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顾自疑虑，张氏却已经走了过来，疼爱地笼了笼杨冰兰刚才舞剑时打乱的长发，抚着她的肩背，笑眯眯地问她：“你这套剑法哪儿学来的，真的很适合你。”

    “这是我爹教我的。”杨冰兰应道，“他说，这是专门给女孩子练的，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嘻嘻。”

    一说到杨进，徐大有可来了精神：“这羊大……这你爹居然还会女孩儿练的剑术，哈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杨进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嘿嘿嘿嘿……”

    又回头训斥徐鹤：“你看看，连你师父都不是个只知道耍枪的人，还会这么冷门的剑术，你有什么理由不学我的剑术？以前教你的还记得多少？还不快练来给我看看！要是练得不如你媳妇，你就别给我吃早饭！”

    他正训得开心，他老婆不开心了，远远的甩了一眼过来，喝斥道：“行了行了，你这个老东西，还没完了了，你们吃不吃早饭了？兰儿和月娘可都还饿着呢！”

    一听夫人召唤，徐大有立刻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缩了缩脖子，悻悻的对徐鹤说：“那就先吃饭，吃完饭，再练给我瞧！”

    回屋吃饭，今天的早餐异常的丰盛，除了常年不断的大馒头小米粥和小咸菜，另外多了几盘小巧玲珑的包子，个个只有荸荠般大，像极了后世常见的小笼包子，只是家里没有小蒸笼，估计是和大馒头一起蒸的，也不知道怎么把握的火候。

    徐大有常在外面跑，吃得多见得多，一见这小包子就大惊，叫道：“这不是江南的珍珑包子吗？老婆你怎么会做这个？让我尝尝好不好吃！”说着伸手就去抓。

    张氏笑着用筷子敲了他的手背一下，笑骂道：“德行！你慢点先别抢，让孩子们先尝尝！这可不是我做的，我哪会啊？这可是月娘做的！真是想不到啊，还以为是娇滴滴的官家小姐呢，不想还有这么巧的手艺！”

    徐鹤又被刷新了一次认识，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像不认识似的望着月娘，口里咬着一个包子差点就掉下来。

    赵月娘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低着头，小声的低语着：“什么呀，干娘，什么官家小姐，人家家中，原本也是小门小户，我娘从小就教我做家务的……我爹其实也就是个穷书生……”

    说着端起一盘包子，送到徐大有面前，小心地说：“义父，请尝尝月娘的手艺。”

    说完，她又转过脸，如水的目光看向正呆望着她的徐鹤，动了动嘴唇，最后却又没有出声。

    她，其实也是喜欢徐鹤的啊，但是先有杨冰兰在前，后有家中突生变故，她已是不敢再多想什么了。

    早餐过后，在这个冬日暖阳照耀的庭院里，徐鹤拎着一把从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单手剑，在徐大有吹毛求疵的目光下，开始了他的表演。

    徐鹤以前学过好几趟剑，清萍剑、昆吾剑、太乙十三剑……他真的生疏了不少。

    每一趟剑，每一个动作，他都没忘，都印在他的骨子里了，抬手就是。

    但是，很多动作都是机械的运行，只见其形，不见其神。

    也就是说，所有的动作他都做得出来，外形看看，他都没错。

    但是细看，就惨不忍睹了，力量该从何处蓄，该从何处发，该在何处止，该从何处转？

    一切都是一塌糊涂。

    徐大有气得活蹦乱跳，骂完徐鹤，又骂张氏。

    他老人家苦苦研究，最为得意的剑术，让家里两个人传成了什么样子？

    实在看不下去，他从徐鹤手中夺过宝剑，随手一抖，剑身“呛啷”一声龙吟。

    徐大有一连做了几个点剑和刺剑，一边刺一边问徐鹤：“你在杨家学枪，第一不是扎枪吗？枪是直刺，剑不也是直刺？有什么不一样？你就这样刺啊，有什么难的？”

    徐鹤被他一说，顿时也有所领悟，对啊，刺剑刺枪，不都是直线进攻吗？有什么不一样的，刺剑应该比刺枪更容易吧？

    缓了缓，找了找感觉，徐鹤再次拎起宝剑，缓缓刺出。

    刺出，收回，刺出，收回。

    徐大有看得心烦，说了一句：“百练不如一战，拿木剑来，我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剑法！”

    是的，这句话确实是百练不如一战，而不是后世那一些拳术的教师，自己不通实战，却胡说什么“百炼不如一站”，忽悠徒弟跟着他们傻乎乎地整天站那些死桩，真正一打实战，只能硬挺着挨打。

    徐鹤回屋找来木剑，却仍是心虚，低着头东看西看。

    徐大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喝斥道：“看什么看？想找护具吗？咱们家就没护具，已经是用木剑了，还怕什么怕？真的在江湖上碰到厮杀，真剑杀来，你怎么办？”

    徐鹤心里想说，真剑杀来，又有什么可怕，我又不是没有厮杀过！人都捅死好几个了！有什么了不起？

    但是这话，他不敢说出声。他又不傻。

    这不是抬杠的时候。

    木剑到手，徐大有“唰唰”虚劈两下，空中风声呜呜，徐大有满意地点了点头。

    木剑居然劈出了钢剑的声势，徐鹤害怕地吐了吐舌头。

    徐大有在院子里蹦跳着活动着等着他，不耐烦地叫嚷着：“你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徐鹤无法，只好硬着头皮提起木剑，慢慢吞吞地走下场去。

    还没等他走到面前，徐大有就喊了一声：“看剑！”一个跳步上前，手中木剑一闪就向徐鹤右臂刺到。

    徐鹤本能地斜步一闪，手中木剑一立，就向自己的右外侧方斜挑而去。

    徐大有出剑极快，收剑也是极快，没等徐鹤碰到他的剑，他的木剑就已经收回，“咻”的一声，轻轻一下就已削中徐鹤持剑的手指，徐鹤“哎哟”一声，随即撒手扔剑。

    徐鹤痛得直甩手，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杨冰兰立即跑了过来，抓起他的手看来看去，又揉又吹，又不停地问他疼不疼，关心极了。

    姑娘的关怀真是最好的良药，过了一会手就不疼了，徐鹤捡回木剑，一边抱怨的对父亲说：“你耍赖，怎么可以削手……再说我都没准备好……”

    徐大有懒得跟他废话，拍拍手中的木剑，说：“好了好了，什么没有准备，这回让你先来，你来刺我。”

    徐鹤拿着木剑，挽了几个剑花，活动了活动手腕，晃晃脑袋，一步一步再次走向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