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昭兮
繁体版

66 最后的告别

    谢道珂被逼的现了身形,无奈地叹气,脸上却不见一丝慌张,高呼道,“成爷爷,这是我最强的一招,您可得看好了!”

    成飞眼中爆出精光,大喝一声,“好小子,放马过来!”

    墨色文字从谢道珂流出,勾勒成词句,编织成文章,院子里的墨香浓郁起来,众鬼众人仿佛听见了诵读之声,不由心神旷达,通体舒泰,而被文墨包围的成飞却感觉到风雨欲来的压抑之感,长啸一声,“千军万马,来!”

    奔腾的马蹄之声由远及近,大军压境,带着无往不胜的气魄,将那些飘逸的文字踩碎在脚下,诵读之声被打断,围观的鬼和人突然陷入四面楚歌的恐怖之中。谢道珂轻抬手中笔,文墨随着他的动作卷动起来,包裹住那千军万马,对上了成飞一往无前的枪意。谢道珂清喝一声,“归去,来兮!”笔尖点在枪尖上,迸发出兵戈之声,谢道珂的最后一个字落下,“辞!”

    璀璨的光芒爆裂开去,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一阵强风扫过,小院重归平静,成潮生背着成鱼跃一步踏入,惊呼一声,“爷爷!”

    成飞收起长枪,叉着腰哈哈大笑,目露赞赏,“不错!不错!谢家后继有人啊,哈哈哈哈!”谢道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成爷爷过奖了。”

    再次听见那熟悉的爽朗笑声,成潮生成鱼跃当即红了眼眶,瞪大了眼睛看着院中,熟悉的亲人们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柔和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等待离家归来的游子。

    成飞看向他们,“小潮啊,小鱼啊,”成潮生成鱼跃哽咽着大声应和,“孙儿在!”成飞突然指向谢道珂,对着两兄弟怒喝,“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可不能比他差啊,不然谢淳林那个老匹夫要得意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哼!”

    谢道珂心中无语,您说的那个老匹夫正是在下亲爷爷,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不好吧。院子里的阁楼窗户突然跳下来一个壮汉,背负重刀,正是成家老祖,成骁。

    成骁同意成飞的后半句话,“对!不能让谢家那两个老匹夫尾巴翘到天上去!不过,”说着瞪了成飞一眼,天不怕地不怕的成飞缩了缩脖子,做出一个我闭嘴的表情。成骁走上前拍了拍成潮生和成鱼跃的肩膀,“不必在意那老小子说的话,老祖为有你们这样的后辈感到自豪,你们,很好!”

    成潮生努力瞪着眼眶,不让眼泪落下来,成鱼跃咬紧了下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成飞走上来摸摸两个孙子的头,“好好活下去吧,去走你们自己的道,谢家那两个老匹夫就等他们下来了,我再亲自去找他们一教高下!哈哈哈哈!”

    成母眼角有些湿润,揽住两个儿子的肩膀,“潮儿,鱼儿,以后,就辛苦你们了。”母亲的怀抱冰冷却熟悉,两兄弟不由得抱紧了母亲,嚎啕大哭。成父抱住妻儿,闭上了眼,遮住眼里的泪水,“要保护好弟弟妹妹啊!”

    成飞擦了擦眼睛,板正了脸呵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我们成家人可不兴做这副孬样!”

    看见他抹眼泪的谢道珂:喂喂喂老爷子,我看见了!

    其他族人眼中带泪,却笑着上前道别,温柔地嘱咐着成潮生和成鱼跃,两兄弟咬紧下唇,不断点头,认真看着听着,要牢牢记住亲人们的音容笑貌。

    学员甲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帕子,不停抹着眼泪,学员乙湿透了袖子,从甲手中抢过帕子,使劲吹了吹鼻涕,把帕子塞回甲怀里,愤怒地捶地,“成家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呜呜呜...”学员甲嫌弃地丢开帕子,重新拿出一块,“就是就是,呜呜呜...”

    一个谢家弟子从院墙上跳进来,凑到谢道珂耳边说了些什么,谢道珂面色有些沉重,看了眼还在告别的成家人,“实在不行,就把鬼差打晕。”

    谢家弟子惊恐地看着自家三公子,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之前让他们去和鬼差商量暂缓轮回就已经很恐怖了好吗?现在拖了那么久人家那边等不及了居然还想把人家打晕,你还是正经的三公子吗?

    “我听见了哦。”一道陌生的声音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气响起在耳边,谢道珂身子一僵,慢慢扭过头去,就看见一个脸色苍白似雪身着奇异黑色衣服头戴高帽的鬼差,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咳咳,这个,鬼差兄弟,都是误会,误会。哈哈,哈。”谢道珂干笑两声,鬼差却不听他辩解,“看在你们救鬼有功还身负功德之力的份上才给你们通融,再继续拖下去倒霉的可不是我,是那边的鬼哦。”

    鬼差看着那边的成家人,神情平静,“本来他们就被邪修捕获,差点魂飞魄散再难入轮回,碰巧被救又因未染业障,魂魄刚正才能逗留这么久,他们执念已解,再磨蹭下去,那几个老的我不好说,那几个小的怕是真要魂飞魄散喽。”

    谢道珂咬了咬牙,就要上前,成骁似有所感,目光落在了谢道珂,旁边的空气上。成骁走过来,问道,“是不是时辰到了?”谢道珂竟一时不知道这位成家老祖是不是也能看见。

    鬼差怪笑一声,“你们这小世界还真有意思,一个普通修士竟然也能感知到阴司之人?”

    成骁还在等回答,谢道珂无奈地点点头,“再不轮回,恐影响几个孩子命途。”

    成骁瞳孔一缩,点点头,突然朝着谢道珂拱手行礼,“多谢。”谢道珂惊的差点跳起来,成家老祖的礼他可担不起啊。成骁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笑容,“欠你们谢家的,就让我家那两个小子还吧,哈哈。”转身朝着自己的族人走去了。

    谢道珂无语地撇嘴,成家还真是,家风清奇啊。

    终于到了告别之时,成潮生成鱼跃满脸不舍,想上前却扑了个空。“爹!娘!”“爷爷!”

    成家众人脸上露出微笑,朝着两兄弟摆手,站到一起,等待着冥界大门开启。能和亲人有告别的机会,他们已经很满足了,执念已消,此世已了,他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大哥哥二哥哥再见!”小紫兴高采烈地蹦跳着招手,像是往常送他们远行的模样,成鱼跃喉头哽咽,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小紫,再……见!”

    成潮生绷紧嘴角,注视着家人们。谢家众人和圣启学院的两个学员站成一排,为成家之人送上最后一程。

    阴风阵阵,冥界之门大开,鬼差站在门前露出身形,抱着手臂,“走吧。”成家众人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两兄弟,突然同时朝着谢家几人的方向拱手行礼,如此大恩,谢字太轻,无以言表。

    谢道珂一愣,领着谢家弟子回了一礼,目送成家众人的身影消失。齐昊和王朦对视一眼,心情复杂,没想到作为圣启学院派出的邪物清理成员,会碰上这样的事。

    那天他们二人像往常一样清理邪物,见这边阴气冲天,便小心地过来探查,谁曾想一推开门,满院子的鬼,吓愣之后他们差点就动手了。好在同样注意到这边阴气的还有谢家的队伍,领头的正是谢家三公子谢道珂。

    谢道珂收敛过成家人的尸体,自然认出了他们的身份,魂魄在此正好对上了当时成家的情况,想起成潮生带着弟弟回家祭拜,应该就在附近,连忙让齐昊二人放出召集信号,才得以让成家两兄弟和家人见上最后一面。

    院子清冷下来,寂静良久,众人心中都有些压抑,成潮生成鱼跃呆呆地看着家人们消失的地方,难以回神。谢道珂上前几步询问道,“二位有什么打算?”又看向齐昊王朦,“还有你们。”

    齐昊挠挠头,和王朦对视一眼,“我们么,继续北上去清理邪物,本来就是接了任务出来的。”王朦点点头,“对对,不荡平邪物誓不回头!”

    谢道珂赞叹一声,“好!二位道友高义!我等也打算朝东北方向进发。”他得去瞅瞅他家的传送阵,坏了得修一修啊。

    成潮生开口道,“我们兄弟打算去成家原本下辖的城池看看,之后再往东边清除邪物。”成鱼跃点点头,脸上已经恢复了生气。“之前我们路过了金龙城,情况不是很好,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谢道珂点点头,“那咱们交换下联系玉简,有情况随时联系。潮生兄,上次太急了,都忘记与你交换了。”众人交换了联系玉简,分道扬镳。

    成氏两兄弟留在最后,“鱼弟,我们也走吧。”成鱼跃露出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嗯。”他心上的伤口不曾痊愈,但最后的告别将伤口凝结,成为心脏的一部分,就如同,家人永远与他同在。

    弥渡界满目疮痍的大地出现了新的生机,一队队修士携带着特殊阵法加持过的武器,以圣启学院和谢家辖区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为乌黑的土地带来希望的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