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叽叽喳喳叫着，怀里还有柔顺光滑的触感，似乎还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是小雪豹。似乎是感觉到了余翊转醒，小雪豹也不睁眼，只是用小脑袋在余翊怀里蹭蹭，又沉沉睡去。

    看到帐篷被撕扯出的一个小洞，余翊不禁苦笑摇头。这个小雪豹啊，怎么就是学不会解绳结，他的小爪爪再笨，活结总该会扯的吧？

    帐篷出口设有帆布制成的门，门口有活结，拉开绳结即可开门，余翊为了避免小雪豹在自己深夜熟睡时拉开门不会关导致自己着凉，还特意按照同样的方法做了一个小门，刚好可以容得下小雪豹进出，绳结也设在小雪豹抬爪可解的高度。

    余翊转头，看着帐篷被撕扯出的小洞和对面的小门被扯开的绳结，陷入了深思。

    “你这小笨蛋是存心来破坏我财物的吧！”

    小雪豹没有反应，甚至微鼾声更甜了。

    “唉……”余翊无奈苦笑。复轻轻摸摸小雪豹毛茸茸的脑袋。

    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洞口洒在帐篷里，凉被上，现出朦胧的光斑。已经是早晨了吗？无梦的夜过得可真快啊。

    伸个懒腰，他自我整理，走出帐篷。

    阳光温暖，风也温柔，空气中湿气略重，但依然给人清爽的感觉，阳光在林间发散，如梦似幻。那林离不见踪影，想来还在帐篷里休憩。余翊回身看了看小雪豹，只见他避开破洞而入的光柱，蜷缩在帐篷角落里，酣睡。阔步，他行至小雪豹面前，轻抚小雪豹的脑袋、脊背、尾巴。小雪豹只是皱了皱鼻孔，似乎是下意识的，小尾巴欢快地晃来晃去。

    “看来他一时半会是不会醒来了，那我自己去。正好把他当锚点，找不到回来的路就感应他的位置。”脑中这样想着，余翊俯身低首，用额头蹭了蹭小雪豹的脑袋，大步流星，向雾气弥漫的森林中走去。

    小雪豹睁开惺忪左眼，目送余翊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迷雾中，他又闭上了眼，伸了个懒腰，继续享受这个静谧的清晨。

    迷雾之中，余翊却感觉到自己能“看到”很远，往往目光所及白茫茫一片，他却就是能感知到那里的草木花鸟，有点像风系魔法“律息”带来的效果，但那个魔法只能探知身周的物体面向自己那一面的轮廓，而现在，只要他想，甚至能感知到十米外一只黄色小鸟的喙，喙上的细密角质纹路，和它发力钉入一只毛毛虫身体时飞溅的浆汁，浆汁白中透绿，在创口处呈圆锥体爆出，爆开的浆汁形状随机，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

    这就是灵识外展吗？余翊震慑于这可能是锻炼精神力觉醒的能力，他感觉自己还能观察到更入微的程度，但没有这样做。他强行掐断了自己的灵识探查，对自己好奇心的哀嚎置之不理。对获得新能力的兴奋盖过了使用新能力观察到有些令人不适的东西的烦躁，余翊重新尝试使用这灵识外展能力，却发现怎么尝试都无法奏效了。肚子在“咕咕”抗议，余翊暗叹，他明白，当务之急不是测试能力。退而求其次，他施展律息，去抓早起的小动物了。

    不久后，林间空地。

    林离被一阵香味馋醒，步出帐篷，发现空地中央余翊已经在烤肉了，那是一只体型中等的兔，被剥皮并掏掉内脏，用一根粗直树枝串了，放在篝火上架子旋转。此时那兔子外表已初现金黄，香味弥漫。此时余翊全神贯注，可似乎并不是在专心烤肉，他的手臂机械地转着，令兔身均匀受热，而思绪早已飘飞到了火焰的掌控上了。

    他能感受到火焰的不羁和高温，能感受到跳动的火舌所蕴含的活力和灵性，他尝试控制它，不断失败，不断尝试，终于在一次风元素的波动中，他似乎找到了诀窍。火焰开始渐渐按照他的想法跳动、倾斜，忘我地舞蹈。

    林离也注意到了余翊的训练——或者可以更准确地说，玩耍。她没有立即做出评价，只是等兔子烤好后，出声阻止余翊掌上不熄的火光。余翊身躯一震，似乎这才注意到她，他微笑，看起来和煦而阳光，此时有云掩日，他们所在的空地一片晦暗，可他的面孔神情却熠熠生辉。他似乎心情很好，青芒一闪，切下一只后腿，递给林离，笑道：“饿了吧？”

    林离嘴角向左一扯，似乎在敷衍地表示自己回了笑，后又忍俊不禁，抿嘴微笑。她接过兔腿，慢慢吃起来。余翊也自顾自扯下另一只后腿，大快朵颐。

    林离偶然抬头，看着被风元素裹挟着的，悦动的火，问道：“你烤肉的时候也在训练吗？”

    “是。”

    “练的是什么？”

    “火。”

    “火？”

    “火！”

    “不对。”

    “不对？”

    “我能感觉到，与其说是火，倒不如说是风元素的运行路径，让这团火表现得趋于精炼、纯熟，而火本身的强度、玄奥则相对低级。”

    林离顿了顿，接着道：“就好像一张纸，这张纸的攻击性很低，而一个人把它揉搓成锥形，这尖锐的锥则能让受到其攻击者疼痛甚至受伤。此时这张纸就相当于火，而揉搓这个行为则相当于风元素。”

    余翊静静听，沉吟。他恍然发觉，自己对风系元素的控制精准纯熟，在御火时不自觉就使上了风系元素来加持。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好事，纵观当世研习魔法的修行者，能做到纯熟控制两种乃至以上元素的人，无不是天赋异禀，名震一方的人物，余翊小小年纪即自发领悟这项能力，可谓前途无量。但是，短期来看，这样的训练，会导致他非常依赖对风系元素的控制，而对火系元素的操控能力则停步不前。

    想清楚这茬，余翊不由发自内心感谢林离的提醒。余翊面对林离，表情肃穆，抱拳一礼。

    ###

    一般来说，修炼是枯燥的，痛苦的，反人性的，但要想出人头地、变得比旁的人更强，承受它是最基本的素养。

    修炼时光里的人，对时间的感受是矛盾的——锻炼中，时间被无限拉长，在强弩之末时，每分每秒都似如坐针毡，而训练数日后，回望之前的锻炼时光，又有转瞬即逝的感觉。

    ……

    又是一个锻炼后的下午，阳光悠悠然斜撒在林间空地上，余翊如往常一样，舒舒服服得嵌在木质椅中，这木椅表面光洁如新，微微散发出风系元素的气息，显然是他刚制作完成的。阳光为被，清风作歌，他眯起眼，仰躺逸神，享受着锻炼后的放空，这令人迷醉的宁静时刻。

    林离站在他面前，眼中闪烁着好奇和欣赏。她深深地看了余翊一眼，然后问道：“可以打扰下吗？”

    余翊睁起一只眼，打量了一下林离。阳光照在林离身上，为她的轮廓勾勒出一幅美丽的画卷，那是一种独特的美，冷峻而坚韧。她的存在就像一朵孤云，柔美而坚定。余翊微笑道：“一起锻炼这么久，也该算是战友了吧，怎么还这么客气？”并抬手示意她坐下。

    林离闻言撒然轻笑，依言坐在另一张椅上，直入主题道：“我的锻炼强度不可谓不高，我自己实施起来都非常吃力，我能坚持这种锻炼，是因为我有强大的内心、不得不变强的理由、以及鞭挞我前进的、我不愿提及的过往事情，简言之是一股执念。你是怎么做到跟上这种锻炼强度的？这几天我有时候确实很好奇，你的动力究竟是什么？”林离顿了顿，又道：“你也有什么意难平的事情吗？”

    余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坐直了身体，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自己的动机。半晌后，他抬起头，看着林离，眼神透出一股惘然：“我……不知道。”

    林离诧异，余翊的回答出乎她的预料。她以为余翊会有很明确的动机，比如为了保护某些人、为了击败某些人。然而，余翊的回答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如果他没有刻意隐瞒什么的话，那么他变强的欲望可能只是一种本能——偶尔会有那种人，一旦想到自己比别人弱就如坐针毡，只有不断变强才能获得内心的安宁。

    “他是这种人吗？”她深深地看了余翊一眼，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敬佩。这个少年的变强是一种内在的本能。这种本能让他不放过任何变强的机会，得以自发性不停变强。就像生物本能一样，无需思考，只需行动。

    林离叹气，出神。

    她轻轻拍了拍余翊的肩膀：“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的毅力和决心都值得肯定。变强的过程异常艰辛，但你却能安然承受。这种精神，让我很是佩服。”

    余翊听着林离的赞扬，开心到嘴角都扯到了耳边，但他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他在锻炼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存在感。每一次挥洒汗水，每一次超越自我，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满足和自豪，但是他并不清楚自己的根本动力究竟是什么，就像过去的记忆一样模糊不堪。

    太阳悄悄躲进云里，风儿绕着那个垂首的人儿轻舞，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直到璀璨如星光。

    抬起头，他看着林离，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对我来说并不容易找到，找到这个答案可能需要去很多地方，经历各种事情，能力低下、毅力不足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保证自身安全是很困难的，更别提找到答案了。所以，我可以把这个问题放一放，先增强寻找答案所必须拥有的硬性能力和条件。”

    他握了握拳，蔑笑道：“看吧，正说着，麻烦来了。”（同时，传讯嘱托小雪豹溟啸找棵大树爬上去藏起来。）

    林离凤眼微眯，长身而起，侧身面向漆黑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