上露出了一丝怅然的无奈：“我的心劫果然是你啊。”

    虽早有预料，但当再次看见她时，许老的内心依旧无法平静。

    王尘缓缓落下站在了许老身后。

    许老收回了看向杜雪灵的视线，转而望向了不远处站在杜家门口的自己。

    似乎是察觉到了王尘的到来，许老指着那个懦弱的自己，朝王尘询问道：“你说那时的他，会不会知晓我们会在此时再次看见这曾经的过往？”

    王尘闻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许老的问题。

    许老闻言放下了手臂，看着静止的热闹世界，道：“那时的我总是在美梦中坚持，幻想着有一天，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功成名就，总有一天我会在无数人艳羡的目光下将她带走。”

    许老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道：“可我只是想着，只是一直想着那一天，却从未真正向前踏出半步。”

    王尘沉默未语，作为将一切看在眼中的观众，他很清楚许老内心的遗憾，那个即将踏入花轿的女子，影响了许老的一生。

    许老并不是真的没有向前踏步，他在晚上挑灯夜读，一有空闲就去私塾外偷学，他无视私塾学子的嘲讽，只是一心一意不知疲倦的吸取着知识。

    一切只为了能正大光明的踏入杜家大院，向杜家提亲。

    然而好事多磨，许老的第一次科考还是失败了。

    努力确实很重要，但他那时根基太浅，努力并未弥补时间带来的落差。

    对比其他从小就开始学习的同龄人，许老差的还是太多了。

    对于这个结果，许老沮丧了很久，但有着心灵寄托的他最后还是扛了过来。

    然而就在他为第二次科举备考时，却传来了杜雪灵被许配的消息。

    后来他沮丧了很久，失落了很久，甚至一度不知该去往何处。

    直到他看见了破旧的粥棚，看见了那些悲苦的流民，也想起了杜雪灵的善良。

    带着悔恨和对杜雪灵的执着，青年时期的许老重新捡起书籍开始学习，并将那日杜雪灵的话语当成了他的信念，然后一直努力到了现在。

    “果然，我还是走不出去啊。”

    许老自顾自说完，抬手朝着前方挥手一抹。

    面前的场景渐渐被云雾所遮掩，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如果成神要让自己否定眼前的这一切，那这神不成也罢。

    当云雾消散时，王尘出现在了一处平坦的青草平原。

    最引入注目的还是平原上那一株两人高的果树，以及树上泛着神光的白色果子。

    “这是？”

    王尘看着突然出现的果树，脸上不禁露出错愕的神情。

    他此时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许老的声音在王尘耳边回响。

    “许老？”

    王尘环视四周，并未发现许老的踪影。

    然而王尘的问题无人回应，整个世界只有王尘与那一株果树。

    秘境外。

    “嗯？”

    坐在龙僵头顶的闭目调息的男子忽然睁开了双眼，神情错愕的看向了自秘境走出的许老：“你竟然真的放弃了神位？”

    许老周身并无任何神异。

    “从未获得，谈何放弃。”

    许老笑着回道。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儒生到底在想些什么。”

    男子闻言不禁有些感慨。

    人神劫其实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心劫。

    每个人的一生里总有一些让人无法释怀的东西。

    而要想渡过人生劫，就必须让无法释怀的东西释怀。

    这对修士而言相对简单，毕竟每一个走到心劫的修士都在人世间浮沉了许久，该放下的都放下了，就算放不下的也会在时间的冲刷中变得淡薄。

    并且修士多数隐居深山不入红尘，相对而言更容易渡过心劫。

    可人瑞不同，其一生不过百岁，且从始至终都在人世间浮沉。

    并且，经历了生老病死的人瑞们，反而对自己的生命并不像修炼者那么看重，所以心劫反而是他们最难渡过的劫难。

    “人这辈子，总有一些东西是无法释怀和丢弃的。”

    许老闻言摇头一笑，脸上并未流露出放弃神位的不甘。

    其实在他知晓人神劫的时候，就大概猜到自己的心劫是什么了。

    所以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应该是渡不过这心劫的。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对杜雪灵的执着与后悔，他也不会走上这条路，也不会为了黎明百姓而入朝为官，更不会为了拯救世人而努力。

    那他自然也就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