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之下如烟似雾笼罩连绵群山，峰峦起伏百齐争锋，但唯有那万仞高山险峻耸立。

    城外山峰之上两人像偷贼般走一步看一步，良久，望着城门重兵把守与那告示牌上只有泛黄的律法，陈文卸下伪装来到一男子面前拱手询问道“这位兄台，方仁药堂往何处走”

    男子思虑一会摇头道“方仁倒是没有，方和倒是有一所，进城往右.......便是”

    男子见陈文是个外来人又叮嘱道“不过兄台上街可得小心了，听闻世子得了失心疯常在街上乱窜你可别得罪了”

    陈文看着男子并无异常，连声道谢便离去。

    “失心疯？应是李公子”从凝儿那处离去时便知，没想到已经沦落到这等地步了，真是应了那句凄风凉雨满江城。

    陈文背着陈灵玉来到城门，刚想进去一八胡长须官兵将其拦下，陈文缓缓抬眸正要逃时就见官兵奸笑着伸手勾了勾，好在陈文早有准备拿出药单递给官兵，笑了笑低声道“大人，我娘病了，今日进城是来取药的”

    官兵撇了眼陈文，脸色变得暗淡，把药单揉成一团甩到陈文脸上“嗯”了一声又勾了勾手，陈文不解又见那官兵另一只手指向另位官兵，那官兵也是同样动作可进城那位从中拿出些许银两递给官兵，陈文回头苦笑还想开口求通融，后边便有人催促，陈文只好拿出干瘪的钱袋将两枚铜钱递上，可却被官兵连同钱袋一并抢夺，脸上还满是嫌弃，陈文紧握双拳这时陈灵玉轻拍陈文衣肩，陈文也只好忍气吞声快步进城，那官兵还不屑回头向地上吐了口痰。

    城内草民虽多但吆喝声小了不少，陈文奔途几个时辰来到山脚，每向上迈一步那小僧面孔就越发清晰，片刻来到寺外，一小僧正扫着散叶。

    “小师傅，敢问无尘大师可在庙内”陈文迈步上前拱手问道。

    小僧抬眸愣了愣，缓缓道“施主，敢问找无尘师公何事”

    陈文一听狂喜，激动道“听闻无尘大师可做法驱魔，我这...亲戚患病入魔还请大师...”

    然而小僧挠头轻言道“可无尘师公已隐世多年，我也未曾见过。”

    陈文嘴角抽搐，一恶火上头，这时一道沙哑声，厉喝道“无根，又在胡闹，罚你今日念经三个时辰”

    “是...主持”小僧低头嘴中还埋怨着，无心继续扫地。

    陈文闻声看去，两人目光相对，陈文看着眼前毫无印象的人刚想开口询问，就见那主持滚动佛珠的手顿了顿，脚步微微后移，随即面色煞白大喊一声“鬼啊”就要朝寺中跑去，但又似乎想到什么急忙跑出寺外将那扫地小僧拽起一同拉进寺内还将大门紧闭。

    如此一顿操作，陈文满是疑惑瞅了瞅身后的陈灵玉，又望了望关闭的大门十分不解，叹气一声就要走时，门声嘎吱嘎吱微微颤抖打开一缝，一双苍白大手伸了出来，手还不停颤抖着，那手将一物轻放在地又将大门快速紧闭。

    陈文上前一瞅正是那落在府中的罗盘，陈文拿起又叩了叩门环喊道“大师，敢问...”

    陈文还未问出，门后传来蚊蝇般的细声“不见，不见，今日寺中修建，不见客，还望施主见谅”

    陈文只好摇头离去。

    往后几日陈文照常前去都如一操作，不是以寺中修建就是以主持下山游历为由拒之门外。

    回到木屋望着床头的罗盘，都已过了多日可这并未对玉儿起到丝毫作用，如今寺庙又踏不进半步，陈文心中极度烦躁，来到崖边一眼望去定格在那座万仞高山，蹙起眉头心中一喜，跑回屋内以这两日林场事务繁多为由不便回来就下山离去，又来到林场请假两日便赶忙往那高山奔去。

    沿着狭窄的泥路来到半山之处但前方已无路可走，来到沿边向上望去那向外抖斜的石坡，还有一股清流破石而出，直流而下，片片青苔使岩壁无法向上攀登。

    陈文抬眸，双手捧于嘴边呐喊“有人吗，有仙人在吗......”可回应的只有自己的声音。

    “有人...咳咳，到底有没有仙人在...”喊了一夜陈文已上气不接下气，来到沿边捧起一些清泉饮入口中继续叫唤。

    可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灰着脸回到木屋，看着日渐衰老的玉儿自身却束手无策，那般无力，陈文眼角泪水涌出，独自来到崖边脑中思绪全无，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已深，身后传来一片余温，抹去冷泪，陈文斜眼看去又急忙回避，颤声道“玉儿。天凉咱们回屋吧”

    刚起身便被陈灵玉拽住，惊呼道“陈文哥，快看有流星诶”

    陈文抬眸望去，百束光齐飞一晃而过划破天际。

    “文哥哥，你真的会长生吗？”夜内幽静陈灵玉低声问道，目光时不时瞟向陈文。

    陈文一惊此称呼已多年没再听过更别说聊到这长生问题，陈文讪讪笑道“瞎说什么呢，这世道哪有什么长生”嘴上虽这么说，但也时不时会思考着真的会长生吗，如真得长生又该如何，苟活万代？还是...

    “可那两位仙人都说你也是仙人，还有...那人也说要取你长生”不知为何陈灵玉这次把往日不敢问的随意脱口而出。

    陈文也察觉到异样转身看向玉儿，关切问道“玉儿，你...发生何事了？是身体有何不适吗？”

    “没，只是想到文哥哥真得长生，那岂不是要后宫三千了”陈灵玉强颜一笑打趣道。

    陈文微微一笑没作回答，只是每每想到这脑中就会浮现月儿与梦儿那惨死模样和玉儿那佝偻沧桑。

    微风拂过觉得凉意来袭陈文准备带陈灵玉回屋，就见陈灵玉无力斜靠在陈文肩上微弱喘息着，陈文还以为陈灵玉想再欣赏一会便微微挪动了下身子将身后衫衣脱下缓缓替陈灵玉披上。

    过了片刻陈灵玉急促的喘息声加重，吐字不清，眼眸浑浊缓缓抬眸望着陈文模糊的侧颜也知道陈文此时在想些什么，随即柔声道“文...文哥哥，告诉你个秘密”

    “嗯？”还在思索要去何处寻找仙人的陈文拉回思绪轻声应道，看着有些困意的陈灵玉一把抱起回了木屋，怀中的陈灵玉坏笑一声低语道“我其实...”

    但浑身无力的陈灵玉声音太小陈文低头凑近听着“其实我也是仙人。而且我要回仙界了”陈文满脸狐疑看着怀里的玉儿，但玉儿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陈文满是惊愕，随即一笑也打趣道“难道仙界有你的后宫三千？”

    陈灵玉脸上泛红娇羞无力乱拍着陈文胸膛，像是方才太过耗力，陈灵玉喘气两停一吸，抚上陈文脸颊吐气道“文哥哥，等我，好好的...等我...”

    方才陈文还觉得玉儿只是来了困意但听此话大感不妙，轻轻摇晃喊道“玉儿，玉儿...”但却没能听到回应。

    陈文声音越发颤抖，快步回到屋内将陈灵玉放至床上，呼吸急促全身也不停微微抽搐着将手放至鼻口虽极其不为相信但还是如自己想的一样。

    收起手，陈文如行尸走出门外，坐在门槛之上，闭眸抬首，苦笑一声就如死灰烂泥依靠在门框，不知过了许久，白露点水，风萧萧如刀叶将院内衣杆刮倒。

    脸上暗黄油光的陈文只是睁眼一瞟便收回，但见一杂鸟正啃食菜园，陈文大怒面无情色拿起脚边石子奋力一丢那鸟便一命呜呼。

    打了打手上的灰，揉了揉眼角，拍了拍脸，陈文叹息一声捏脚走向屋内，如同往日般喊道“玉儿，该起床了，饭已煮好了”

    说完便独自坐在桌前，目光望着空无一物的方桌，终是无功。

    等待良久，陈文来到陈灵玉房门口，刚抬起的腿停留空中，片刻那一步刚踏入耳中，脑中便传来无数哀嚎，声音无比熟悉又陌生。

    恍惚了许久，一踉跄跪倒在床前眼眸迷离，隐约见陈灵玉如往日般抚上自己脸庞，但却感受不到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