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神语
繁体版

第二十一章 往事噬心

    不过眨眼功夫,沈纪二人已来到一座山前,只是面前这山寸草不生,当真是座灰蒙蒙的石山,这石山高约数百米,除了不生草树,其余与寻常山无异。

    桑落看着面前的石山,说道:“你方才是故意的。”

    沈纪耸耸肩,“我又打不过魔兽,总不能白搭上这条命,他可是无所不能的神,总知道万物相克的道理。”他再一看桑落,说道:“对了,咱俩可在不同立场,你要放出魔兽,而我要杀了它们,如此,你还是别上去了,我怕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却在背后捅我一刀,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可是让我们两人来的,哪有你上去了留我一人的道理,本公主也好奇无音锤长什么样。”说着她就要抬脚上去,沈纪将她叫住,只见他从袋中取出一个地瓜,桑落笑道:“怎么,这还未出发就饿了?”

    “你懂什么,这叫千里追,师兄给我的。”

    “千里追不是马吗?”

    沈纪拍了拍地瓜,解释道:“这是传音器,千里之外传音也能立刻听到,所以叫千里追,这名字霸气吧,我给起的,师兄给我的时候还没有名字。”

    听着沈纪的炫耀,桑落不禁白了一眼,这水平还真是一如既往。不过看着这地瓜模样,还是烤得半生不熟的地瓜,实在很难想象这玩意是传音器,于是问道:“一般传音不是灵鹤就是灵碟,再不济也飞禽走兽,第一次见地瓜传音的。”

    “这还是师兄考虑周到,他想着我这袋中什么东西都有,唯独没有地瓜,地瓜吃多了放屁,我是不会将地瓜放进袋中的,所以为了区分,就将传音器做成地瓜模样。”

    “那他的传音器也是地瓜?”想不到承德面上如此正经一人,也有这么一面,地瓜传音器也亏他想得出来。

    沈纪摇了摇头,“师兄霁月清风谦谦君子,用地瓜传音不是拉低了他的品味。”

    那便好,桑落还真难以想象一个正经君子拿着地瓜传音的画面。

    只见沈纪拿着地瓜开始说话,“师兄师兄,我在婆嘉山,婆嘉山是何地方?”

    等了好久不见回应,沈纪仔细一看察觉不对,伸手将地瓜皮给剥了一片,露出里面的地瓜肉来,尴尬地说道:“定是老方放的,他向来最喜欢吃地瓜。”索性将地瓜递给桑落,让她烤熟些,自己则在袋中仔细寻找着,片刻拿出一个生地瓜来,看了看成色,确定是传音器才开始传话,不过这一传话却发现问题,千里追失灵,根本连话都收不进去,更别提传音了。

    桑落将半个烤熟的地瓜递给他,说道:“是不是千里追坏了?”

    沈纪立马否定了这一猜测,“我白天还给老七传音,那时还是好好的,除非传音器受到干扰,这里可能是一处结界。”想着白天给老七的传话,当他知道叶晨曦也同路时别提多懊悔,估计此刻正待在云水镜前看着,可望不可即。

    桑落也赶紧用法术试了试,确实无法同外界联系,“那现在只有找到无音锤才能离开了。”

    沈纪只好收了千里追,吃着地瓜上山去。边走边同桑落说道:“不过死的那四人终究是因为他引来的杀身之祸,你回去打算如何解释?”

    “本公主还用解释?”

    “也是,魔族杀人是没有理由的。”

    桑落听他说得像是抱怨,说道:“他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是他们紧逼不放。”

    “所以他设局引猎妖者前来,想要以他们的灵力打开封印,”说着,他叹了口气,“普通人最难当,连你都不能做普通人,何谈他呢?别忘了,魔气是人最见不得的。”

    “所以我想让他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阳光下,魔与人为何不能共处呢?”桑落低下头去,她想让魔族老幼看看日月山河,不再被黑暗侵袭。

    “别傻了,人惧怕魔的能力,害怕魔统领人界,又怎会共处呢?再者,你的魔君老爹是不会安于现状,等到魔族南下,他必然会统领人族,到时尸山血海在所难免。”

    桑落也想过这样的结果,只是她不甘于这样的结果,“不会的,我会阻止他。”

    沈纪一口吃掉大半的地瓜,拍了拍残留在手上的地瓜,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太天真了,你阻止不了他,换句话说,你阻止不了人魔对立,人魔生来便不平等,人只是人,而魔血脉传承着破坏之力,是人忌惮的。人能接受妖却不能接受魔,因为在人心里魔就是罪恶的。你阻止不了魔君,也阻止不了人。但,桑落,而今我担心的是你。”沈纪郑重地说道:“我知你无法选择,一旦被他看上无处逃避,但陪你生活十五年的是人,你厌恶也好,喜欢也罢,你都要知道你是人不是魔,你要做的是身为人应当做的,你明白吗?”

    “你当知道血脉之力是无法拒绝的,我是人也是魔,我要为了人魔共存活着,这是我的宿命。”

    “桑落。”

    “总有一天我会向你证明人魔共存是可行的。”桑落将手中的地瓜一口吃掉,毅然决然向前走去,她不信人魔始终对立,去除了魔气,魔也能是人。

    沈纪赶紧跟上去,不过他始终觉得人魔共存天马行空,人魔利益冲突如何能够共存?既然她要去试,那便去试试,不撞南墙心不死,只要她不威胁人族存亡,那便相安无事。

    这石山虽像寻常山,但山上没有泥土附着,行走艰难。好在两人有法术加持,身体轻盈不似常人,好一会儿终于到了山顶。只是这一路上来并未发现有何山洞之类可藏宝贝的地方。二人站在山顶上向四周看去,只见周围皆是石头耸立,形状各异,但唯有一处怪异,山石之中静躺着一片湖泊,那湖泊似人眼一般形状,不过湖水湛蓝似天。

    二人走到湖泊旁,看着湖水清澈见底,这里面没有沙粒也没有水草生长,一眼便只见湖底的石头。沈纪蹲下身去伸手一碰湖水,就觉这水冰凉刺骨,他赶紧收回手来。

    这时听桑落叫道:“沈纪,小心!”

    回头一看,从石山中走出一个庞然大物来,只见它抖动身形,身边巨石滚落,待它走出来,二人这才看清它通身灰白似石头一般,形似野猫,额头之上一只眼睛如同明灯一般发着光亮,而它身后长着三尾摇晃着。

    庞然大物看着二人,张口大吼一声,巨风从它嘴里吐出,瞬间石山摇晃,声音之大震耳欲聋,二人赶紧捂住耳朵。眼看它朝两人走来,沈纪赶紧说道:“我们绝非有意打扰您,只是神禹京让我们前来取无音锤。”

    它愣住,仔细打量着二人,片刻之后庞然大物消失不见,二人面前站着一位黄衣女子,女子身披毛皮长袍,头上一缕黄发,额上一抹嫣红。

    女子问道:“禹京可还好?”

    沈纪不敢鲁莽,小心回道:“还好,就是思家心切,想早日了结承诺返回天界。”

    女子哼了一声,抱怨道:“他思家心切,我何尝不是?要不是当年受他诓骗,我怎会在此守候万年之久?如今他不来,派你们两凡人来是何道理?”

    沈纪着实没料到他们还有这么层往事,神仙竟也会诓骗。

    女子又说:“无音锤在湖底,要想拿无音锤就自己拿吧,不过我先说好,这湖名为无音湖,湖水冰冷刺骨,凡踏入无音湖者皆会被心中惧怕之物困扰,最后身心冰凉,是以名为无音。”说罢,她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桑落挽着衣袖就要走下去,沈纪将她拉了回来,他知道她心中惧怕什么,那种感觉真会让人发疯,“要杀魔兽的是我,你就在这等我。”拍了拍她的肩,将乾坤袋交给她,转身一头扎进水里。

    这水还真是冰冷,比岸上试的时候更甚,瞬间感觉身体冰凉,寒意直透心底。沈纪不敢耽搁,赶紧朝湖中心游去。只是这湖水清澈,却见不到半分无音锤的痕迹。无音湖并不大,只站在岸上便能一览全景。

    正在沈纪向湖中心游去之时,刺骨的凉意伴随着恐惧直达心底。已模糊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那是在石龙河里,他看到一双嗜血的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那日的情景,听说河中锁着石龙,他和同伴们都好奇,于是约定谁要是见到石龙真容就做他们的老大。他和几位同伴相约下水,一开始都很正常,不过是河水流通带着潺潺声响罢了。越往下潜,他们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流淌而过的河水像是受到吸引一般倒流,在水下形成水柱。几人沿着水柱下潜,这河水如同深渊深不见底,几人下潜了好久,有人坚持不住上岸去,最后只有他和同伴小洲。他们沿着水柱下去,在水柱消失的地方发现水竟从另一边向上而去,而那个地方如同一个地下岩洞,脚下还有一股水流淌,只是那水流不似河水,而是碧绿通透如玉石一般向河底涌去。随着流水再往下去,见到一块巨石,巨石上搭着碗口粗细的铁链却不知锁着何物。两人朝铁链方向找去,就在巨石之后漆黑一片,这时铁链发出声响,一双猩红的双眼慢慢睁开盯着二人,小洲拉着他赶紧往回游,可他却像是着了魔一般盯着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慢慢从黑暗中走出,他们看清了,那是一条被禁锢的白龙。他看见白龙眼中透着忧愁,忽然又变得凶狠,挥舞着铁链向二人袭来,可他的身体动不了,只能看着铁链打向自己。

    小洲赶紧将他拖上去,这时他看到白龙伸出尖爪,如同尖刀一般向他而来,而他还是动不了,无助和恐惧充斥着内心,只能将所有的希望交到小洲手上。可是终究拖着他游走,小洲终是体力不支游不动,靠着最后一丝气力将他推了上去。就在这时,一股水柱从下冒出,将二人托了上去。

    他们是得救了,可那种无助和恐惧是真实的,那种感觉在他心中被无限放大,似乎在无音湖中他也无法动弹,那双猩红的双眼好像出现在湖中不断滋生着心底的恐惧。

    桑落站在岸上看见他的身影在水下不动,心下着急万分,朝水下喊了几声依旧没动静,赶紧掐诀,一团火在手中凝结,可一没入水中便熄灭,她只能将火靠近水面,一运气,不断使那团火壮大,希望水下的沈纪能感觉到一丝温暖。

    沈纪看着那团火在水上不断发着光亮,火红的光亮渐渐将猩红的双眼遮住,没了双眼的压制,心下终于回了一丝温暖,身体除了冰冷也不再僵住,赶紧又朝湖中心游去。

    在头顶火光的照射下,沈纪看见湖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反射着光亮,朝那地方游去,只见一块平滑的石头,这也不是无音锤的模样,不过这湖中除了这一块石头也别无他物,沈纪只好将石头捡起,带出水面,心想如果不是,那便再下一次水好了。

    看着沈纪浮出水面,桑落赶紧从袋中拿出一床被子给他披上,看着他冻得发紫的脸,赶紧用手结火团来给他取暖。

    这时,黄衣女子从山中走出,看着沈纪手中的石头,说道:“想不到你还挺聪明,水中并无无音锤的影子,本想让你无功而返,没想你竟将它带了出来。”

    沈纪看着手中的石头,问道:“这便是无音锤?那这如何使用?”

    他的声音被冻得有些颤抖,还未缓过来的沈纪拢了拢身上的被子。

    女子说道:“要想用时诚心就好,它会感受得到。”

    “没有口诀?”

    “没有口诀,全看心情。”

    沈纪琢磨不透,一般法器不都是念了口诀然后才能发挥威力,这无音锤还真是独特,凭这长相就足够在一众法器中脱颖而出,谁家正经法器会是这模样。

    “那我用完怎么还回来?”

    女子说道:“不用还,待你用完,结界已开,我也不再守着它,它会回到它的主人身边。”

    听女子说得几分兴奋,沈纪还真对这无音锤好奇,这模样奇特,用法也怪异,就连还法也是如此出其不意,不过让沈纪诧异,这居然有主人。

    沈纪问道:“它的主人不是您吗?”

    女子摇头,“自然不是,我只是被坑骗来做看守的,它的主人在天界,也是被禹京坑骗典当了法器,禹京早为他谋好了退路,可是苦了我们了。”

    她说得越发气恼,转而对沈纪二人说道:“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早日斩杀魔兽,我们也图个清静。”说着,一声吼叫,大风在眼前形成漩涡,顿时将沈纪二人带了出去。

    不过片刻,沈纪二人已回到方才的树林,此时已是天亮时分。

    沈纪赶紧收了无音锤,此时身上的寒意未退,又紧了紧棉被。桑落见他这副模样,伸手将火团靠近他,为他祛寒。

    二人便这样下山去,也不知过了一晚,这几拨人有没有打起来。这一路好歹没见到打斗痕迹,也没有血腥场面,想来相安无事。

    走下山,到了昨夜献祭的地方,只见猎妖者正打坐调养生息,凤临一行人也寻找着桑落身影,再看向承德,只见他坐在一个八卦盘前,手中掐诀寻找着消息,身后只有叶晨曦还支着脑袋等着,幼清在一旁打坐,而方志杨和柳长飞二人已靠着树呼呼大睡。

    沈纪袋中响动,拿出千里追来回了一句,承德的八卦盘便接收到消息,惊喜地睁开眼朝沈纪的方向唤了一句。这一叫将周围几人唤醒,连忙惊坐起身,四处看了看,见到身披被子的沈纪连忙朝他赶来。

    方志杨看着沈纪这副狼狈模样,赶紧质问道:“是不是她针对你呀?”

    沈纪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们跑上了山,担心这下面献祭还未结束,自然多待了一会儿,好歹等下面没了动静再下来,这一等就睡着了,让你们担心了。”

    柳长飞问道:“我们上山找过,怎么没见到你?就连承德师兄也联系不上你?”

    沈纪一摊手,说道:“昨夜那些东西上山,我们只能在树上待着,你们没找到也不怪我了,再者,我睡觉是很死的,天大的动静都醒不了,自然联系不上。”

    这样一说,方志杨两人是说服了,只是桑落身后的凤临一直盯着沈纪,仿佛在看深恶痛绝的敌人一般。沈纪毫不吝啬地朝他一笑,意识到方才的话好像有损他们这位魔族公主的形象,不过想来也不必在意。

    果然,凤临出声问道:“公主,他说的……”

    这无疑是向桑落求证方才沈纪的话,桑落说道:“的确如此,你们未曾找到,应是我设下结界,毕竟献祭之事我束手无策。”

    凤临同身后一众人跪下身去,“是属下保护不周!”

    桑落示意他们起身,看了一眼沈纪便带着人离开。

    方志杨仔细打量着沈纪,觉得这其中定有什么自己不知晓的,一靠近沈纪就觉寒意侵体,于是凑过去小声问道:“你不会和她共度良宵了吧?又是结界又是被子,你还这么冷。”

    沈纪无奈地看着他的眼神,说道:“收起你的话本,我冷是因为受了寒。”

    这一说,周围几人都投过来奇怪的目光,沈纪欲哭无泪,越解释越糟,索性披着被子往客栈走去,任他们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