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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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规矩

    当陈心尘来到前厅大堂中时,却看到堂中空无一人,原本坐在厅堂等待的许鸣三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陈心尘一头雾水,走上前去瞧了瞧,发现桌上茶杯中剩余的茶水尚有余温,三人应该是刚走不久。

    他一边收拾起三人用过的茶杯心中一边纳闷,哪有登门做客没见到主人家就不声不响溜了的,又想到从后门进入后院那按辈分称呼自己为师叔的老道人一行人,今个儿碰上的奇怪事还真多。

    此时许鸣身后跟着老妪和壮硕汉子刚走出宅院,三人走到巷弄拐角处时看到不远处迎面走来了一行六人,为首的是一个鹤发童颜的长须老者,身穿锦绣华服。老者左手旁是两位青年男子,一人身穿劲服,英姿勃发,另一人一身宽博衣饰,头戴逍遥巾,气质儒雅,另一旁是一男一女,男子虎背熊腰,身高惊人的出众,与他旁边看起来娇弱的年轻女子相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五人身后不近不远还跟着一黑衣男子,男子眯着眼睛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左右顾盼。

    两伙人在宽阔巷子尽头擦肩而过,许鸣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六人,便看也不看地向前走了,长须老人看向许鸣三人时眼神中露出一丝诧异,其余五位年轻人纷纷投来目光,劲服男子和儒雅青年两人脸上露出浅淡微笑,娇弱女子没有看相貌英俊的许鸣,反倒像是对他身后的老妪很感兴趣,她身边的高大男子与许鸣身后的周雄对视了一眼,眼神充满了忌惮。看起来最为轻松的是走在最后的黑衣男子,他装作没有看见对面的三人,跟在身后不声不响地走着。

    许鸣三人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范围之后,走在最后的黑衣男子忽然上前与五人并列而行,同时用手在鼻前摇了摇,笑道:“好重的阴森气息啊。”

    娇弱女子伸出食指竖在唇前,“人家还没走远呢,听得见。”

    黑衣男子付之一笑,不再说话。身材高大的男子说道:“他身后的那汉子应该跟我走得是同一路子,而且修为远在我之上,不过观他的气色好像受了不轻的伤。”

    劲服男子看向身旁,开口道:“哦?什么来路?”

    头戴逍遥巾的儒雅男子摇头不语,众人只好看向为首的华服老人。

    见识广博的长须老人摆摆衣袖,说道:“咱们离落洲宗门中没有几个是鬼修一途的,屈指可数的也是几个不成气候的小门小派,根本找不出幽冥之气如此浓厚的年轻修士,放眼天下,恐怕唯有太和洲的酆邑城才有如此实力。”

    气质儒雅的年轻男子好奇问道:“邹长老可曾去过传说中的酆邑城?”

    老人摇头道:“年轻的时候倒是走过几趟太和洲,只是与酆邑城无缘,并不曾去过。”

    其实老人想说的是年轻时游历天下的时候修为不够,当时并不敢前去传说中的鬼蜮之地酆邑城涉险,在众多晚辈面前他只好换了个说法。如果换作现在的话他倒是不介意走一趟酆邑城见识一番,只是年纪大了,对许多事都不再抱有年少时的好奇心了。

    劲服男子听后面露疑惑道:“太和洲距离我们离落洲路途遥远,为什么酆邑城的人会出现在这儿呢?”

    老人猜测道:“传言酆邑城城主最近破关而出修为更进一步,而后便派遣了一大批人手四处寻找资质合适的人带回酆邑城,或许这三人就是其中之一,希望他们和我们此行的目的不会起冲突。”

    头戴逍遥巾的年轻男子说道:“从来没听说过酆邑城有在我们离落洲开拓势力的想法,他们远在太和洲,就算修为高绝的酆邑城城主对武宁国也抱有想法,那也是鞭长莫及。”

    一旁女子听后附和道:“天裕说得对,我看他们来武宁国肯定是另有所图。”

    众人说着话就走到了许鸣刚刚走出的宅院门前,黑衣男子抬头看了眼外表看上去和上阳城中一般富贵人家相差无几的宅院,忍不住赞叹道:“那位南先生果然是高人,住的宅子周围居然没有一丝道气逸散出来,甚至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黑衣男子天生就身怀一门独特的观气之术,本以为返璞归真的气象已经足够神奇,想不到在他话说完之后,便‘看到’一股紫气从宅院慢慢升腾而起,氤氲道气紧接着便弥漫开来,笼罩了他整个目力所及之处,一时间,天地变色,远方天幕滚滚紫气如垂天瀑布般席卷而下,整个世界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独自站在天地中央面对着汹涌紫云。

    正当他瞪大眼睛仔细看着生平从未见过的一幕时,在眨眼间所有景象就消失不见,好像根本不曾出现过。

    “解如钟!”

    华服老人一巴掌拍在黑衣男子肩头,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黑衣男子这才如梦方醒。

    刚刚众人眼中眼睛盯着宅院上空的黑衣男子眼神逐渐变得迷离,一颗道心已然摇摇欲坠,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若不是老人及时叫醒了他,恐怕今日灵飞山就要少一位大道前程远大的道胚了。

    老人神情严肃的转过身,沉声呵斥道:“解如钟,老夫进城之前就叮嘱过你们,进城之后不可随意使用神通,你竟然敢不听命令擅自使用观气之术。”

    劲服男子看了一眼身后的解如钟,开口说道:“解如钟不知轻重,他也受到了惩罚,还望邹长老回山后不要将此事告诉掌门师尊。”

    “幸好南先生气量宏大,从不跟小辈计较,不然你这一身与生俱来的本命神通今天恐怕就要得之于天地而还于天地了。”老人闻言语气稍有缓解,转而又对劲服男子说道:“韦聪,你身为大师兄对手下的师弟师妹应当加以管束,而不是由着他们的性子胡来。你们平时在山上被掌门优待惯了,初出茅庐不知江湖险恶,这要是今天碰上的是脾气不好的前辈,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全身而退。”

    解如钟脸色苍白,一言不发,脸上表情更加阴沉。

    旁边女子嬉笑着说道:“邹长老,有这么严重吗,又没什么深仇大恨,那些前辈犯得着大动干戈吗?”

    邹长老严肃说道:“蓝娟,老夫不是跟你们开玩笑,天下四洲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境界越高的修士往往脾气越怪,在他们之中很多人眼中人命甚至不如草芥,稍稍招惹到他们,随手抹杀了是稀松平常的事。”

    五人中唯一的女子蓝娟顿时闭口不言,倒是她身旁那位高大的男子深以为然地点头道:“邹长老说得对,可能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境界低者根本就如同草芥,能用则罢,无用则弃。”

    这一点,是他曾经亲身体验过的。祸福相依,在整个家族覆灭后侥幸活下来的他得以拜入灵飞山门下,有朝一日能够复仇也是他修行中唯一的执念。

    邹长老轻抚长须,说道:“我们此行武宁国一定要循规守矩,虽然传言中里面那位南先生脾性温和,但我们进入武宁国后就如同寄人篱下,万不可如在山门中一样随性而为,胡乱造次。”

    四人齐齐点头,只有被蓝娟呼作天裕的儒雅男子有些默然,从小喜诗书的他想到众人刚刚所说境界高的大人物视修为低的修士如草芥,而山中师门绝大多数人又何尝不是将毫无修为的尘世凡人视作草芥?自入武宁国一路行来,如果不是惧于那位南先生的规矩,一路上对他们言语不敬的凡人恐怕都逃不过高大男子的一拳。

    正当众人准备上前敲门之际,一声冷笑传入六人的耳中。

    五位年轻人转头望去,巷中又出现了两名男子,让人奇怪的是两名男子不论是身形相貌还是穿着打扮皆一模一样,两人站在那儿看上去就如同是一个人使用了分身之术。

    邹长老只是轻轻瞥了眼正缓步走来的两人,语气不善道:“哼,想不到会在这儿遇上奇煌洞的高徒,传言这一代的奇煌洞弟子中出了两位绝代双骄,二人是一对孪生兄弟,修行天赋惊人,而且最神奇的是两人一起修炼功法不但事半功倍,修行速度远胜常人,而且可以互相反哺。想必,就是你们二位了?”

    两人在距离众人一丈处停下了脚步,左侧的男子冷冷一笑,腔调故作怪异道:“哎呀,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灵飞山的人,莫不是出门没掐算好日子?”

    “放肆!”

    老人这边的高大男子闻言怒吼一声,身子向前踏出一步,但被老人伸手阻挡,男子只好退了回去,刚刚他踏出一步的那处脚下青砖已经四分五裂。

    “哟!好强横的体魄。”左侧男子装作吓了一跳,而后又低头轻轻嘀咕了一声,“莽夫。”

    这时他旁边与其一般相貌的男子出声道:“曲河,不要胡闹了。”

    而后他先对老人拱手道:“奇煌洞董曲江,董曲河见过邹老前辈。”又对其余五人道:“见过诸位道友。”

    老人轻轻点头当是回敬,这边韦聪也回礼道:“道友客气了,我们灵飞山与奇煌洞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初次见面言语何必针锋相对。”

    众人仔细观察才注意到原来长相一模一样的两人衣领下方分别用金丝绣着一个小巧的‘江’和‘河’字,右侧为兄名唤董曲江,左侧是弟弟董曲河。

    董曲江语气歉意道:“舍弟年少气盛,还望诸位海涵。”

    邹长老冷冷说道:“年轻气盛有时候是好事,欲登高山,必得气盛,有时候却也是坏事,不知天高地厚,取死之道。”

    董曲河想要出言讥讽几句却被旁边的大哥以眼神阻止,董曲江只是呵呵一笑没有答话。

    老人接着问道:“既然都是来拜访南先生的,也算是同道中人,大家一同进去?”

    董曲江点头道:“我二人出门前家师千叮万嘱来到此地后要依规行事,难得在异乡遇上同道,一道进去有何不可。”

    韦聪得到邹长老的眼神示意,于是走上前去敲响宅门。

    没过一会儿,宅门打开,一行八人看到一位披着狐裘的少年站在门内眼神奇怪的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