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很少有什么事会令星和整整同时感到不适，早起和新生宴的继续是难得的其二。

    介绍完几个授课主任后，门主居然亲自下场来跟新生朋友们打成一片。此举可谓是水泼进了热油，石头砸进了茅坑，连黎星漪都为之侧目。

    最先得到门主接见的是一个痞帅痞帅的男生，新生集合的途中他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毫不掩饰地拉帮结派，恫吓的同门不下十指之数，一看就有这样那样的背景。

    此刻跟门主说起话来，这人倒是稍微沉住了气，手持酒杯身姿挺拔，显得人模人样，看起来像是个十分典型的从大家族过来历练的公子哥。门主则始终挂着和煦的微笑，这会儿与锋芒毕露的小伙子相比居然显得娴静许多。

    碧整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橙汁，看了看名册，发现并不能通过外貌假定他的姓名。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也并没有谁提前离场。本着人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她遵循本能，缩起脑袋摆弄起衣摆。

    不对啊，我是卧底，我要有职业操守，我得时刻收集情报。

    于是她掏出从星那里抢来的纸，在上面如实记录道：二楼的饮料疑是冲剂饮品，有颗粒感，不如喝水；仙餐虽然难以下咽，但是颇有成效，现在我感觉腹中火热……

    啊，门主过来了，下次再纪录。

    “每年看到如此多可爱的新血液进入无为门，真乃幸事一桩。”门主款款而来，向这一桌的女生们举起手中的酒杯。

    碧整整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一个红色的身影哗地站了起来。

    朱雅挂着得体的笑容，对着门主背诵课文般流畅道:“门主您客气了，入门第一天就得如此款待，我们实在受宠若惊。我相信在门主的带领下，大家一定会不负韶华，努力修炼，为山门发展与人类社会贡献自己的智慧与力量。只是不知我在家中已经修习过的法门，是否会与门内功法冲突？”

    碧整整在旁边看见朱雅一只手正偷偷地紧捏着裙角。

    门主看了看她，想了想，突然收起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肃杀之意。接着，他对着朱雅做出一个标准的兵家起手式——敬礼。

    随后，他收敛杀意，微微笑道：“人类修士修仙的法子众多，任何一套若能与我们无为法结合起来，都不失为美事一桩。你们也看到了，我自己就在尝试钻研无为法和兵家法门的结合，事实上，偷偷告诉你们，从我们目前已知的功法来看，只要小心注意功法之间的冲突，取长补短的新功法要比旧功法好用得多。”

    朱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激地抱拳：“感谢门主提点。”

    随即扑来的是一帮仰慕门主的年轻姑娘，门主满脸的苦笑，好说歹说总算是给劝住了。他看向一旁随同的几位主任无奈道:“哈，咱们这一届女同学还真有活力。”

    蔡主任笑道:“哪一届的小姑娘看见你不是这反应。”

    门主来到黎星漪身边，一双俊目看了看她，忽地问道:“黎姑娘，听闻你进行仙资检测时，光芒异常刺眼，不过只维持了一瞬，随即便沉淀为明蓝色，沉静内敛，纯净大方，可是事实?”

    碧整整闻言差点笑出声来，背过身捂着嘴才勉强绷住，几个主任都奇怪地看着她。

    而黎星漪便显得有素质多了，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仙资这东西是先天的，算个老天赏的添头，有当然好，没有也不妨碍修炼，能不能让人赢在起跑线上也说不准。原因在于，仙资意义缥缈，有的人一辈子也没摸清自己的仙资到底是哪方面的资质，最终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在碌碌无为中老死。

    而门主貌似精于此道，他笑着拍拍星的肩膀：“据我所知，拥有这种光芒的人天生与水或大地亲和，黎姑娘以后可以试试多往这方面发展。”

    然而，正当他的手要落在肩膀上时，黎星漪的眼神骤然变了。

    这种瞬息的变化立刻，也只被在场修为最高的门主捕捉到了。他目光一闪，虽然来不及判断黎星漪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变化，但还是迅速将手不动声色地挽了回来，似乎只是在聊天时顺势做了个手势，脸上微笑如常。

    黎星漪也是冷冷的样子看不出变化。

    于是刚才那个瞬间理所应当地被时间淹没，似乎除了两个当事人，谁也没有察觉。

    ……

    总算，门主聊完走人了。期间他只是向碧整整随意搭了搭话，她倒也乐得如此。

    目送着他往下一桌走去，碧整整瞥了一眼黎星漪:“星，你平时不搭理人就算了，怎么对门主态度也这样，他以后可是要做咱们老大的。”

    “谁知道能待多久。”黎星漪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坐下身来。

    碧整整乐了，“嗬，天骄说话就是有底气。”

    一边的朱雅则是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我还是第一次代表家族跟这种高手对话，紧张死我了……对了，宴会要结束了，咱们待会儿一起回宿舍吧，房间好像都是挨着的呢。”

    碧整整点点头。无为门的宿舍虽然还是多人间，可是居然有双人间可选，有钱的甚至还可以选单人间，土地好像富裕得不像话。

    这时，门主的声音霍然响起：“各位，时候不早了，本次新生欢迎宴便到此结束了。最近午夜流水这种仙孽异常猖獗，十分危险，虽说无为门有大阵守护，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大家夜晚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出门。在此，衷心祝愿大家今后在无为门生活如意，日日精进！”

    众新生纷纷起身向师尊们和门主告别，在五人离去后，大家便自觉地结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体，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宴会厅。其中，公子哥以一己之力勾搭出一个十人集团，不可谓不有帝王之相。

    整整三人组最后才动身，朱雅走到门口时，才发现整整和星漪没有跟上来。她回头一看，发现此二人正不约而同地看着后厨的方向。

    “怎么了？”她也不自觉地往那边看去，不过隔着墙什么也看不到。

    整整笑道，“没事儿，我就想看看，这里食物做得不错，怎么就饮料搞得这么敷衍。唉，看不见，走吧。”

    星漪看了看整整，认可般点了点头，“走吧。”

    此时，残语虚穹之上的月亮还没从大地那头爬上来，整整和朱雅便就着淡淡的月光洋洋洒洒地聊了一路，浑然忘却了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刚认识没一会儿，触及不到理想信念之类的高端话题，不一会儿就说到了对仙宠的憧憬。

    “我最想要的？衔月莺吧，”朱雅掰着手指，细数着教科书上陈列的几个长处，“分布广泛，性情温顺，自身仙术种类也多，还与人类利害一致，再加上能进行短暂的飞行，除了攻击力度不够强，简直没什么缺点嘛。对了，长得还好看。”

    提到仙宠便不可不提魂契，顾名思义，就是用灵魂与其他生物达成的契约。就碧整整所知，魂契的达成难度与仙宠的实力成正相关，与自身的实力成负相关，类似的，能收服的仙宠数量也取决于使用者的灵魂容量与仙宠所占的份额。而专修灵魂以同时与多个生物达成魂契的人则被称为牧者，可以简单理解为放牧之人。

    这世间生命，只要与另一个生命达成魂契，且魂契达成的那一刻相对处于弱势状态，都可称为仙宠，而另一方称为仙主。当然，正常来说，没有哪个正常生物会甘愿低人一头，一辈子受人使唤，这便不可不提仙宠存在最重要的一点价值——并不是给仙主带来多大的战力加成，而是当仙宠与仙主灵魂之间心意一致时，二者对仙气的聚合与吸收效率会提高，从而实现降低修炼成本，提高修炼速度的效果。因此，大多数时候，二者都是相辅相成，互利共生的关系。

    这时，一些本身潜力不足，或者潜力足够但机缘不足的仙灵和仙源，便不抵制与人类达成魂契了，因为这相当于为它们打开了变强的捷径。如果遇到真心对仙宠好的仙主就更好了，二者的地位也并不会有太大差距。至于把仙宠当畜生使唤的仙主，一旦被发现，便离死不远了，因为人类和已知的仙灵和仙源之主们明面上严格禁止这种行为。

    碧整整在老家就学到这么多，更多的细节，明天蔡师尊应该会详细说明。

    “光说我了，你们呢？想要什么样的仙宠？”朱雅向着二人笑道。

    “啊？”碧整整一愣，把星的所有计划都过了一遍也没找到答案，于是赶紧祸水东引，“问你呢，星。”

    黎星漪未加思索道：“随缘。”

    碧整整于是放心道：“她随缘，我随她。”

    ……

    终于到了自己和星的双人根据地，这里空间狭小却不逼仄，只摆着再简单不过的桌椅床，透露出一股苍白和清爽的味道。

    用于卧底活动已经再好不过了，碧整整在心里嘀咕着，刚要一头栽进柔软的枕头，就被黎星漪提起来，塞进了洗手间。

    “洗脸，这皮套没有自动清洁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