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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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人比草贱

    “出军!”

    随着李傕一声令下,近万名前军先锋带着云梯、井阑等攻城器具向着广宗方向推进而去。

    一时间,踏起的脚步声好似夏日的惊雷,烟尘扬起,隐天蔽日。

    翻身跃于马上,董卓不可一世。

    “宁安观我军容雄壮乎?比之左中郎皇莆嵩如何?”

    张林紧盯着面前的大军,一时有些愣住了。

    刀枪剑戟如林,寒意犹如冬日飞雪。

    他虽然也是久在军中,但人数上带来的那种震撼还是让人难以磨灭。

    大丈夫当领此雄军也。

    “宁安观我军容雄壮乎?”

    董卓再次开口道,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想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大军时也是这种表现。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多年过后,今日领军的是他董卓,董仲颖。

    张林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向着董卓拱手道:

    “真乃雄军,有此军,天下之大,有何处去不得?纵使那西域三十六国,大秦罗马,亦可往。”

    “好。”

    董卓抚手大笑,“不知比那皇莆嵩、朱儁如何?”

    张林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过来,这个问题可不敢随便答。

    笑道:“皇莆嵩、朱儁二位将军手下亦为百战精兵,都是为国尽忠之士,何谈优劣?”

    “你呀……”

    董卓指着张林笑骂道:“不实诚,不过本将今日高兴,不与你计较。”

    身下两腿一夹,董卓骑着马向着不远处山坡飞驰而去,

    “走,随我去观儿郎破敌。”

    张林摇头笑笑,也只得骑马跟上。

    ……

    城楼上,张角两手扶着石墙,眼睛死死的盯着城楼下,原本俊秀的脸上尽显憔悴与苍白。

    “兄长,你的身体无事吧?”

    一旁的张梁关切的问道,张角随意的抬抬手,摇了下脑袋。

    “我没事,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说着嘴角就忍不住抽痛两下,张梁顿时脸色大变,急忙扶着张角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红着眼睛咬牙道:

    “兄长何必如此为难自己?今后巡查这点小事交予弟弟就是了,你不保重身体,我等黄巾今后又该如何?”

    张角摇摇脑袋,随即嘴角一咧,

    “汉军攻城,我不来看看又怎么能放心?不过这位董中郎比那位卢中郎倒是差远了,今日当真天助我也,咳咳。”

    张梁拍拍张角的后背,不屑的撇嘴道:“城外也算难得的精兵,秩序井然,可惜为将者只想升官发财,一点都不把他们的命当回事,这才来了几天就想攻城,真当我等是泥巴糊的不成?”

    张角倒是很随意,“若不是上位者无德,我等兄弟又岂能趁势而起,跨州连郡,拥众百万?此等良机,天赐也。”

    张角紧盯着城下,他的眼睛似是燃起了火光万里,流血漂橹,随即抬头,望向了洛阳的方向。

    “待到我等大事将成,攻下洛阳时,我倒要看看那位天子的心是不是真的是黑的。”

    张梁张了张嘴,还未等他答话,城外就响起了雄雄的号角声,汉军开始攻城了。

    张角随手一挥,张梁会意的点点头,拱手退下,站到城墙边。

    城墙上,数不清的黄巾手挽着长弓,指节紧紧的绷在弓弦上,如果细听的话,可能还能听到吞咽唾沫的声音。

    张梁在等着汉军靠近。

    似是到了某个临界点,他的表情一狞,不知什么时候举起的右手猛地打了下来。

    “放箭!”

    嗖!

    尖锐的箭矢划过空气,霎时间,细密的箭就好似雨水一般从天而下。

    短短的几个呼吸内,数十名驱赶而上的汉军连城门都没摸到就被钉成了刺猬。

    无数人头皮发麻。

    李傕冷着脸打了个手势,原本用来的试探的汉军就换成了身披重铠,手持大盾的精锐。

    北军五校从来不缺少装备。

    ……

    看着先锋已抵城下,小山上的董卓拍手叫好,向着张林大笑道:

    “儿郎勇猛,黄巾鼠辈,我看近日就可破敌,宁安过于谨慎了。”

    张林只得笑笑,一旁的张济更是十分不满的向他撇嘴。

    但很快,董卓的笑声就戛然而止。

    随着张梁一声令下,滚烫的金汁迎着汉军的面泼了下来,紧跟着是数不清的滚石与檑木,就算相隔甚远,几人似乎也能听见凄厉的惨叫。

    攻城本就是个消磨人的活计,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董卓自知自己的失态,冷哼道:

    “孤城死守,不过硬撑罢了,不足奇,我等继续看。”

    ……

    李傕派出了督战队。

    前军咬着牙,渗着血,终于有第一名汉军爬上了城楼,此时离汉军初攻城已经快过去了半个多时辰,他是一名北军中的什长。

    握住口中衔着刀,他向着身旁的黄巾弓箭手直扑而下,他两眼通红。

    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弟兄们就可以上来了。

    “杀!”

    他向着身下的黄巾大吼,手中的刀死命的向前劈砍,几个黄巾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砍中了面门,他狞笑着。

    忽的,他感觉胸口一凉,发现一根长矛已经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胸膛。

    “混蛋。”

    他暗骂道,实现顺着长矛望去,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人,以及同样面露狰狞的脸。

    他已经绝望了,很快,腹下又是一阵阵刺痛,他被钉成了马蜂窝,从城墙上栽了下去。

    “为什么是我?”

    他缓缓扯扯嘴角,嘟囔了几个字,就和其他人一样砸在了地上,鲜血伴随着脑浆溅起,他的眼睛圆溜溜的瞪着。

    董卓已经从骑马换成了坐席,对李傕的攻势很不满意。

    “这个李傕怎么搞的?战前夸下海口,战时竟连城楼都上不去。”

    一旁的张林勉强笑道:“中郎莫要着急,北军虽强,但黄巾亦有几分勇力,若是翻手可灭,又岂会连绵州郡千里。”

    董卓勉强点了点头,朝着一旁的亲卫道:

    “你去告诉李傕,叫他抓紧攻势,莫要丢了朝廷的脸面。”

    亲卫打马而去,张林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乱世之中,当真人比草贱。”

    他忍不住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拳头捏的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