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神语
繁体版

第八章 灭门

    第二日一早,街上人纷纷议论,说雷善府上惨遭灭门,连家犬都无一幸免。客栈几人也听闻消息赶紧出来,方志杨刚想告诉沈纪,沈纪早已将毯子收起,对几人说道:“雷府灭门我觉得蹊跷。”

    方志杨说道:“他坏事做尽,招惹的仇家不在少数,灭门也不稀奇。”

    沈纪却不这么认为,昨夜众人离开是在半夜,而灭门消息传开是在日出前后,那发现灭门就最晚在天亮前后,那有谁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悄无声息地对这么大一个府宅血洗一空,除非凶手不是一般人。

    承德看出沈纪的顾虑,说道:“蹊跷与否先去雷府看看。”

    一路上行人似乎都在有意避开几人,甚至眼中带着畏惧之色,想来是昨日沈纪的一番打抱不平让临水百姓认为现在城中最有能力灭门的就是他了,毕竟他们未曾见识过其他本领高强的人。

    越往雷府走行人越少,几人脸色也越发不安,各自将法器握在手上,承德也拿出执铃将几人护在身后,只见雷府上下充斥着一股子死寂还有一股子黑气笼罩上空久久没有散去。

    雷府的大门敞开着,站在门外也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也就难怪这么容易被人发现。踏进门,院内横七竖八躺着家丁的尸首,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尸体像是被吸干血一般干瘪,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循着血腥味往里走去,里面的场景却截然不同。这里人的死状各异,周遭物件也是一团杂乱。

    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血腥的场景,方志杨吓得躲在几人身后,就连沈纪也缓了好久,见桑落僵住脸色有些难看,沈纪将她拉了回来,说道:“知道你胆子小,还是在这里陪老方吧!”说着掏出方帕捂住口鼻走到承德二人身旁,即便已经做好准备想到会是怎样一番景象,还是忍不住皱眉。

    白奇问道:“这些人怎么会死得这么奇怪?”

    沈纪嘲笑道:“你要是怕就和老方站在一块,这种事情交给我和师兄就行了。”

    “我会怕……”白奇不忍直视这些人的死状,连连皱眉。沈纪拍了拍他的肩让他退后些,自己则蹲下身去检查死因。

    一番检查之后,沈纪指着尸体说道:“这是被掐死的,这是流血过多死的,那应该是被打死的。”

    看着眼前破败的家具,承德得出结论:“他们是互相残杀。”他将几具尸首一一解释,躺在椅子上的家丁手上沾有血迹,对应的指痕同倒在地上的尸体脖颈间的掐痕如出一辙,至于躺着的尸体旁散落着破碎的椅子,这应该是奋力打在另一家丁身上破碎的。其他尸体上也都有着自相残杀的罪证。

    几人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满屋狼藉,沈纪看着地上脏腑外翻的尸体强装镇定,说:“这肠子都快出来了,自相残杀也这么狠?好歹生活了这么多年。”

    白奇说道:“被逼的也说不定。”

    桑落也说道:“可能凶手以性命相逼,谁撑到最后就放过他,最后杀红了眼下了狠手。”

    也不是没可能,几人向里屋走去,这一路上家丁丫鬟尸首不计其数,这些倒不像是自相残杀,尸体一致向回廊两旁倒去,倒像是被一股力量一击击杀,但可以肯定这种力量绝不是一般人所有。

    进入里屋,满屋的鲜血触目惊心,沈纪看见昨日的恶霸被吊在房梁上,胸前被利物狠狠穿过直在胸前穿了个洞,鲜血顺着身体滴在地上。好在身后三人还未进来,连忙将几人推出去,只留下自己和承德查看情况。

    沈纪有些后怕,问道:“师兄,我第一次见这么残忍的凶手,这是有多大仇?”

    “不清楚,但这么看来能灭门的不是杀妻夺子也是仇怨颇深。”承德打量着雷善的尸首,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一挥手将东西拿下,面色凝重,道:“妖气,和外面一样的妖气。”

    “那灭门的东西是只妖?”不知为何,他想到的竟是鹿三元。

    二人接着查看了整个雷府,果真上下没留一个活口。站在院落中,承德挥动着手中的执铃,瞬间雷府上方的黑气汇聚在一处向手中的黑布袭来,接着白奇拿出一个罗盘,黑气便附着在罗盘上,随着黑气的移动,罗盘不断转动着,最终停在西方不动。

    几人正想跟着罗盘寻找妖怪踪迹,这时从府外涌进一群身穿公服之人,一个捕头上前来亮出令牌,说道:“官府怀疑你们和灭门案有关,请随我们走一趟。”

    沈纪反驳道:“有何凭据?我们只是正好人在这里,你就怀疑和我们有关,昨晚我们可都在客栈。”

    这时有一昨天的小捕快说道:“你能给我们下毒,谁知道你会不会在雷府下毒?”

    “我都说是治病了,你不谢我就算了还反咬一口,我要是下毒你还能活到现在?”

    捕头打量了一下沈纪,问道:“即便不是你,那阁下为何会现在出现在雷府?”

    沈纪无辜地说道:“昨晚你们把我辛辛苦苦搭了几个时辰的台子打散了,我来找他赔偿,话说人多势众,我这把他们都叫来赔偿不是更容易。”

    “胡说,我亲眼看见……”捕快还想再说什么,顿时全身疼痛难忍,沈纪提醒他:“都说了不要动邪念,小心病入膏肓。”

    捕头见此越发怀疑起沈纪等人,面带威严地说:“事情尚无定论,还请诸位随我到一趟衙门。”

    沈纪知道捕头是认定了这件事和他们有关,若真到了衙门即便没有定罪,抓不到凶手那也只能他们是凶手了。正想同那捕头理论,没想桑落抢先一步上前二话不说就把捕头拉了过去,吓得众捕快赶紧拔刀相向,只是碍于几人之力不敢向前。沈纪也觉得她越发大胆了,擒贼先擒王也不适合现在用。谁知她竟是将他带到一具尸体前让他仔细看着,道:“你好生看看,这明显是被妖物吸**血而死的,我们是人,人怎么可能吸**血?”

    捕头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一时不知如何做,直到白奇在他额头上一点,他面前的尸体上霎时弥漫着黑烟,那惊恐的双眼瞪着昭示着死不瞑目。捕头愣在原地,纵使办案多年见过死伤无数,也是初次经手这种离奇案子,可直觉告诉他面前几人绝非如此简单不能轻易放走。

    承德看出他的心思,说道:“我们正要去捉那妖物,若你不信,可随我们一道看看。”

    这正合他意,当即带上几个捕快同几人一道前去会会他们说的邪物。

    跟随罗盘的指引,一行人穿过长街直到了城郊,正当几人来到一片竹林,罗盘却开始左右摇摆不定,上面的黑气也开始乱窜。承德收了罗盘让几人当心,自己则将毗酆琴抱在手中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几名捕快不明情况,质问道:“你们又是做什么把戏?”

    几人并未回应,纷纷拿出法器准备一战,瞬间几团黑气从竹林上空袭来,承德连忙拨动毗酆琴弦向黑气攻去,黑气却并无损伤源源不断地袭来。见状,白奇同桑落也掐着法诀上前去与黑气对战,可那黑气却不受攻势影响一齐聚在地上慢慢形成人影。

    沈纪见着这人影有些熟悉,这不正是昨夜遇见的那黑衣人吗?

    正想间,那人张牙舞爪向几人袭去,却不惧法术伤害在几人身上划了几道口子。沈纪越看越蹊跷,瞬间想到什么,连忙从袋中掏出三把剑来对几人大喊道:“这是影,用法术伤不了它,接剑!”

    果然,撇开法术,那影子在攻击之下瞬间被打散开来,最后向西而去。众人连忙跟上,不一会儿那影子在一处山洞前便没了踪迹。只见这山洞阴冷潮湿布满了青苔杂草,众人警惕地向里走去,里面的荒芜同洞外截然不同,花草已枯死,遍地都是沙土。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逐渐宽敞,却还是同样的荒凉。忽然面前出现了同方才一样的黑衣人,那人像是受了伤正打坐调理着。离他不远倒着十三娘和凌虚子,凌虚子面色惨白看来是同他恶斗一场。

    承德和白奇拔剑便向那人砍去,桑落正欲拔剑却被沈纪叫住,“你去看看十三娘,老方上。”

    还未从雷府的死状中缓过神来的方志杨冷不伶仃被沈纪一推,看到面前的黑衣人连连摇头躲在沈纪身后。无奈,沈纪只能让他去查看凌虚子伤势,自己守在这以免黑衣人给跑出去。

    捕头见状说道:“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沈纪道:“我很惜命的,还是在这保护你们好了。”

    这时,沈纪腰间的乾坤袋忽然开始震动,不知是不是昆吾剑感受到妖气开始震动,沈纪拍了拍乾坤袋让它安静下来,可似乎愈演愈烈。

    方志杨将凌虚子扶起,把药粉洒在他伤口上,没一会儿他终于醒来,看见黑衣人大声喊道:“鹿妖……”

    见他如此激动,方志杨将他拉住怕他牵扯到伤口就麻烦了。这时十三娘也悠悠转醒,一脸惊恐地看着几人,桑落安慰她示意没事了,十三娘眼中的惊恐化为紧张,看着对面的打斗不禁扯着桑落的衣袖,恳求地看着她,无奈不能会意,桑落也只能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正当白奇一剑劈下直击头顶之时,一颗珠子从袋中飞出将白奇的剑弹开去,眼看白奇的剑再劈下来十三娘奋力挡在那人身前,沈纪见状迅速向她奔去,扔出飞针想要弹开剑的攻势无异于以卵击石,好在承德及时出手将剑弹开才免了一伤。

    白奇不明所以,“你在做什么?”

    沈纪顾不上搭话,赶紧查看十三娘伤势,他可是答应过菩提精帮他找人的,别有个闪失不好交代。

    十三娘倒是没什么,只是黑衣人面前的珠子竟和他散发的黑气相撞,沈纪问道:“你是鹿三元?”

    黑衣人没有答话,伸手抓住那颗珠子,正要使力便听凌虚子大喊:“别让他毁了妖丹!”

    妖丹?

    沈纪还未反应过来,那颗珠子就被黑衣人打入体内,不免被珠子一震跪倒在地,承德赶紧上前将他扶住,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黑衣人大笑:“你们不是要妖丹吗?自己去抢吧,哈哈……”他笑得无奈,斗篷下乌黑的脸没了血色,他不舍地看向十三娘,“我不能再保护你了……”

    看着他的身体逐渐消散,任凭十三娘如何挽留也无济于事,最终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只褐色的荷包。十三娘将荷包放在怀中,擦去眼泪,缓缓向外走去,桑落以为她是伤心欲绝怕她身体有恙,连忙上前扶着。

    几人跟着她来到一处山林,四周草木繁盛,十三娘拿着树枝在地上挖起墓穴,桑落多次想要帮她都被她拒绝,或许这是她最后能做的事了。

    凌虚子懊悔道:“是我不该送她出来,我以为那鹿妖心狠手辣将她抓去,我本想救她却没想害了她。”

    方志杨安慰道:“人各有命,何况他是只妖呢。”

    白奇道:“恶有恶报,他杀了那么多人,死有余辜。”

    沈纪却不这么认为,他看过姻缘簿知道他的秉性,此刻却说不上话。忽然感觉一股力量汇集在天池穴想要冲破心脉,沈纪试着压制无果,好在承德及时吹奏骨笛才得以压制。

    凌虚子问道:“可是妖丹起了作用?”

    承德问道:“妖丹有何古怪?”

    听他这样问,凌虚子解释道:“鹿妖的妖丹本该是至纯至灵之物,常人吃了可治百病,修行之人吃了可提升修为,只是鹿妖心术不正吸**气修炼邪门妖法,以至于妖丹被其玷污成了阴邪之物,如今在小兄弟体内若是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不能取出,恐危及性命,妖邪之气入体走上邪魔外道。”

    “那道长快取出来呀!”方志杨着急说道。

    谁知凌虚子摇头叹息,“不是贫道不肯帮忙,只是取出妖丹还需一样东西--摄魂草,摄魂草生长于丛山峻岭之间极难觅得,贫道寻了多年也无缘一见。”

    沈纪朝他拱手,“前辈,我几人都未曾见过摄魂草,可否请前辈同行指点一二?”

    “自然,贫道世间游历不知何处去,既然小兄弟有难贫道理应相助。”

    “多谢道长,”方志杨满脸兴奋,“有道长在我们就放心了。”

    “有劳道长了。”承德拱手谢过,对于这个师弟,无论好坏他都应该一试。

    正当这时,墓旁传来桑落大叫,众人赶过去时只见她抱着满头是血的十三娘,那墓碑上几个鲜红的大字写在鹿三元名字旁,她怨恨的眼睛盯着众人没了气息。

    桑落自责道:“是我没看好她……”

    沈纪安抚了桑落,随她一起将二人埋葬,看着墓碑上的血迹,不禁感慨原来那姻缘簿所表示的竟是这一刻的相守。

    离了墓地,沈纪二人又来到了月老庙,站在树下将一条蓝丝带系上,这是在十三娘身上找到的,或许是鹿三元留给她的,因为那质地同月老庙的丝带一样。

    “对不起小妖怪,我没能救他,他还是走了和十三娘一起走了,我们将他们合葬在西郊的树林里,等你牵完这四十对姻缘出来了去看看吧。”

    一根树枝将丝带拉了进去,没一会儿整棵树开始颤抖,沈纪不知如何安慰他,最终还是辞别了菩提精。

    二人走在街上不免失落,一时没了言语。眼看要到达客栈,沈纪说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在竹林我提过影,那是昆曈派一种秘术,我怀疑凌虚子所属就是昆曈派,不过这种秘术早已被昆曈派列为禁术,有能力修炼的应该是门中德高望重者,他的修为绝非看着这么简单。”

    桑落问道:“你也怀疑是他杀了雷家满门?”见沈纪点点头,她说出自己的猜想:“雷府尸体上的妖气和影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直到看到鹿三元身上的妖气,我一直以为是三元出了问题,现在听你这样说我才明白,不过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妖丹,还记得小妖怪说那颗妖丹是半年前给他的,凌虚子也是在半年前来的,这颗妖丹定不会如此简单。我想是他找不到妖丹,索性引我们出手去对付鹿三元,若是鹿三元死了,他也会让我们去寻找妖丹,只是他太狠毒,灭了雷家满门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盖住鹿三元的妖气。”

    桑落笑道:“难怪他当时如此紧张妖丹,所以你提出和他同行是想为民除害,想不到你如此大义。”

    “承蒙夸奖,他既然有能力灭人满门还吸**血,这样的祸患自然得除,不过眼下还是取出妖丹要紧,毕竟不知道后果如何。”

    “那不用告诉他们?”

    沈纪摇了摇头,说道:“师兄见识广心思深,凌虚子是骗不了他的,至于老方不善遮掩,容易让人察觉,别到时候打草惊蛇。这好歹是出戏,还是需要白奇真心投入一下,还是不告诉他了,以他的脾性察觉不出的。”

    听他这么一说,桑落无奈,也没见谁像这样数落人的,不过他这么说,自己也不好将事告知白奇,毕竟说了他也未必清楚。

    沈纪又道:“眼下还有一事,我既然说了影,他定会追问我是如何知晓的,最好说话的除了白奇就是老方,他们自然不会知道,不过不确定白奇会不会提藏书阁。如果说了,无论我再说什么他都会疑心我,到时不知道他是会杀了我取妖丹还是把我练成妖丹,我性命堪忧啊!”

    桑落拍着他的臂膀,让他安心,“我会护好你的。”

    沈纪自然信她,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无事,“在临水城想来他会忌惮几分,等出了临水到了他熟悉的地方,你也不必护我那么紧,我倒要看看他要怎样取这颗妖丹。”

    商定后,二人回到客栈,见他正在后院练功,身上的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看着白奇一脸崇敬,承德让他前去请教一二,毕竟门派之间以武会友,有些功法自然不是门派独有而不外传之物。

    方志杨刚向嘴里塞了几块糕点,忽然一愣,问道:“对了,方才他问我你喜不喜欢看书,我说你不喜欢看书倒是经常去藏书阁,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果然他还是问了,只是没想到说这话的人是方志杨。沈纪让他放宽心,转而有些担忧地看向承德,他可不确定自己能否安全到达天任。

    承德皱眉思索了一番,还是让他放心去做,由于没有见识过凌虚子的真正实力,他也没把握能否胜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