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执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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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中枪

    “小李,咱们走吧。”这头微信视频已经连线,老李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警棍和盾牌,跟着李森身后。

    一层似乎只剩这三个人了,毕竟工作日许多学生都有课,一楼又比较方便逃跑,两人脚步轻缓来到了二层。

    二楼开始就需要小心了,这次换成老李守在楼梯口,李森挨个门牌号叫人,二层的学生尤其多,居然有四个宿舍共十三个学生,李森也没有挨个询问试图,只是让在场出来的人互相认了认,只要没有携带长枪就够了,随后通知楼下的三个学生,准备接应他们。

    如此一来,工作顺利了许多,此时已经只剩下两层楼了,但小李森丝毫不敢放松,他甚至暗自期望,歹徒能够放下长枪。混在大学生中。

    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已经只剩下两层楼了,但小李森丝毫不敢放松,歹徒很可能就在下一个楼层了,他甚至暗自期望,歹徒能够放下长枪,抱着侥幸心理混在大学生中,这样至少危险低了许多。

    “有人吗?三楼的同学出来一下,三楼的同学们可以出来了。”

    没有声音,没有回应,李森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回头看了一眼老李,老李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将盾牌护在胸前。

    “有受伤的同学吗?有人听到枪声吗?”

    依旧没有回应,李森脚步轻缓得挪动,他已经看到了走廊远处地上的红色液滴,立刻浑身一机灵,将手中的手电握得更紧了。

    顺着血迹,李森走到一间宿舍门前,,他屏了口气,用力一脚将门踹开,随后动作迅速地向旁边翻滚。

    没有预料而来的门板撞击壁橱后的清脆动静与反弹力道,也没有枪声,宿舍里传来一道声音嘶哑的呼痛声,李森缩了缩脖子头,这哀嚎怎么……是门后传来的?

    “出来!不要负隅顽抗。”李森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警察叔叔么?是警察叔叔么?就我一个人,我在门后。”门口传来气息虚弱的说话声。

    李森不知真假,咬了咬牙,心脏狂跳,低喝一声:“你先别动。”随后猛地将门拉回,以门板作为掩体,一边缓缓向内推开,一边谨慎的观察宿舍内的情况。

    这间宿舍八个床位都没有遮光蚊帐,显得很是清爽,情况一眼尽收眼底,李森这才放心的闪身进去,看向了门后,只见一位学生倒在地上。正一脸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胳膊。暗红洇湿了一大片布料。

    李森快速呼了两口气,重新提起略有松懈的警戒感,没立刻去帮助受伤学生,转身将门插好,按着桌子俯身查看桌下只有凳子后快步冲进阳台,确认了宿舍中没有第三人,这才再次返回了学生跟前,蹲下身观察起学生受的伤,左大臂外侧在渗血,应该不算严重----命肯定能保住的,毕竟出血没有喷溅痕迹,这么一大片血迹看着吓人但对枪伤来说已经是很幸运的了,但对于涉世未深、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等场面的学生来说,这已经足以让他心里崩溃了,他的嗓子有些嘶哑,之前一直憋着声音,现在见到了李森靠近顿时难以压抑自己的哭声,全身都跟着抽噎而颤抖。

    “先别出声。嫌犯人还没有抓住。”

    李森从口袋中掏出一卷纱布,这是他听到枪响后,从警车备的医药箱里拿过来的,,他示意学生抬起受伤的手臂,将纱布当做绷带,紧紧捆扎在他伤口的上端。

    他扎的非常用力,牵扯到了学生的痛处,学生痛的呲牙咧嘴的,直往里倒吸气,连哀嚎都顿住了。

    等捆扎完毕,李森捞起学生身上的衣服,长袖T恤的袖口有点紧,这一过程加剧了学生的痛苦,学生伸着脖子想看自己的伤情,被他喝止了回去。

    亲眼看到受伤学生的伤口后,李森紧张的表情终于舒缓下来,入眼是一处直径几毫米大小、血肉模糊的坑洞,扎带止血显然起到了作用,渗血已经变得很少了,一眼就能看到底,整个伤口大约只有不到半厘米深,显然,子弹并没有停留在学生的体内,这已经是万幸了,后续检查如果没有伤到血管神经清创后缝针就可以了。

    他把剩余纱布叠了几叠,交给学生,让他按在伤口上,叮嘱他关好门后,李森打开了对讲机,报告了受伤学生的宿舍位置,让后援到来后第一时间救助这位同学。

    “好了同学,你再坚持一下,再过几分钟就有专业的医生会来帮你。”虽然第一时间来的大概是特警,但李森还是如此宽慰他,也算小小的善意谎言吧。

    “好…好的……呜……警察叔叔。”经过李森的安慰并解释他伤口不算严重后,这位同学已经从最初的恍惚惊恐中恢复了过来,时刻表情上努力表现得很坚强,但抽噎带来的气促还是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好在已经趋于平稳了。不过被年纪不比自己小上几岁的人叫警察叔叔,还是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你刚才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了吗?他往哪边走了?”

    “那……那个人个子不高,小…呃…平头,穿着一件深色的内衬,外……外面套着蓝白褪色的牛仔衣服。”

    “年纪呢,看起来有多大?像不像学生?”

    “嗯,二三十岁,我看着不太像学生,不不不,说不清,有点像吧,就是他脸上的那种表情,比较凶狠。”

    受伤学生皱着眉,露出自责的神情来,李森知道他受到如此巨大的刺激,现在已经很难从短时记忆中提供更多线索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你把门锁好。”然后扶着他站起身,以便他能自己插上门栓。

    结果打开门眼前的一幕让他睚眦欲裂,就在他走来方向斜对面的宿舍门里,一个个头不高的男人正探出身子,嘴巴扯出一副夸张又疯狂的笑容,端着一把黑黄配色的长枪,指向了走廊尽头的老李。

    然而此时老李才刚将手指摁在对讲机上,准备向李森通告歹徒出现在走廊上的危情,没成想歹徒居然舍近求远,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看到此情此景,魂飞天外,下意识的举起盾牌挡在身前,一屁股滑坐在地上。

    李森多么希望自己推门而出的动静吸引走歹徒的注意力,然而他的喝止声还在嗓子眼里,枪管内空气爆裂的声音便在耳边炸响,李森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愤怒与惊惧让他喘不上气,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双手握住了对方的枪支,向后一扽的同时抬起右脚,狠狠踹在了歹徒的小腹上。

    这一记含恨怒踹的力道大得惊人,枪留在李森手上,歹徒已经撞在门框墙角上了,像装满米糠的破布袋一样发出沉闷的声响,方才开枪的家伙蹲在地上,捂着胸口不住的咳嗽,努力上翻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李森,却又惊又惧,完全失去方才开枪时候的嚣张。

    李森出离的愤怒,死死盯住歹徒的眼睛,歹徒也梗起脖子有与其对视着,脸色受到冲击后的憋红一点一点变得煞白,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脸上再次显现出色内厉荏的疯狂与狠厉,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但似乎刚才的那一脚和背后遭受的撞击带来的痛觉相当强烈,用手撑了一下地砖身弓起后又呲牙咧嘴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像一条脱离了水的鱼扑腾了一下又没有了动作。

    “哎哟……哎哟……”走廊尽头,老李的呻吟传入李森耳中,他脚底有些发软,鼻腔喷出的气息越发灼热,要是老李有个三长两短,李森恨不得这个开枪的家伙现在就去死,这念头一动,他的意识恍惚了一瞬,突然没来由的回想起昨天夜里,那个趴在窗户内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不可名状之物。

    在李森注意力全然被闪回的记忆吸引的同时,盯着他眼睛的歹徒脸上残存的凶厉一点一点的消失,脸色变得蜡黄如厕纸,随后,他在回过神的李森惊讶的注视中,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狂嚎,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行起来,窜进了身后的宿舍,动作迅捷得仿佛他这么些年的人生都是这么行走的,他爬到窗前,像是被电过的鱼一样,突然展现出了出离的活力,身子猛地弹起,狠狠撞向了玻璃窗。

    廉价的普通玻璃应声而碎,那人借着撞击的冲劲,径直飞出了窗外。

    李森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歹徒是准备跑回宿舍负隅顽抗,也就谨慎的没有跟近,毕竟在宿舍这种狭小复杂的空间,被学生水果刀之类的利器捅上一刀也很要命,结果那家伙居然跳楼了?就这么不想被抓住吗?是不是身上背了其他命案?不过如果是三楼的话,跳下去下去也不一定会摔死吧。

    李森立马跑到了窗边,探头看到摔在楼下已经一动不动的歹徒,已经有老师和保安跑了过去,他在楼上高喊告诉他们这就是歹徒后,立刻转身回头,边在对讲机里请求加派救护车,边向老李的位置跑去。

    人呢?踏入走廊,李森在尽头没有看到老李的身影,心脏像是被手狠狠捏住,大步冲了过去,等跑到楼梯口才发现,老李正斜靠在楼梯转角的墙后,看样子是受伤后自己挪动过去的,盾牌依旧紧紧握在手上,警棍和手机被扔在了一边,空出的手摁在肩膀上,因为防爆背心质地较硬的缘故,按得使不上力,血顺着袖子流到胳膊肘,聚成一小洼鲜红,好在人意识还清醒,正紧紧皱着眉头,一脸的痛苦,见到来人是李森后,立刻丢下了盾牌,弓起腰以便更好的压紧伤口。

    “怎么样?受伤重不重?哪里受伤了?”李森很是焦急。

    “怎么样?人拷住了?哎呦,哎,嘶,我看不到啊,好像是肩胛骨窝窝里,中弹了。”

    “没事了,你别管先,别动,别动,我看看,”李森按住老李有些发抖的手掌,他也没多余的绷带了,锁骨上大窝的皮肉下可是藏着一条动脉的,他只敢小心翼翼的观察,生怕破坏了老李当前止血的按压力度。

    这一摸上去,李森才感觉到原来那个精力充沛的师傅在几年内老得如此厉害,手背的肌肤已经有老年人独有的粗糙与腊质感了,他用力按住老李手下方,扶着老李的手掌同步一点点向上挪动,以替换老李原本止血的动作。不过才这么一推,一小股鲜血就从老李的指缝间涌了出来,温热的触感让老李一哆嗦,而且在伤口处这么按压交接,带来的痛苦也非常强烈,汗珠从鬓角窜流而下,但他咬紧牙齿,低头垂目试图亲眼看看自己的伤口。

    终于解放了老李拳心朝里圈住伤口的手,拳头早就被血液浸透,黏糊糊的,那里的浅蓝色警服已经被洇出了一大团深色,但是还好,浸润程度并不是很严重,出血量算不上多,老李哆哆嗦嗦的解开扣子,掀起左侧衣襟,李森左右手虚握交替按压,协助老李将衣服剥去,露出剪头一片被血液浸湿的皮肤。

    一枚一分钱大小的血肉模糊正中心,嵌着一块黑色的金属,周围正缓慢外涌着鲜血,见到如此伤口,两人相视一眼,终于松了口气,远远的,警笛声传了过来,老李哼哼了两声,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