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演生
深夜,大凡村。
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王鹿感到咽喉瘙痒难耐。
于是,猛地睁开双眼。
面前是一块青石广场,四周高墙环绕,门口站着众多守卫,人人手提夜灯,紧握嵌有红缨的长枪。
光线摇曳,映出他们疲惫的面容。
王鹿身旁立着座古建筑,门边挂有两盏红色灯笼。
顺着光线,他看得更加细致。
灯笼残破,且落满灰尘。
光线聚焦处有块黑色的门匾,写着“王氏宗祠”这四个大字。
视角继续往下。
宗祠大门木质腐朽,彩绘斑驳,周边外墙龟裂,裸露出赤色砖石。
等等。
是谁帮我换的戏服,还将我双手反剪,用麻绳绑在石柱上的?
咕噜噜~
脑袋直迷糊的王鹿,尚未彻底缓过神,只感觉身体被掏空,没有一点力气。
王鹿接到过试镜通知:
演下浮浪子弟。
要求:
你收着点,别又把姑娘吓着了。
在等待试镜时,困意突袭,王鹿醒后一切都变了。
“喂,我还没吃饭呐!”
不对劲!
我声音怎么变了?
“大叔音变成青年音,嗓音还特别沙哑……”
王鹿话没说完,脑中似有惊雷炸响,刹那间,涌入庞大的信息流。
嗯?!
“前世的记忆?”
王鹿感觉做了场梦,细节真实无比,以至于现在的他,还残留着满腔不甘。
23岁,从普通院校表演系毕业。
因长相平庸,身材不够高大。
在外奔波数年,跑遍几百个剧组,才换来一场戏拍。
按导演要求,王鹿饰演好色太君。
剧情:调戏花姑娘。
面对这宝贵的第一次,王鹿尤为珍惜,为此,他使出了浑身本领。
可惜戏份很少。
快到人还没完全演起来,就被子弹大开脑洞,面带笑容地死去。
太君死多快不重要。
关键是要演得像!
女演员吓懵好一会后,甩给王鹿一记耳光,因为那种笑容她也见过。
电车跑,
车厢晃。
痴迷狂,
汉子笑。
王鹿本以为能借此出名,进而演遍喜欢的角色,还想拿到小金人。
后续证明:
是他想太多了!
有人追寻理想,有人早已另辟蹊径。
王鹿认识一位学姐,她深知自身条件,于是改行当销售,短短拼搏几年时间,就在二线城市交了房子首付。
面对学弟的羡慕,学姐很是大方,毫无保留地分享秘诀:
“弄清顾客喜好,捕捉需求痛点,然后靠着演技见人说人话!”
受到某些人影响,王鹿曾一度认为:
如果连这点苦都接受不了,干别的肯定也不行。
结果吃苦吃得头皮发麻!
睡桥洞、发传单、跑剧组、去餐厅讨要剩菜,更不敢主动联系爹妈。
山穷水尽时,面对父母打来的电话,王鹿怕二老担心,只好强忍泪水谎称兼职被骗,需要一笔微薄的生活费。
落魄之余,王鹿除了打磨演技,还自学声优课程……
“前世长相丑陋,戏路狭窄,还差点饿死,天天捣鼓那些有啥用?”
“不如现在帅气的我。”
记忆中。
家里的侍女们酷爱争风吃醋,整天抢着要来照顾自己,私底下,她们会暗中较劲,互相算计。
有侍女编的顺口溜为证:
雨天路滑千万小心,
我先滑到玩转脑筋。
笑姐犯浑失去重心,
少爷俯身先给我亲。
类似的事情还有好多,王鹿不用去细想,它们会自动浮现。
随着回忆的深入,王鹿有些错愕。
前世记忆愈发清晰,今生的记忆竟变得更模糊了。
但是!
和侍女们玩耍的回忆,依旧记得特牢,具体到人多大,长啥样……
理所应当,王鹿现在的思维习惯,正向前世靠拢。
王鹿想了好久,这才记起家庭背景。
十九岁,双亲健在。
年幼时家境富裕,可惜好景不长,父亲王尚贤执意变卖良田,到处布施,导致家道中落。
家丁、厨子、马夫,侍女全遣散了,父子俩含泪为她们送行。
王鹿苦笑着摇头,旋即陷入沉思。
自己为何被绑?
难道真跟俏丽的未亡人……
在好奇心的诱惑下,王鹿努力整理记忆,终于明白了缘由。
持续半个多月的大旱,导致水源濒临枯竭。
七天前,村子上空密云不雨。
族长王元庆,以触怒天神需要祭天为由,大肆征集祭品。
此外。
还需一名青年或孩童。
三年前,众人存疑照做后,居然下起了暴雨!
三年后。
为了不让自家遭殃,村民们发疯似的表示诚意,大量的祭品如山一般,堆积在王元庆的院子里。
按王鹿家的条件,他不可能是祭品。
就在一个月前。
村民刚上交过给养费,外加老爹持续散财导致诚意不够。
应众人要求,王鹿必须做出点贡献。
迫于压力,王尚贤便把儿子卖了。
“哪有亲爹这么坑儿子的!”
王鹿感叹命途多舛时,守卫们却只觉得岁月静好。
瞧!
他们眼皮耷拉,在那不断地点头,然后茫然的惊醒,如此循环着。
村民筹集的给养费,只发给这些守卫,现在他们拿了工钱,却在这偷懒。
王鹿苦中作乐,吐槽道:
“别人带薪拉屎,你们带薪犯困!”
忽地。
王鹿记起件怪事。
早些天的夜里,他曾听到过骚动声。
举目四顾,王鹿嘀咕道:“周边一片静谧,莫说声音,连根鸟毛都见不到。”
“饿出幻觉了?”
在这些天他可是滴水未进。
更别提吃饭了。
这下饿出幻听,倒显得很合理。
弄清过往后,一股莫名的恐惧,便从王鹿心底悄然升起。
夜很静、人很饿,死亡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感到害怕是必然的。
得益于演员的自我修养,王鹿没多久便适应了环境。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要想办法自救!”
“先检查下身体情况。”
少倾,王鹿道:
“没有系统和修为么?”
一时间,王鹿感觉难以接受,于是又检查了一遍。
事实没有改变。
此外,他发现身后的石柱刻有诸多纹路,可尖锐的棱角,早已打磨平整。
“难道没有活命的机会吗?”
瞥见身上三指粗的麻绳,王鹿顿时就泄气了。
想靠演技活命?
很难的啦!
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死路一条。
浑身瘫软、嗓子干哑,麻绳不仅粗还绑得贼紧。
就算能挣脱束缚,还有一众守卫,上百围观的村民。
王鹿苦恼得很。
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在这种情况下,跟等死没什么区别。
不知又过多久,王鹿听见些小动静。
飒飒。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
幻听?
沙~
不,这声音太真实了!
想到会遭遇危险,王鹿立即装昏迷。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守卫吧。
不多时,四周复归宁静。
一道耳熟的声音,轻轻飘来。
“喂!”
“儿子,醒醒!”王尚贤伸手轻拍儿子的帅脸。
我爹怎么来了?
儿子睁开眼,他看见父亲满脸淤青,灰色的衣袍多了些新补丁。
“爸!”
“哪个混蛋打你?”
王尚贤稍稍愣了愣。
他迷惑地挠挠光头,顺着光,他看清了儿子的样貌:
明眸皓齿,貌压潘安,除了被折磨成一脸虚样,倒也看不出什么毛病。
“爹,你干嘛呢?”
“你……说……什……”对于儿子的改变,王尚贤激动得有些哆嗦。
现在的王鹿风评极差。
他不仅不听父亲的话,还老是抱怨他仗义疏财,败光家产。
最让王鹿感到迷惑的是,为救突遭横祸的村民,父亲会牺牲与他的约定。
王鹿四岁时,因为不理解父亲,经常对他动手动脚,事后必定被母亲教训,九岁时便换了策略。
走高冷路线,听调不听宣。
如果这样倒还好。
最令老父亲感到牙酸的是,王鹿对他母亲特别的好。
整天妈妈长,妈妈短地喊,还很听她的话,一有事就冲在最前面。
王鹿私下常对亲爹讲:
“你有钱不给儿子用,全都送给外人,搞不懂谁才是亲生的!”
这些话,王鹿不敢直接讲出来,主要是怕气哭他母亲。
父亲的反应,让王鹿也跟着愣了下,他只想着弄清被绑的原因,反而忽略了自己干的坏事。
村民们看不惯王鹿的做法,直接给他扣上大笑子的外号,讽刺他不尊重亲爹,还有学龄儿童以此为戒,写诗道:
亲爹情似海,儿子不成才。
敢打家中父,形同狼与豺。
王鹿砸砸嘴,尴尬道:
“就当我重新做人了!”
王尚贤听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全当这是孩子的玩笑话。
“儿子莫慌,我翻过高墙摸黑进来,是为了救你!”
“救我?”
危!
王鹿顿时心生警觉,虚弱的帅脸立即笼上一层厚重的灰。
爸,你别开玩笑了。
我还不解你么,求你别再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