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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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笈笄进行时(一)

    第二十一卷

    笈礼进行时(1)

    已经是百花凋零殆尽,菊花一枝独秀的时候。

    这是白淮的盛事,是帝后的掌上明珠的及笄之礼;这是天下的盛事,是联姻世界最强王朝,永固江山的良机。

    各国的来使都已经抵达南充城,城内外戒备森严,尤其是寿皇宫方圆十里之内驻扎了一支万人的军队轮流站岗,一刻都不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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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晔煜住的离皇宫只有千米之遥,是最近皇宫的使馆之一。

    此行队伍里没有一个是蝶后的人,莫说他们进不了白淮境内,哪怕是与护国大阵有一根头发丝的接触都能被它攻击成粉末。

    但黎昕等人没来,月指却来了。

    “拜见师尊。”

    月指摆摆手:“别搞这些虚的,你见我一次就行一次礼,不累得慌吗?”他一屁股坐下,灌了一口水才说,“你什么时候和你那小女友约着见个面,到时候把万古叫上,自从上次我惹了她,她已经快有两个月多没搭理我了。”

    话音才落,九尖琉璃盏就冒出了绿光。

    赵晔煜手一挥,绿光变成火苗,出现的却不是覃娮明的脸庞,而是万古的。

    行礼:“赵晔煜拜见万古神尊。”

    万古也是摆摆手:“不必在乎这虚的,我都多大年纪了,每每见你们这些小辈,开口就要说不必多礼,累得慌。”说完,她的目光挪到月指身上。

    赵晔煜瞅眼她又瞅眼月指,真真是曾经凡间的恋人,说话都那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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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万古的脸出现在火苗里,月指就蹦了起来,正正经经地站着,笑眼眯眯地看着她,一脸谄媚劲。

    只见万古双手叉腰:“月指,你个臭老头子,惹了我还敢来白淮,信不信我禀明陛下,把你驱逐出去!”

    “别啊!我这不是向你请罪来了嘛!”月指端起九尖琉璃盏,像宝贝似地捧在手心里,“一开始惹了你我就向来向你请罪来了,哪知道这的护国大阵护白淮护得厉害,我都进不来,这会子各国来使,大阵的力量才被稍稍减弱些,我又求了你家公主我才得以进来。”说着亮出通行令牌。

    他弓腰:“万古神尊,都是我的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就宽恕我这一次吧,我以我的万年修为起誓,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万古一脸狐疑:“护国大阵针对的是蝶后的人,你怎么会进不来?”

    赵晔煜心里咯噔了一下,视线挪到月指腰上挂着的一个香囊,那是若蔷的手艺……他连忙道:“万古神尊,师尊他不是故意惹恼您的,您已经冷落了师尊多日了,就宽恕他吧。”说完,他也学着月指的样子向万古行礼,身子把香囊挡住了。

    万古没好气地哼声:“得了,今夜我会和公主出宫,再说吧,我来也就是说这件事,公主现在忙着,就让我过来说了。”

    赵晔煜眼睛一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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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九尖琉璃盏的火光灭了。

    赵晔煜松口气,眼睛时不时往月指的腰带上看。得想个法子把香囊拿掉烧了,否则一旦被发现,那可是大祸。

    好巧不巧,一个下人进来奉茶。

    赵晔煜轻轻往上一撞,滚烫的茶水全洒到月指身上了。

    “我勒个去!”

    下人吓得扑通跪下:“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不好,求神尊饶恕!”

    月指忙抖着衣摆:“跟你没关系,下去吧。”他瞪眼赵晔煜,“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小心点。”

    赵晔煜一脸自责:“是是是,都是徒儿不对,可有烫到师尊了?”

    “没有。”他又拍拍衣裳,“都湿了,我去换一件。”说完,把腰带解下来放到桌上,径直走进里屋。

    赵晔煜窃喜,悄悄地就把香囊给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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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把华服穿上了。

    璃月入屋,趴在范云舒耳边小声言:“小姐,师傅让奴婢转告您,郢朝的使者已经住进使馆了,两日后,陛下会在休原殿接见各国来使,小姐可到城楼上去一睹来使。”

    范云舒惊喜地猛然转头:“可以去看?”

    璃月盈盈笑着:“瞧小姐您开心的,近看自然是不可以的,可在城楼上看,不碍事。到时候,宫里宫外有身份地位能上宫里城楼的,应该会有很多人去瞧。”

    范云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璃月:“那我要挑一件好看裙子,化最好的妆容去。”她拉开柜子门,眼睛在一堆裙子上流连,喃喃自语,“我穿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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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塔顶。

    索图南遥望着各国使馆的方向。

    笙颐端来一壶温酒:“仙师,这是您要的玉骨蜂,已经温好了。”

    索图南伸手取过,还瞟了眼她:“明珠出现裂痕,很是怪异,你这些日子好生留意,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处你要及时告知我。”

    她颔首:“就算仙师您不说,奴婢也是明白的,请您放心。”转头望眼明珠,“奴婢守护它多年了,它的我的性命还重要。”满目深情。

    索图南点点头,把自己喝了一口的玉骨蜂递到她面前:“尝一口。”

    笙颐惶恐跪下:“玉骨蜂乃是仙家饮品,奴婢岂敢享用。”

    索图南弯腰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张开她的嘴,灌进去一口酒:“我让你喝你就喝,不要违逆我的话。”

    放下她的下巴。

    笙颐抹把唇,将酒渍擦去:“谢仙师赏赐。”话音才落,脸颊泛起红晕,头晕乎乎沉沉的,眼前一阵模糊。

    索图南放下酒杯,把她横着抱起来,一步一步走下楼,“嘭”地一声光上门,落下门闩。

    辛卉梓站在下层楼梯不走上去了,瞧了一眼楼上,想着:被索图南觊觎,从末流的洒扫宫女提上光明塔顶楼伺候这么多年,着实不容易。澜后娘娘真是好眼光,会挑人。

    默默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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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南充城第二高楼,观星顶。

    覃娮明带着帷帽,穿着平民百姓的衣裙款款踏上去,还有万古和佩剑的裴呈,各一前一后地护卫。

    月指和赵晔煜早就到了。

    赵晔煜的目光率先落到裴呈身上。以为只有覃娮明和万古二人来,没想到裴呈也跟着,真真是到哪都保护着,一刻都不松懈。

    月指的目光则全落在万古的身上,屁颠屁颠地跑到其身边:“万古,见到你我就放心了,我方才担心你会不来呢。”

    万古瞪他一眼:“哼,闪一边去,我是陪我家这丫头来的。”

    “有什么好陪的,这可是白淮的首善之区,若是她在这里还不安全,那这天下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他撒娇,“万古,我发现那边有一个赏月的好地方,我带你去好不好?”

    万古抬头看看天:“有月亮吗?”

    果真是没有。

    她推开月指:“闪一边去。”

    “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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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晔煜的目光落回到覃娮明身上,把背后藏着的花朵亮出来。

    “鲜花配美人,希望我的公主年年都似今日般美丽。”

    覃娮明抿着嘴笑接过:“很老套的剧情的喔。”似蚊子声,“谢谢,我喜欢。”

    赵晔煜把手搭在耳朵上,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喜欢?喜欢我吗?”逐渐靠近她。

    被裴呈一把推开:“离公主远点。”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覃娮明。

    覃娮明双手拦住裴呈:“别欺负赵晔煜啊,我没事。”把他往后推推,“你去和万古月指他们赏月,我有些话要和赵晔煜说。”亮晶晶的眼睛瞅着他。

    赵晔煜得意地翘起下巴,想着:看吧,还是本殿下更重要,跟有分量。

    裴呈不带情绪地注视着她:“公主,今夜下雨,您瞧天上是有月亮的吗,一颗星星都没有。”不顾覃娮明的警告的眼神,搬张坐垫径直到赵晔煜准备好的席位坐下,“公主没有带婢女出来,属下为公主斟酒。”

    赵晔煜正要冲上去,就要吵起来,被覃娮明拦住,好言安抚:“他就是这样,你不要和他计较了。”拉住他的手到席位上,“坐吧,我饿了,看这一桌子好菜,起筷吧。”

    覃娮明和裴呈拿起筷子,赵晔煜默默坐着不懂,不满地凝视裴呈。

    覃娮明把筷子塞进他的手上,又给他夹了一块肉:“快吃。”脸上堆满笑。

    很不愉快的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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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晔煜看着裴呈,久久没下筷子。

    只见覃娮明吃一口,裴呈就夹一筷子菜放到她的菜碟子里,照顾得不知道有多好,让他这个正牌男友怎么做?

    月指瞧见,“咳咳”声:“裴呈啊,你不要一个劲地给公主夹菜啊,你自己也吃啊,你这样子,怎么吃得饱呢。”

    言外之意却是:你这个样子,让我的徒儿怎么有表现的机会啊!

    裴呈不搭理。

    覃娮明瞅眼他:“裴呈,我自己夹菜就好了,你也吃吧,你都陪了我一天了,什么都没吃,会饿瘦的。”

    赵晔煜额头黑出一条线……陪了一天……

    他眼神幽暗地看着覃娮明:“娮儿是当我不会吃醋吗?”

    覃娮明要咀嚼的嘴巴停了下去,眨巴着眼睛看他……完了,说错话了……

    裴呈却是不在乎,又夹了一筷子肉到她的碟子里……

    呵呵呵……

    戌时,很不愉快地结束了宴席。

    辛卉梓带来澜后的旨意,覃娮明和赵晔煜才说了几句饭后话就被提溜回去。

    裴呈是开心了,赵晔煜一头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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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

    范云舒穿着紫衣到城楼,好巧不巧,和覃娮明撞色了,她也是一身紫裙,紫水晶的钗环和耳饰。

    两两对视。

    覃娮明开口:“范小姐的衣衫很好看,颜色很衬你。”

    迦南插刀子:“宫里谁不知道公主最爱紫色,你穿这身出来招摇,是想炫耀什么吗?”

    范云舒的心七上八下地:“回公主,我不知道公主今日会穿紫色,是我冒犯了,求公主恕罪,我这就去换。”

    覃娮明没搭理她。

    持之看眼覃娮明的脸色,说道:“一件衣裳的颜色而已,公主不会放在心上的,小姐不必惶恐,都是来看热闹的,就安心瞧着吧。”

    还是不安,打量着覃娮明的脸色:“谢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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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南看眼范云舒,笑笑,怀抱着荣棠华霜挪到覃娮明和熙宁身边。

    “熙宁姐姐?”迦南小声唤。

    熙宁浅浅笑着“嗯”声,视线却是尽数都在范云舒的身上。

    那日范云舒来自我揭穿百日毒的丑事,气得熙宁险些拔剑砍了她,枉她初入宫时自己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若不是持之一同起来,说了公主要留她,否则她的腿早就断了,岂能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

    楼下鼓声响起。

    使者队伍挨个入场。

    覃娮明瞅眼迦南,揪揪熙宁的衣袖:“姐姐仔细瞧,那个样貌最好的,就指给迦南做夫婿。”

    迦南霎时就把头转过来,急了:“你说什么呢!?”迦南国的方言都冒出来了。

    惹得一群人笑。

    覃娮明乐呵呵地瞧着她:迦南到了年纪,应该嫁人了,来日若是自己出嫁了,宫里没护着她的人,迦南王若是逼她,可就难了。

    正想着,使者排成整齐的队伍走入视线里。

    覃娮明戳了戳迦南:“你看,迦南国的队伍在那里。”

    迦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别看迦南国是小国,使队来的人可不少,丝毫没落下风,加上迦南这些年在白淮,两国的关系极好,在诸多队伍里,排名仅在那另外三大国之下,之后才是伽北国。

    覃娮明笑,悄声告诉她:“这是我给安排的顺序,我这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足迦南国派头了吧。”

    迦南朝她竖起大拇指:“做得不错,值得夸奖,再接再厉啊。”

    覃娮明亦是回了她一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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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安静地看着了。

    范云舒的目光从始至终都郢朝使队,排头的,是赵晔煜。

    赵晔煜终于一改往常的装扮,换下了水墨丹青衣,穿上了皇子服饰,阳光打在他身上,就像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哥儿似的。

    不知不觉地,脑海里那个沐浴在阳光里的太子,已经被完全取代了。

    远远地传来熙宁的声音:“今夜陛下会宴请各国来使,太后娘娘也与我说了,后宫要设宴招待各国来的女眷,今夜你们可都来?”

    范云舒好奇地朝她们靠拢过去,竖起耳朵听。

    “各国来的有公主,也有郡主的,都是想要来和亲的。尤其是郢朝,派来了他们当朝皇帝的幺女淑乔公主,她是郢朝继后的女儿,嫡公主。”

    “嫡公主都派来了?”

    范云舒听得一脸惊讶。

    “是啊,不然怎么说我们白淮是四大帝国之首呢,这名声可不是虚的,若是能和白淮结亲,好处不计其数。”

    范云舒听着听着,视线再挪回到城楼下时,来使都已经进入休原殿了。

    覃娮明拍拍趴在城墙上沾了的灰的手:“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回去吧。”

    一众人跟在她身后。

    范云舒望着她们的背影,意兴未阑珊,恋恋不舍地随其后,眼睛还是不是地朝楼下望去,想着:殿下,你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和您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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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申时,休原殿的见面才结束,一把把的谈资传进后宫各殿阁楼台。

    休原殿内阁。

    覃娮明一边晃着腿一边吃坚果,口干了喝甜奶茶,好不惬意。

    澜后对她这样子早就见怪不怪了,反正没外人,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呗,但若是太后在这里,一早就被说了。

    宫人捧来一张手书:“禀娘娘,公主,这是陛下让奴才拿进来的,郢朝对公主的求婚书,请娘娘,公主过目。”

    没等澜后接过,婚书就落到了覃娮明手上。

    “写得文绉绉的,功夫做得挺足。”她的眼睛放着光。

    澜后忍不住敲打她:“这表面功夫他要是都不肯做,以为那样就能顺顺利利地把你娶回去,那你就别嫁人了。”

    后者嘻嘻一笑:“我知道了啦。”说完,把纸递给她,“母后,你瞧。”

    澜后忍不住叹气:“唉,你说你,怎么就看上那个小子了呢?你天赋异禀,前途无可限量,出身又好,什么好男人没有,瞧上这么个郢朝的皇子。”

    覃娮明哼声:“母后,你这话说的,你不还求人家帮你办事。”

    澜后轻叹:“正因如此,母后心里总是有种卖女儿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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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椅子后面,荣棠华霜提溜着她的玩偶爬到覃娮明怀里。

    覃娮明握着她肉肉的手:“你这个小娃娃,干嘛非要今天进宫里来啊,不知道今天大家都很忙吗?尤其是迦南姐姐,她的家人来了,可没空陪你玩的哦。”

    荣棠华霜趴在她耳朵便小声地说:“公主表姐,是刚刚让我来的,哥哥说他很忙,不得空进宫里来,又很担心迦南郡主姐姐,所以让我进宫来看好姐姐,不要迦南王欺负姐姐,逼姐姐,若是有,让我找公主表姐求救。”

    “啊?”

    她晃着覃娮明的手:“表姐,我们去找迦南姐姐好不好,哥哥说要我一直陪着姐姐,不让姐姐瞧别的男子,否则,我就没有嫂嫂了。”

    覃娮明一脸惊奇:“荣景喜欢迦南啊?”

    荣棠华霜点头:“哥哥说过,他喜欢。”

    覃娮明抱着她噌地站起来:“走,我带你去找迦南。”脸上挂着笑。

    澜后无奈地瞧她,嫁了她一个不够,还得把迦南嫁出去,真是让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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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王求娶覃娮明消息没有被隐瞒,传进栖月堂。

    “你说什么!辰王他求娶公主!”茶杯从她手上滑落,滚烫的茶水洒了她一脚。

    璃月吓得跪下来擦她鞋面上的水,惶恐地抬头瞅眼,好惨白的一张脸。

    她一脚把她踢开,失魂落魄地在屋子里走:“怎么会呢!殿下这么会求娶永悦公主呢!不可以啊!”

    璃月冲上去捂住她的嘴巴:“小姐不可高声说啊,小心慎言!”

    范云舒哪里听得下去,使劲地把她推开:“为什么啊!我就这一个愿望,为什么还要夺了我的去啊!”

    璃月的心狂跳,焦急的神色,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癫狂。

    她掀翻一桌子,摔了一架子新摆上的瓶子,扯断了覃娮明送的璃海珠串成的项链,才稍稍安定一些,强压着心头的巨怒,眼睛里冒着凶光,拳头攥得紧紧的,青筋都暴出来了。————————————

    璃月吓得把门窗关得死死的,一点缝隙都不漏。

    范云舒瘫坐在地上。

    璃月跪下:“小姐,您得振作,切勿颓废。”

    两行浊泪从范云舒眼眶里流下:“璃月,怎么会这样,在水境里,殿下和我说好的了,他说他要娶我的,现在这算怎么回事?他要娶公主,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璃月紧紧抓住范云舒的手:“小姐不要慌,还没到婚娶的那天呢,事在人为,而且,说不准殿下此举是不得已为之,另有隐情呢,小姐不妨今夜入水境,好好地问问殿下。”

    她的眼泪滴滴答地流下。

    “小姐,您不是不知道,郢朝是大皇子最得宠爱,辰王殿下在夹缝中求生,若非他求娶公主,而是换成大皇子,那他于皇位可就彻底无望了。”

    “你什么意思?”

    “小姐,您不妨今夜入水境,好好地问问殿下?”

    “好,我今夜一定去问个清楚,他一定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说完,她使劲地抹眼泪,抹泪痕,心里恶狠狠地想着,殿下,你若是敢负我,我一定让你求娶公主而不得。想着,握着明珠的手加大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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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璀珠的寝殿。

    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听着宫人的回话,眼睛睁开一会又合上一会,有一搭没一搭的。

    太医仔细地把着脉:“这是冷风入侵了太皇太后的身子,导致的风寒。开始是小病,不打紧,可这药,太皇太后不按时服用,将这病拖到了现在,养成了大患啊。”

    “咳咳咳!”范璀珠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你这太医是何人传来的,如此眼生?哀家不需要你,下去。”

    “回太皇太后,下官是熙宁郡主派来请太皇太后平安脉的。太皇太后,您的病拖延得太久了,由小转大,容下官为您开一剂药吧。”

    范璀珠扔掉放在自己手腕上的帕子:“滚!哀家不需要熙宁的假惺惺!滚!”声音都哑了。

    太医往后退了两步跪下:“太皇太后,生病之人不宜动怒,望太皇太后保重身子,下官告退。”

    若蔷瞅着太医出去,这才道:“熙宁郡主若是真的关心您,理应亲自来看望您才是,打发一个太医来算什么。”

    她把帕子捡起来:“太皇太后您放心,您的病不是什么大病,不必听那太医的。太医院的人哪个不是危言耸听,要不然一个个的都闲着没事干。奴婢已经为您配了新的药,您只需要用上几次,这病就都好了。”

    范璀珠没接这话茬,问:“舒儿呢,舒儿在哪儿?哀家要见她!”目光凶狠地瞪着若蔷。若是到了此刻还不明白,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就都是白干的了,病拖到现在,若蔷嘴上说着好话,可实际上一点实际事都不干。

    “太皇太后,范小姐此刻在忙着呢,不是快要办永悦公主的笈礼了嘛,合宫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您不常说,希望给多些机会给小姐历练,增加能力见识嘛,这就是了。”

    “把她给哀家叫来!”

    若蔷笑着俯视她:“我,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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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福寿康宫门。

    一辆马车停泊在墙边,车上挂着的牌子,是熙宁专属的。

    太医从宫里出来,放下药箱,走到车窗边,弓腰行礼:“郡主,下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为太皇太后诊脉了。”

    车窗被推开,露出了熙宁的脸。

    “太皇太后怎么样?”

    “回郡主,太皇太后的病本来不是什么大病,可拖的时日长了,又不肯好好用药,就成了顽疾,一时半刻是除不掉的了。”

    “开了什么药方子?给我看看。”

    “并没有开药方子,下官只是把了脉,太皇太后就把下官赶了出来,说她不需要太医。”

    熙宁叹:“也罢,太皇太后既然不让你瞧了,那你就回去吧,有劳你走这一趟了。”

    “郡主客气,下官告退。”

    熙宁瞧了会吉福寿康宫的大门。

    “郡主,该回去了。”坎儿柔声道,顺手就把车窗关上。

    熙宁轻叹:“她害死我母亲,可到底养育我一场……也罢,走吧,回芳华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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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范云舒早早上床休息了,栖月堂内静悄悄一片,一句说话声都没有。

    郢朝使馆处,赵晔煜房间的墙壁上,一道影像映在上面。那是范云舒,在长亭下坐立不安,时不时抬头看天,时不时低头蘸水画圈。

    赵晔煜轻轻吐口气:拜见完白淮皇帝,又与各国使者见了个面官方地客套了好一会,这会子还得照顾范云舒的情绪,真是不胜其烦。也罢,就让她先等着吧,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再和她解释。

    ————————————

    等了一个晚上,赵晔煜都没有进入水境之中。

    第二夜,又等了一个晚上。

    第三晚,他终于来了,除了他,还有若蔷和黎昕,三人是同时来到的。

    范云舒阴沉着脸色走到赵晔煜面前:“殿下,我有话要单独问你。”

    赵晔煜未答。

    若蔷双手放在范云舒肩膀上:“小姐,奴婢知道您想问什么,不急,殿下会耐心给您一个解释交代的。您莫动肝火,容易伤身。先过去坐下吧,我们好好聊聊。”

    范云舒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落座。

    赵晔煜看着范云舒那双漂亮的眼睛:“此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没有履行承诺,只是希望你明白,我不只是赵晔煜,更是郢朝的二皇子,若能与白淮联姻,对郢朝有莫大的助益,对郢朝的万千百姓都好。我对不住你。”

    范云舒的眼眶霎时就红了:“那我怎么办,赵晔煜,我怎么办?”不再叫他辰王殿下了。

    “我会娶你的。”

    “娶我?”她流着眼泪,“你怎么娶,你已经求娶白淮公主了,你要怎么娶我?啊?你要怎么娶我?”

    赵晔煜叹气,低着头。

    若蔷道:“有个内情理应告诉小姐,白淮皇帝已经答应殿下的求娶了,笈礼之后,两国联姻。小姐,两国联姻,嫁妆里,会有媵女。”

    赵晔煜道:“我是无可奈何,你知道的,我在郢朝的地位并不牢固,我的皇兄对皇位虎视眈眈,我唯有与白淮联姻,才能保住性命。很对不起你,你……可我确实喜欢你的,对你的喜欢绝没有一点欺骗……你若是……答应为媵女,先入郢朝,以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好好待你的。对不起……”

    “所以,我为妾,公主为嫡妻?”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是什么皇后命格?妾就是皇后命格吗?

    若蔷连忙道:“小姐,殿下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啊,您仔细想想,白淮的太子妃之位已经定了熙宁,您无论如何都是争不过的了,而宫里,有处处针对您的太后,妲姬和迦南郡主,您若是留在白淮,将来会如何怕是难说,何不就此离开,到郢朝去另搏一番天地呢?”

    “可是我的家人都在白淮呢,还有,太后怎么可能会让我为媵女,离开白淮?”而且,在郢朝为妾,还不如留在白淮和熙宁争,哪怕最后只是个妃子,那都比妾要好。

    “这您放心,夕云台那里奴婢会照顾好的,至于太后,是难下手,不妨,改换方向,向公主求情,求公主带您离开。”

    范云舒冷言:“我绝不为妾。”

    黎昕笑:“小姐不要只看眼前,应当将眼光放得长远,如今为妾,来日就不是了。”

    “来日?”难道来日自己能打败公主,坐上皇后的位置?莫不是公主有白淮作为后盾,就说她的一身修为,自己怕是都伤不到她一根汗毛。

    “小姐,您还有我们呢。”黎昕读取了她的心思,“为了您,我们会拼尽全力的,天上的星象都表明了,您会是皇后的。”

    有了一丝丝动摇,可是,公主于自己有救命之恩,怎能恩将仇报呢?

    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赵晔煜牢牢握住她的手:“舒儿,相信我,我绝不负你,我最爱的人是你啊。”

    又一滴眼泪从范云舒的眼角掉落:“你说话可真?”

    “若是不真,我赵晔煜发誓,必受天打雷劈,此生不得任何人的真心,孤老终身。”

    水境外的世界,“轰”地劈下一道雷电。

    ————————————

    第二天。

    太后在宫里举办宴会,宴请各国来的女使。

    范云舒坐在迦南之下,听着她唠嗑:“你看,那个就是郢朝的嫡公主,淑乔,论气质,比我们白淮的嫡公主差远了。”

    范云舒看看淑乔又看看覃娮明:气质上,淑乔是比不上覃娮明,可美貌上,却比覃娮明好看不少,覃娮明到底就是有灵气罢了,终究没有遗传澜后娘娘的美貌,和皇帝更相像些,到底是女像父儿像母。

    她的目光全聚集到淑乔身上,是赵晔煜的妹妹,同父异母。

    淑乔也看见了她,笑了笑,朝她轻轻点头。

    散了宴会,淑乔和覃娮明走到了一块。

    “永悦公主,感谢您和娘娘的款待。”

    覃娮明笑回:“应该的,你远道而来,在使馆住得可还习惯吗?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淑乔公主尽管提出来。”

    “一切都好,谢永悦公主关心。”

    范云舒凑上去:“见过二位公主。”

    “这位,是范小姐吧?”淑乔笑眯眯地看她。

    覃娮明颔首:“淑乔公主知道她?”

    “见过画像,算是知道一点。在我郢朝有个排名,叫美女子榜单,范小姐的美貌乃是前三,今日一见,想来应该是了。”

    “淑乔公主谬赞了,公主的气质出尘,我都羡慕不来呢。”

    淑乔朝她笑笑,不再多说,看向覃娮明:“公主,不劳您多送了,马车就在这里,我回去了。”

    “好,慢走。”

    “嗯。”

    范云舒望着淑乔的背影,心绪不宁。

    ————————————

    覃娮明目送她上了马车,才转头看范云舒,只见后者的目光还落在渐渐远走的马车上,眼神幽暗,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那么出神呢?”

    范云舒收回视线:“回公主,我方才在想,这位郢朝的嫡公主,是否会嫁到我们白淮来,若是嫁来,会嫁给哪一位皇亲国戚。”

    “她和你的年纪一样大,已经被送过来和亲了,你呢,对自己的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范云舒怔住,什么?

    “嗯?”

    转念一想,这不正是提出离开白淮的好时机吗?

    “回公主,我不敢说。”

    “放心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恕你无罪,说吧,就当我们女孩子之间聊聊心里话,聊聊以后。”

    “真的?”

    “本公主可说过假话?”

    “不曾……那我就说了。”她想了想道,“公主,我想离开白淮。”

    覃娮明停住脚步,眼怔怔地看她,很快眼神又恢复正常:“难怪你有这个念头,以你的身份在宫里的这些日子过得不好我是知道的。”

    范云舒扑通跪下:“公主,我……”

    覃娮明伸手托住她的手臂,稍稍使劲往上抓:“不用行礼,也不用惶恐,说了恕你无罪我就不会怪罪你,起来吧。”

    “谢公主。”

    “你可想过,你若是离开了,太皇太后怎么办,她如今可是病着。自从熙宁郡主离开,太皇太后可是把全部的希望给予在你身上了,还有夕云台,那里的人能不能出来,可全看你的本事了。”

    她又停住脚步看她:“好不容易在太皇太后那得脸,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若是就此离开,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回公主,我就是想要重新开始,您说的,我没想过。”

    “那你说说,你想去哪里?”

    “我听说,郢朝的地大物博,虽然稍逊白淮,但百姓安居乐业,我想,那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今郢朝挤入了四大帝国之列,未来的君主抱负远大,你是会选的。”

    “谢公主夸奖。”

    “既然你想去,可想过怎么去?”

    “我这样的卑贱之躯,绥皇室后裔,能留住性命已是上天的眷顾,白淮的仁慈了,虽想离开重新开始,可怎么离开,我却是想都不敢想。”

    覃娮明笑笑:“把我问你的都想好了再来回我的话,我给你指明一个去路。”说完,带着裴呈离去。

    范云舒望着覃娮明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冷了下去,就像冰块一样。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