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亥失魂落魄的从皇城司的大门里走了出来，临走时张石泉用手指指了指他的眼睛，叮嘱他别乱跑。

    完全被看住了，软肋在人手里，只是轻轻一捏，自己就感到了无比的疼痛。

    江亥回头看了看皇城司沉重的大门，又拿出了那块刻着皇城司三个大字的铜牌子，手掌用力狠狠的握了下去。

    皇城司是皇帝私下的机构，由皇帝贴身太监掌管，负责稽查百官，监视四方，是黑夜中皇帝掌控这个国家的大手，皇城司人员全部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只需对皇帝负责，不听从其他人号令，权力极大。

    没想到我也能进去。不过这块牌子既是我的一个护身符，又是一个紧箍咒，只要他一念经我就得去为他们赴汤蹈火，完全成了人家的工具。这样也好，要是没有利用的价值，我就会像破抹布一样被扔了，如同我的父母将我放在水盆里遗弃一样。

    江亥抬头看了看天空，回想成长的一幕幕，没有父母慈爱，幸有帮主照拂，孤身一人，却有哥哥姐姐爱护，这也算是一个家了。

    可就是这般。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在人后的苦难自己还是能够忍受的，可是人前乞求已让自己的尊严破碎。

    别人家的雨天冬天雪天是休息的时候，可是对于自己却是灾难，自己要忍受这样的天气，并且尽情的“享受”它们，以便让自己更加的狼狈，比其他人更值得可怜。

    身体的疼痛固然能忍受，可是心里的打击已经让自己千疮百孔，他人的目光比剑还要锋利，比锤子还要沉重，自己必须装的诚心接受，最后自己都分辨不出是否是装的了，接到食物那一刻是那般虔诚，怕是连上天都欺骗了过去。

    有时自己也是怨恨从未见过的父母，他们的一念之差造就了自己一辈子的痛苦，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呐，自己连扎小人都不知道父母的样子，如果当初那个盆顺着河流流进大海多好，就不会这么苦了。

    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江亥我也能成官，大字不识多少，竟然能成官，可是我这个官又该为谁而当呐，弟弟妹妹都走了。

    啊！大珠小珠，去看大珠小珠还有明药堂少堂主的事情也得和她说清楚。

    片刻儿，江亥就来到了明药堂的正门，胸前的令牌像是一块盾牌，一根木棍，为他遮风挡雨，将他弯下腰的挺了起来。

    江亥背着包裹，破衣烂衫的走进了明药堂，没有往日的低三下四，弯身哈腰去和每一个人打招呼见礼，也没有东躲西藏的怕碰到其他人，就这般硬挺挺的走进了明药堂。

    旁边的人看他如此模样，鄙夷的撇过了眼神，一些人从他的旁边经过都躲得远远的，并且不屑的切了一声，不是被他硬气逼退，而是怕沾染到衰气。

    江亥没有管那些，依旧学着那些官吏的四方步，背着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椅子前坐了下去。

    江亥深吸了一口气，摆手嚷声招呼道：“王掌柜，去把少堂主身边的大珠小珠叫来，还有就说我江亥来了，让少堂主过来见我。“

    江亥整理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像王九那般更加的从容一些，更具威严一些。

    王掌柜也是一惊，不知道这小子得了什么癫症，不能让他在这里耍泼，万一伤到其他人可不好。

    “还请十二小兄弟到后堂静坐，我这就去给你通报。“王掌柜辛勤的给江亥打开了前堂的栅栏，并弯腰示意他去后堂。

    江亥满意的笑了起来，原来被人敬着是这般感觉，他缓慢的站了起来，再次迈着自己不熟悉的四方步向后堂走去。

    因为没有长衫遮挡他的粗布长裤，在外人看来他就像螃蟹在哒哒的走路。

    堂内的病患一阵窃笑，又不是发皇榜的日子，怎么一个乞丐还中举了？简直是东施效颦。

    江亥听到了他们所说的话，并没有做任何反应，嘲讽咒骂相较于生命有什么可比性吗？对心中坚持更无可比性。现在的他已经不可一世了，再也不会被这世俗的话语所影响丝毫，他背着手随着王掌柜来到了后堂，坐在了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大珠小珠就过来了，可是她们却是眼角含泪，一副委屈样。

    江亥一看妹妹这样顿时心中一气，一拍桌子，将手边的茶杯给甩地上了，啪的一声，吓了大珠小珠一跳，“王掌柜。“这三个字近乎从他的喉咙里喷了出来。

    “我当是谁呐？原来是你们的乞丐哥哥啊！“

    来人还没进门，讽刺的声音已经飘到了江亥的耳朵里，

    只见拿着丝帕的吴婆婆缓缓地迈过了门槛走了进来，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们三个人。

    吴婆婆看着坐在主座上，嫌弃的指着他，歪着头冷哼了一声，仿佛这个人脏了她眼睛一般。

    “这些乞丐啊！也就是知道伸手吃饭，伺候人的活是一点也办不了，你还是给领回去吧。“

    江亥看着梨花带雨的妹妹，心头的火腾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大喝一声，“狗奴才，你现在恭恭敬敬的将我妹妹请出明药堂，我还能饶你一命。“

    “诶呦呦，天天躬身弯，祈求别人给一点饭的人，竟然要我送你们出去？“说着吴婆婆转身躬身弯腰，向天伸手乞求着，一副乞丐讨饭模样。

    旁边的大珠小珠一脸震惊，自己的哥哥究竟是怎么了？她们不想给自己的哥哥添麻烦，用力的瞪大眼睛，不让泪水滑落。

    纷纷拽着他的胳膊，抿着嘴央求自己的哥哥别再说了。

    “我呸，你们赶快给我滚，别脏了我家的地方。“吴婆婆突然转身，从她伶牙尖嘴中吐出了一口痰在地上，然后指挥着王掌柜要将江亥等人撵走。

    江亥气的腾一下站了起来，一定要给这个毒舌妇一点颜色瞧瞧，大珠小珠察觉到了江亥的不对劲，用力的拽着他，摇着头，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江亥心里一痛，但还是一转冷意，笑着安慰她们二人，轻轻地为她们拂去眼角的泪水。

    “少在这里装可怜，当初她们来时我就不同意，现在正好，赶紧给我滚。“说完吴婆婆看王掌柜没有动作，自己就挥着手绢就要将他们三人撵走。

    江亥双眼冷冷的看着吴婆婆，握紧了拳头等待着她的接近。

    “咱们走吧，哥。“大珠拽着江亥的手臂，低着头泫然若泣，哽咽着说道。

    江亥闻言内心一震，对，就是这种无力的绝望感觉，当初她就加这种绝望施加给了自己的妹妹，现在还要当着自己的面将绝望施加给自己的妹妹。

    不可能了。

    当的一声，江亥从大珠的手上抽出了手臂，一拳重重的砸在了吴婆婆的脸上，一道血线瞬间从她的嘴角飙了出来。

    “打人啦，来人呐。“

    “我让你不听。“江亥伸出了右脚用力的踢在了吴婆婆的脸上，“我让你不听。“又是一脚踢在了她的肩上。

    这时大珠小珠才从惊讶中缓过神来，马上拉住了江亥，使他最后一脚踢在了半空中。

    “嗯，还听不听我的话。“

    她们不可置信的看着江亥那凶狠的脸，完全不是她们印象中的十二哥，此刻她们有些害怕与江亥对视，只得拉着他，大声喊道：“十二哥。“希望能唤醒他。

    吴婆婆摸着自己的脸，看着嘴角的鲜血，一阵阵疼痛传来，她满眼怒火的看着江亥，翻天了，她顾不得喊疼，不停的招呼着，“来人呢，来人呢，乞丐打人了。“

    听见传来的脚步声，吴婆婆顿时重拾了以往的气势，也不顾着痛了，恶狠狠的指着江亥他们三个人，“你们不是不想走嘛，那就都别走了，我要给你腿打断，以后出去你也好找食吃。“

    江亥一皱眉，嗯了一声，再次出脚，可还是被大珠小珠拉住了，吴婆婆快速的反应向后爬去，这一次又踢了个空。

    这时门外来了六个膀大腰圆的家仆，吴婆婆一看他们来了，气势汹汹的喊道：“给我打，打死这群为非作歹的小乞丐。“

    四个家仆走进了屋内向江亥围了过来，另外两位将吴婆婆搀扶了起来，吴婆婆眼神毒辣死死地盯着江亥，眼中满是恨意，不停的嚷声说打打打。

    江亥看着她的模样，一阵好笑，甩开了大珠小珠的手，冷哼了一声，安稳的坐在了椅子上，我就坐在这里，你能奈我何啊？

    “你们敢打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