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早晨，天气还有些微凉，淡淡的阳光洒在露水上，映照出嫩绿中的点点花苞。

    换上校服，提起书包，乔一凡走出家门。路上是变换的光景，在晴朗的阳光下，可以闻到淡淡的樱花香味。

    抬头仰望，粉色的花瓣轻灵飘落，像朵朵优雅的仙子，在恬淡柔和的风中起舞。

    巨大的樱花树在坡道边怒放，阳光、微风、粉色的海洋，像上天庆祝的惊喜，是那样惊艳又那样美到窒息。

    他接住飘落的花瓣，看向前方的坡道，突然间迷茫起来。

    四周静悄悄地，旁边路口竖着信号灯、道闸，还有两排火车轨道，在阳光的照耀下，细微的火车哐当声在耳畔响起。

    这里是——

    前面那位即将穿过铁轨的姑娘是——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就仿佛以前来过一样？

    “呜——”厚重绵长的汽鸣声在耳畔响起，像水面绽开圈圈波纹，过往的片段浮现。

    毫无征兆的，泪水就从脸颊上滑落下来，明明什么都不明白，心情却那样的悲伤，是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炸开了！

    四周静悄悄地，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那该死的、止不住的泪水，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淌。

    樱花在铁轨汽鸣中飘落，他抽泣着，痛苦地蹲下身子，心中的悲伤像一堵高墙，将外界的一切都隔开了！

    缓慢驶来的绿皮火车，锈迹斑驳的狭长铁轨，悠远又遥不可及的汽笛声，四周逐渐模糊，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过去多久，周遭的世界再次明亮起来。

    回过神，他整个人都倒在地上，眼圈红红的，书包也甩出去老远，周遭一片狼藉。火车早已驶过，绿灯再度亮起，花瓣重归尘土，整个世界空空如也。

    风起叶落，林木萧萧，一切都埋藏在寂静里，刚才那股划过心底的忧伤，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过。唯一真实的，是脚边一封黄皮信滑倒了他，帮他回过神来。

    是陆海葵落下的信，下午放学给她吧。

    夕阳之下，他随着人流上了天桥，通过这个路口，再经过一条小河，就到了铁轨旁的樱花坡下。

    看着人流消失在各自的路口，路的尽头，是若隐若现的铁轨。

    微风中能嗅得到花香，夕阳斜照，给人一种恍惚的感觉。

    坡道上的‘花毯’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零碎的落花，抬头仰望，天空下的樱花树无比绚烂。

    巨大的樱花树枝丫交错着，开满粉色的花朵，微风轻拂，花瓣飘落，余晖里闪过星星点点，不由感叹美好的三月。

    远处隐约又响起了火车的汽鸣声。微风、阳光、散落满地的樱花，火车逐渐驶来的轰鸣声，以及天空中飘荡着的自由气息，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模糊的梦境。

    那个身影，正站在樱花树下。

    “陆海葵，你的信。”

    少女明净的眸子没有一丝杂质，她轻咬嘴唇，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感情，就像一位不曾沾染人间烟火的仙子。

    “谢谢你。”

    乔一凡避开了她的目光，一看到那种天真无邪的神情，心就莫名悲伤。

    “不客气。”

    “乔一凡，你的眼神，为什么会这么忧伤？”

    “不知道。”

    他的眼圈红红的，明明竭力不去在意早上那种悲情，心口却在隐隐作痛。

    铁轨处的绿灯越发明亮，樱花在明暗中飘落，陆海葵突然发现，樱花降落的很慢，就像一场漫无边际的旅行。

    “你知道，这封信写的什么吗？”

    乔一凡摇摇头。

    “明天见，明天我就告诉你。”

    第二天。

    青石街的小路，两旁皆是老店，陆续开张了。眼见一个接一个的摊位，卖蔬菜卖水果的，大早上开始吆喝。

    街上行人不多却比较匆忙，大半都是上班族，远远望去，哪里人多排着队，就一定是煎饼摊或者早餐店了。

    记得小时候，大早上困得打盹，被家里人拉去附近的小街，排着长队等一碗热粥，配着香喷喷的油条或者小笼包子，好吃极了。

    顺着小街走了数百步，能看到邮局，是一间小屋，外面竖着两个标志性的铁皮绿箱，方便用来转寄信件。

    陆海葵走到邮箱旁，从口袋掏出粉色的信，小心翼翼地塞进信箱。随后她慢慢转身，仿佛如释重负一般，眼睛忽闪着明亮起来。

    “那是我写给喜欢的人的信。”

    她微微蹙眉，抿着嘴唇，想说却又犹豫，最终目光坚定缓缓开口说道：

    “半年了，我像傻瓜一样，每周寄信过去，却再等不到回信，”陆海葵苦笑着看着信封，眼神里满是忧伤，“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你呢？”

    “有吧，曾经有过。”

    乔一凡又想起她，一个恍惚活在记忆里的身影，曾经给予过他遥不可及的温暖。

    “那你，一定也清楚这种感觉，对吧！”

    陆海葵的眼里闪过光芒，如果有过同样的经历，一定可以理解的！

    “或许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啊，怎么会……难道你这样冷酷吗？”

    “嗯，冷酷。”

    不再多说什么，也不想再说什么，乔一凡甚至没有抬头，一个人自顾自地往前走。

    “喂，你不要擅自否定自己呀！”

    被对方一拽，乔一凡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陆海葵。陆海葵两边梳着小辫子，光洁的额头下眼神坚定，那份与生俱来的飒爽气质显露无遗。

    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好像发生在遥远的以前……

    “我可以帮你什么？”

    他没有迟疑，主动说出这句话，因为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他都更理解陆海葵的行为，那种寻找中的无力感，那种近在咫尺拼命珍惜感——

    曾经他都拥有过，此时此刻，他不能没有触动。

    陆海葵吃惊地看向他，原本准备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已经没必要讲了。

    “不用做什么……我只想维持现在的样子，可以吗。”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