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烟雾里，一张青石桌紧挨着一棵青松静静伫立。

    石桌上面干干净净，只摆着一块半旧的象棋棋盘与棋子。

    陆仁甲揉了揉眼，望着眼前如梦如幻的场景，他怀疑自己是否来到了仙境。

    他呆呆站在原地。不多久，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嬉笑声。

    “叔叔，陆叔叔！”

    一双肉嘟嘟的小手轻轻拉着他，把他往云雾里拽。

    他低头一看，惊到，居然是小凳子。

    浑然不觉此刻他已来到石桌前。抬头一看，书桌对面老王正如平日一般笑意盈盈请自己坐下下棋。

    他大惊，可大惊之后又是大喜。

    老王可是良善之人，即使做鬼托梦也不会害自己。这次一定是老王又来给自己提示了。

    他现在心头正萦绕着巨大的疑惑想找他解答。

    “老王，到底谁是杀你一家的凶手。谁是灭回风堂的凶手。你告诉我，我就是去告御状，也要抓住那帮恶徒。”

    老王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只是指了指石桌上的棋盘。

    粗略一看，这石桌之上只摆着一副残局。他不解其意，只想到了昭华集。随即问道

    “老王，你的意思，是不是昭华录上记了这局棋，而那一页上的人，就是凶手。”

    老王笑了笑，摇了摇头，仍旧指着棋盘不发一言。

    “好吧，拗不过你，我就看看这局棋到底有什么名堂。”

    陆仁甲低下头，研究了一会儿这局棋。他造诣不深，但眼前的残局却也并不难。

    眼前，黑棋虽然看上去就只剩下三个兵，红棋车马炮都还齐备。但只要先走的是黑棋，仅仅两步，红方老帅就无路可走了。

    此刻，他略有所悟。老王是不是要告诉自己。对方虽然厉害，但只要占了先机，同样可以赢？

    “可是这先机到底又是什么呀？”

    当他问出这一句，四周突然云消雾散，石台，棋局，老王与小凳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中数十个名字像一道墙一样浮现在陆仁甲的眼前。陆仁甲依稀记得这些很多都是昭华集上的名字……

    “对，昭华集！还是要靠昭华集！老王的意思一定是昭华集就是先机！”

    大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他的梦“开门开门，陆仁甲赶紧开门。”

    原来是衙门的捕快到了。今天自己第一个到回风堂，他也料想到有这一关要过。

    本县的知县蔡培蔡大人不是个贪官，但也不算个英明神武的好官，只能说中规中矩。

    今日他倒是奇怪，放着花酒不喝来夜审凶案，挺出人意料的。

    公堂之上，除了陆仁甲，他右边还跪了一个美艳女子。

    听蔡知县一口一个香香姑娘。他才想到，这就是上回失之交臂的春风楼头牌。

    这么一来，这个蔡知县的心思就路人皆知了。

    等衙门出来。这香香姑娘便上了轿子，前后还有老鸨和龟奴守着，派头不像个风尘女子，倒像个千金小姐。

    前边一路走，陆仁甲在后边一路跟。一直跟到了小寒江畔，他们回到了春风楼。

    他倚着小石栏远远望去，今日发生这么大事，这一条街的青楼楚馆却仍旧花灯点点，彩旗飘飘。好像世上的纷纷扰扰都与她们无关。

    真应了那句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不知为何，他却又想起那一晚青青姑娘的样子…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人啊，最大的本质就是双标，陆仁甲也不例外。

    赶紧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再这样下去，他怕是也要成为眼前众人中的一员了。

    “这香香姑娘应是马三和最亲近的人。许多消息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看来他还得再上一次春风楼，当面会会这个香香姑娘。

    刚走进门来，他的眼睛就被眼前这个绝尘的女子俘虏了，云鬓花颜金步摇…

    香香姑娘……她今天只是淡淡敬了捧场宾客一杯水酒，在场所有人却为她的身姿神魂颠倒。换上一席红妆的她，像极了待嫁的新娘。

    可是，她的容貌怎么这么熟悉，像是哪里见过。

    细细回忆，他想起了今日梁四海怀里那个红衣女子。她此时的妆容竟然和回风堂的大小姐如此相像。

    凭栏直上，他还想仔细再看一眼。谁知几步之后，两个龟奴就拦住了他。

    “公子今日香香姑娘不见客。”

    侧面望去，香香姑娘已然进了房间。

    “我只问她几个问题。”

    这种套路龟奴可见的多了。戏谑一笑后道“公子请回吧。”

    此时紧挨着香香房间的一侧。昨日见到的青青姑娘正推门而出。

    她今日的妆容与昨日大为不同，少了几分温婉贤淑，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她见陆仁甲再来，不知为何异常欢喜。

    “公子是来找我的吗？”

    陆仁甲望了望龟奴，又望了望青青，犹豫片刻，勉强得点了点头。

    两个龟奴似是要说些什么。可被她指着鼻子一瞪眼，便半句话也没有了。

    她拉着陆仁甲的胳膊进了门，这还是他第一次进青青的闺房。

    与香香姑娘不同，这个青青姑娘的闺房像个木工的工房。

    刨子，锯子，榔头，钉子……乱得人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很难让人相信这里是个供人玩乐的青楼楚馆。

    他已经开始怀疑，面前这个青青姑娘真的是这里的“姑娘”？

    “有点……乱，你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说完“咚咚咚”得跑到了隔壁，真真只倒了一杯热茶，便匆匆又赶了回来。

    “你走后，我向姐姐打听了许多马三和的事，没想到他今天真就死了，姐姐和我……”

    她突然止住，转言又道

    “所以我猜你一定会再来。”

    她缓缓走近，像是要从陆仁甲脸上或是身上找到些什么。

    “所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武林里惩奸除恶的大侠或者捕快，还是冷酷无情的杀手…”

    这个天真烂漫的姑娘自顾自得说了一堆对陆仁甲身份的猜想，而且还越说越离谱。

    他也不去打断这丫头天马行空的想象，只静静听着，听到好笑处便笑出来。

    只等她想累了，他才问道“青青姑娘，关于这个马三和，你都知道些什么？”

    青青端起刚倒的茶自己先泯了两口解解渴。她好像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这个马三和是一年前遇上的姐姐，姐姐本是看不上他的。奈何，钱这个东西啊，是这里一等一要紧的东西。”

    “马三和很有钱？”

    “对啊，在我们春风楼要见到姐姐可是要花很多银子的。”

    陆仁甲面露疑色，旁人一看就看得出来。

    “其实姐姐也怀疑他的钱来路不正，好几次暗暗和他打听钱的来由。可是他都不肯说，只说他的这些钱对得起天地良心。”

    他都这么说了，姐姐也不好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