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接下来要干嘛？”

    药铺的小后院，程夕用袖口胡乱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一下午配合药师做了一大堆的测试，从取血、唾液、汗水，到运行内息、内功心法，再到外功，此时程夕一身汗涔涔的，虽有些狼狈，却也觉得整个人极是畅快，好久没有这般大肆运动流汗了。

    药师打了打程夕手背，“不要用袖子抹汗，脏死了。”

    边说边递给程夕一块手帕，程夕接过就往自己脑袋上一阵胡抹，把发丝勾得乱七八糟。药师在一旁看得眉头乱跳，一脸嫌弃，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把抢过手帕。

    “小猴子一样，仪态，仪态知不知道？光脸长得俊俏了，一点仪态气质都没有，白长了这么漂亮的脸。再这样长歪下去，以后还怎么长成翩翩公子？”

    药师一边嘟囔嫌弃，一边细细给程夕抹汗，然后把发丝理顺。

    程夕懵懵懂懂的乖巧点头。

    “基本都检查过了，”药师拍了拍程夕的衣襟，对自己打理出来的小小俏公子很是满意。

    “确实全身蕴含剧毒，包括汗水、唾液、血液等一切，除了气息以外，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不管什么，全都有毒。”

    药师边说边往内堂走去，程夕在后方亦步亦趋跟着。

    “至于灵力方面，太清种子运作得很好，刚才你那样运功到极限，灵气依然没有泄露一丝，所以修炼方面不需要过多担心。”

    两人在内堂主次位分别坐好。

    “需要注意的反而是日常生活中的衣食住行。”药师把自己的手掌伸出，“这只手是刚才给你抹汗的手，你看看。”

    程夕看去，只见药师指尖处此时竟有些微发紫。

    “这是……”瞳孔一缩，程夕整个人站起，走到药师跟前想要捧起药师的手掌又纠结的停下动作。

    “别担心，没事。”药师拍了拍程夕的肩膀，“我可是前辈，功力高深，只是些微汗水还不能把我怎样。”

    程夕提起的心这才松了松，也对，师娘医术无双，怎么可能这样就有事？可是……再度看向药师那些微发紫的指尖，这是程夕第一次对于自己的体质，也就是所谓的毒体，终于有了真正的认知。

    药师不过给他抹了抹汗，理顺发丝，竟然就中毒了。

    “经过这一下午对你身体的检测，对于先天毒体我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灵、血、肉、经、骨，皆是剧毒，但是中毒方式却决定了是否有解。以血液为例，同样流自你身上，无意间喝下，那么便是药石无医，但若只是触碰，那么事情还没那么糟糕，还有救。”

    “我会针对你的毒性配制一些解药，只要中毒者不是直接把毒性摄取入体内，那么赶紧服下解药就可以解开。解药迟些我会配制多份，你带回去分给你身边亲近的人，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预防总是胜于治疗，平时你要多多注意自己的举止行为，汗水别乱甩，吃饭时必须使用公筷，换洗的衣物需要特别注意，不能随意处理，更不要随意与旁人接触等，诸如此类的生活细节必须细心些，久而久之养成习惯，那便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程夕点头，细细记下药师交代的方方面面。

    昨天下午才激活的体质，一直没什么感觉，此时才了解到自己和别人是真的不一样，不能再像从前那么随意。

    而且他体质如此特殊，除了爹娘和师父师娘，没人知道，别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会对他随意触碰，又或者无意间距离过近，这些都是问题。

    尤其，尤其是小凯，身为贴身照顾他的跟班，自己是先天毒体这件事原本是瞒着对方，但是此时显然不能继续隐瞒了，不然对对方太过危险。

    看来迟些时候要和老爹好好商议一番了。

    交代完程夕毒体方面应该注意的事项，药师接着拿出了一卷玉简，程夕眼前一亮。

    这就是去年，他在遗迹地下石室发现并取走的玉简。

    回来经过一番抢救后，他便陷入了长达两三个月的昏迷，玉简便也被铁匠收了起来。后来他苏醒，确定要激活体质，药师那时交代过他万万不能修炼，于是玉简便也留在了铁匠那边，一直没拿回来。

    “这整件事也过去快一年了，这些日子以来为了让你专心养身，一直没有仔细询问你那天的事发经过。现在，那天发生的事，这个玉简，还有灵儿，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一挑眉，药师晃了晃手中的玉简。

    程夕想了想，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从和赵胤发现两只狮虎兽幼崽，到洪山的弟子出现，驯服两只幼崽，然后遭遇玄武门弟子，被追杀，到最后进入曾经的天圣书院，现已成废墟的地下石室。

    程夕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包括小白狐。

    虽然没有说出自己看得见能量，毕竟太过惊世骇俗，但是换了个说法，说是察觉聚灵阵正中心处，一颗石子模样的物体明显有些与众不同，于是收进了怀里。

    至于后来跑出来的怎么会是一只小白狐，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他和小白狐确实有某种羁绊，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的想法。

    把一切交代完毕，程夕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而对面，药师也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玄武门内门大弟子……小小年纪竟然心狠手辣至此。”药师眉头微蹙。

    不知想起了什么，药师若有所思的看向程夕，“你这次在玄武门这里吃了个大亏，有什么想法？”

    程夕握紧拳头，“我会讨回来的，一定会。”

    这些日子来，人前表现得轻描淡写，只是不想爹娘师父师娘过多担心，但是背地里，到底受了多少苦只有自己知晓。

    刚醒过来那段日子，几乎无法动弹，牵一发动全身，不管哪儿动了动，等着他的就是全身剧痛。天知道他那时只是为了站起身走路，只是为了拿起筷子吃饭，就练习了多久，又遭了多少罪。

    他用半年恢复行动，连药师都说太勉强了，多少次差点就要给他下针封住穴道，强行阻止他不顾身体的承受力练习抬手、站立。后来还是爹娘咬紧牙关帮他说情师娘才没动手。

    后来大补时期，动辄流鼻血，动作大点就会头晕脑胀，身体各处时时胀痛……他原本，可是同龄层中无一敌手的小天才武者，结果那段日子，行不能疾、动不能快，连说话大声点都能喘上半天……

    这种种折磨，全都是玄武门，那个叫做李少杰的内门大弟子带来的。

    “你要怎么讨？玄武门可是石川城三宗首宗，势力不输城主府，你一个八岁的小猴子怎么跟人家斗？”

    药师的话打断程夕的思绪，后者想了想，道：“我暂时还没想过，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恢复身体，提升实力，做到这两件事，才去想其他的。怎么讨回来不重要，玄武门就在那儿，跑不了，总会给我抓到机会的。”

    程夕目光一闪。

    药师点了点头，眼里既有欣慰，也有担忧。

    “很好，沉得住气很好，分得清主次也很好，但是我以救你一命的医师身份，问你一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程夕皱了皱眉，药师从未以她为自己做过的事自居，此时特地提出救命恩人的身份，只为了要自己诚实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程夕也严肃了起来，“小子定无虚言！”

    “在将来对付李少杰或者玄武门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使用自己的毒体？”

    药师不管表情还是言辞颇为犀利，程夕双眼睁大，他没有想过药师问的会是这个。

    程夕直接双膝一跪，背脊挺直，“小子绝无想过！这辈子，除非关乎性命的最危急时刻，除此之外，无论何种情况，就算对方是仇人，小子都绝不会主动使用毒体能力，加害任何人！还请前辈放心！”

    药师松了一口气，眉眼这才柔和下来，亲自扶起程夕，这才道：“你不要怪前辈不信任你，问你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毒这个东西，太过邪性。我只希望你记得刚才说的话，还有如此信誓坦坦说出这番承诺时的心情。”

    “这就是初心，我希望你能够不忘初心，永远都如同此刻这般，坦荡、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