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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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拜之君以礼

    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云彩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呼。”

    伴随着索图南的吐气,面前的星罗棋盘开始转动,最中心的明珠黯淡无光,而来自东边的光芒穿透雕花木窗的一个个栅格,汇聚到明珠光洁的面上。

    星罗棋盘开始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钥匙插进锁头,推开了老旧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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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悄然出现在楼道口。

    辛卉梓爬上楼来,瞟见一抹幽幽的紫色,这才惊觉覃娮明到来,提着裙摆向她走去。

    覃娮明做出“嘘”的手势,继而仍观望索图南的操作。

    天方际白,彩云散去。

    星罗棋盘又发出了“咯咯”声,像是拉住把手,合门上锁的声音。

    明珠恢复了光彩。

    覃娮明脸上挂着笑,拿过辛卉梓手上的水果端到索图南身侧:“仙师,有劳了,用些新鲜的水果吗?”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简单的见面礼。

    索图南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己心爱的弟子:“早起了,怎么不多睡会?”说完,拿起一瓣橘子。

    “我当你会先去探望太后。”

    “仙师这是很意外娮儿会先来看望您咯。”

    “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您这玄言玄语的,我可听不懂。”

    索图南笑着,把吃剩下的橘子皮扔到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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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站在廊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覃娮明双手叠放在栏杆上,就像个上课认真听讲的学生。

    “公主,范云舒进宫了,住在绮春院。”索图南双眼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范云舒生得漂亮,我舍不得对她下手,舍不得这么一个美人在我手里香消玉殒。”她托起自己的下巴,“您瞅我,生得普普通通,一点都没有继承我母后的绝色。”说完长叹声,像是真怜惜似的。

    “何必脏了公主的手,让卉梓办这件事就是了,太后也不希望范云舒入宫,搅浑了宫里的水。”顿了顿,“公主如此善良,很是少有。”

    “少有,这不就是了。”覃娮明笑着。

    清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柔柔的拂过。

    辛卉梓却只觉得,这风,像刀子,剜得脸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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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散去,远远眺望去,绮春院的窗户透出了明黄色的光。

    范云舒坐在妆台前,看着窗外若隐若现的景色:“碧舟姑姑,那高高亮亮的,是什么?”

    “回小姐,那是光明塔,是宫里最高的建筑。”

    碧舟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说:“小姐不知道,光明塔有一颗明珠,足足有五个拳头大小,名为五彩斑斓晶璀珠,是迦南国与伽北国共同进贡的,重达三斤三两。每当太阳光照到之时,会发出璀璨的五彩。”

    足足有五个拳头大小的明珠,得是多大的蚌才能长出来?

    震惊之余,范云舒的脑子里忽而浮现出那日拦路少女的狂傲模样。

    “迦南……那日拦住我的那位迦南郡主,可就是迦南国的?”

    碧舟微微笑:“小姐猜测得不错,确实如此。宫中如今共有三位郡主,熙宁郡主,伽北郡主和迦南郡主。伽北和迦南郡主,是伽北国与迦南国的嫡公主,因伽北与迦南国太小,国力并不强,又与郢朝接壤,为保全,就把自家的嫡公主送来。这二位郡主,来日怕是会嫁给咱们白淮皇室里的青年才俊呢。”

    “所以,她们是来联姻的?”半戈讶异。

    “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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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刻钟后。

    “小姐,您的打扮好美,恍若画里面的仙子。”半戈眼睛都看呆了。

    一件水纹波蓝裙,搭配太皇太后赏赐的蓝宝石簪子,虽然简洁,可是有范云舒那张美若天仙的脸镇着,这都不是事。

    范云舒害羞地微笑了笑,拿起胭脂嗅:“这个好香,像是……茉莉花的味道。”

    “小姐好嗅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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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舟满意却略带疑惑的语气:“小姐若是获封个乡君,县主,郡主什么的,那就好了。”

    “姑姑何出此言?”

    “小姐,宫里极看重身份,有一句话叫,什么身份穿什么衣裳。小姐若是能高升,倘如熙宁郡主般,小姐就可以穿华裳,戴冠子了。”

    “我可以瞧瞧华裳和冠子的样子吗?”范云舒抬起头看她,眼睛闪闪发亮。

    “当然可以。”碧舟转身取了个小本本打开,“可巧了,奴婢昨日去了尚衣局,要了这图画来。小姐瞧,这本子上面画的衣裳,是宫中最尊贵的人才能穿的。”

    “这一套,是皇后娘娘封后大典时穿的华裳和冠子。这套华裳,是一百八十一个匠人耗时五年零三个月才制成的,上面缀有八十一颗夜明珠,颗颗硕大,光彩照人,华裳上用的线,或是金线,或是银线,或是孔雀羽线,而使用最多的,乃是明黄缎捻金丝。”

    半戈指着那个冠子:“姑姑,那这个冠子呢?是什么做的?”

    “这个冠子,是金子制成,上面镶嵌满珠宝,颗颗都是独一无二的珍贵。”

    半戈满目炽热:“真是好看,若是能亲眼看上一眼,此生无憾了……”

    半戈笑眯眯地抓住碧舟的手:“碧舟姑姑,那小姐该什么时候去见皇后娘娘?”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宫里顶级尊贵的女人了。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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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站起身来,握住碧舟的手:“姑姑,太皇太后给了你恩典,让你把伤养好了再来伺候,你看,一早你就来帮我梳头了,要不要再回去休息,我有半戈伺候就好了。”

    “回小姐,奴婢是一个粗人,这点皮肉伤,好得差不多了,小姐不必担心。”她看向半戈,“半戈姑娘虽然儿时是在宫里的,可宫里的规矩多有变化,奴婢陪着您吧,太皇太后也好安心些。”

    “也好,那就有劳姑姑了。”

    “小姐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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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的栖月堂,吹灭了烛火,推开了门扉。

    熙宁也是要出门。

    坎儿的双手上,捧着三本又大又厚重的册子,跟在熙宁之后。

    才踏出门,迎面与范云舒遇上。

    “熙宁姐姐安。”

    熙宁颔首:“舒妹妹不必多礼。知道妹妹要去向澜后娘娘请安,我正想去找妹妹,与妹妹同行,没想到出门就遇上了。”这话纯粹是她胡诌的,不过偶然遇见,说个好听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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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吃掉果碟里的最后一瓣橘子。

    三十六瓣橘子,三十五瓣进的她的肚子。

    辛卉梓把手帕递给她:“公主,你的嘴角有果汁水。”

    覃娮明三下两下把它擦去,手肘撑在栏杆上,偏着脑袋,一眼就遥望到佩剑而来的裴呈。

    “时候不早了,我要去向母后请安了,夜晚再来向仙师请教。”对索图南微微点头致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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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宁姐姐,是每日都要去小藻明宫拜见娘娘吗?”

    熙宁摇摇头:“不是的,娘娘事务繁忙,哪里有空每日受宫人的拜见呢,只是今日是特殊的日子,公主回来了,所以才破例,阖宫才有机会向娘娘磕头请安。”她盈盈笑,“舒妹妹,你是赶上这福气了,入宫第二日就能瞧见娘娘,多少人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娘娘一面呢。”

    “原来是这样啊……”

    她看眼坎儿手上的三本册子。

    熙宁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说:“前些日子,太后娘娘交给了我一件差事,如今已经办完了,让我交给澜后娘娘过目。”

    “姐姐很得太后和娘娘的器重?”

    “器重说不上,只是有时候,宫里的事务多,太后会让我帮把手。”

    “太后?娘娘不理宫务吗?”

    话说着,迎面而来一辆华丽的宝马香车,车上的铃铛“叮铃铃”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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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退避到墙边。

    “姐姐,这是?”

    “是太子殿下的宝马香车。”

    马车空落落的,没有人在里面。

    范云舒想起那日的翩翩公子,沐浴在夕阳光下,好不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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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华宫里,小宫女打翻了水盆,水哗啦啦地洒了一地。

    以恒从库房里出来:“月溪,又是你打翻水了吗?”

    “以恒姐姐,这次可不是我。”

    “是谁毛手毛脚的啊?”她拿着一个锦盒出来,“尔雅?正好,地板脏了,你帮把手扫一下。天气炎热,公主回来,难免又贪凉不穿鞋子。扫得干净些啊,别硌着公主的玉足。”

    尔雅苦巴巴着一张脸:“知道了,以恒姐姐……”

    持之把扫把和拖把拿来:“给你,扫得干净些啊。”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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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之看着以恒:“你拿的是璃海珠吗?”

    “是啊。”她停下脚步,“公主说,范小姐初来乍到,要送个见面礼,我正要给公主拿过去呢。”

    尔雅不满:“那位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怎么配用这么好的东西,公主太抬举她了吧?”

    “公主说了,要彰显皇家的气度,礼物贵重些不打紧。”她把锦盒放到托盘上,“持之,一块去吧,公主此刻应该去向娘娘请安了。”她看眼尔雅,笑吟吟,“好好打扫啊。”

    “知道了,以恒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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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藻明宫,地处后宫的中心,除了光明塔之外,最高的建筑就是这的主殿了,足有八十一阶台阶,每一阶都是用玉石打磨的,远远看去,就像是雪落在上面一般白净亮丽。

    行至阶前遇薄姬。

    “见过薄姬娘娘,娘娘福安。”

    薄姬颔首:“免礼。郡主这是带范小姐去向澜后娘娘请安呢?”她的目光飘了许多在范云舒身上。

    “回娘娘,是的,舒妹妹进宫来,当向娘娘请安。”

    薄姬绕到范云舒面前:“范小姐,把头抬起来,你那么低着头,很容易撞到墙,撞到人的,小心伤了自己。”

    “谢娘娘关心。”

    “你眼睛里都是血丝,可是初入宫中不适应宫里的生活,睡不着觉?还是想念家里了?”

    “回娘娘,是有些不适应,过两日就好了。”

    “范小姐,我知晓药理,在宫中闲来无事时常会自己调制药膳,正好前两日我新制了一道药膳,对睡眠有很大的助益,待给娘娘请安结束,我遣人送方子给你,你用了,兴许能安眠些。”

    “多谢娘娘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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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齐进殿里。

    薄姬靠到熙宁身边。

    范云舒自觉地没有跟那么紧。

    薄姬低语:“郡主可知,永悦公主回来了?”

    范云舒的听力好,听到“永悦公主”四字,耳朵顿时竖起。

    熙宁讶然:“这我还不知道,薄姬娘娘说的可是真的,公主真的回来了?”

    “我还能诓骗郡主不成,宫中都传遍了。我知道吉福寿康宫忌讳芳华宫,我不知你是否明白,所以多嘴问你一句。”

    “不知道公主今日会不会来向澜后娘娘请安,若不在,郡主还得带范小姐去一趟芳华宫见过公主呢,免得他日遇见不认识,有个一星半点儿冲撞,可就不妙了。”

    熙宁回头看眼范云舒:“无论公主今日是否来,舒妹妹亲自去趟芳华宫,向公主请安,是应该的。”她回头,“谢娘娘告知,熙宁明白了。”

    薄姬看眼范云舒,声音压得更低了:“此前公主没有回来,澜后娘娘不理事,我帮帮范云舒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可,她的身份终究摆在那儿,公主若是容不下她,郡主莫要大发善心相帮了,若是得罪公主,绝非小事。”

    “谢谢娘娘提醒,熙宁有分寸的。”

    范云舒面色平静,不知道是她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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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一齐走入殿中。

    澜后正襟危坐坐在正中的凤椅上,雍容华贵,一双丹凤眼边点缀了珍珠,看得人心里畏惧。

    这是后宫最高位的女人啊。

    妲姬在右上座,眼睛一如昨日般打量着范云舒,颇有戏谑之意。

    坐在妲姬对面的伽北,目光柔和,温润如玉。

    伽北下面坐的则是迦南,正活泼着与伽北说话,好像是说到某个有趣的话题,逗得伽北笑呵呵的。

    但范云舒一踏入殿门,殿中的欢声笑语霎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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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紧张得很,走路不自觉地顺拐起来,垂着头,只在入门前急速地扫视了一圈座上的人,就不再敢多看一眼。

    三人行礼。

    “臣妾拜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熙宁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草民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见过妲姬娘娘,娘娘福安;见过迦南郡主,伽北郡主,二位郡主福安。”

    澜后颔首:“平身,赐座。”

    熙宁座位在伽北和迦南之上,范云舒的座位则在最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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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澜后没有说话,只是转着手上的珠串,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范小姐现在住在哪儿?”

    范云舒连忙起身:“回娘娘,太皇太后赏赐草民住在吉福寿康宫里的绮春院。”

    妲姬笑:“以往外来的,都是住在璀华宫。”她看向澜后,“娘娘,这可是坏了规矩的,臣妾斗胆,请娘娘矫正。”

    范云舒心下一紧。

    “璀华宫与芳华宫相邻,别多生事端了。”澜后淡淡开口。

    妲姬闭上嘴巴,原来是担心给公主招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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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入宫中,还受得了吧。”

    “回娘娘,太皇太后很照顾草民,一切都好。”

    “既然有太皇太后照顾你,本宫就不多操一份心了,缺什么少什么,尽管找太皇太后要就是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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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瑄。”

    黛瑄,小藻明宫的掌事姑姑。

    黛瑄会意,把手上的盒子端到范云舒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范小姐,这是娘娘赏赐您。”是一副耳环,一对玉钗和一对手镯。

    范云舒跪谢:“草民谢娘娘恩赐。”

    “免礼。”

    “谢娘娘。”回到座位上,瞅着锦盒,好一对漂亮的耳环。她摸摸自己的耳垂,要不,还是打个耳洞吧。

    妲姬笑眯眯地看半戈手里捧的澜后的赏赐:“娘娘真是大方,瞧您赏赐的,都是顶好的物件。”她朝自己身后的奴婢点点手指,后者随即会意,亦把手里端着的东西送到范云舒面前。

    “范小姐,这是本宫送你的生日礼物,自是比不上皇后娘娘赏赐的,就只是一块玉佩,戴着玩玩吧。”

    范云舒诚惶诚恐地看她:“草民谢娘娘赏赐。”不曾想,妲姬居然会送自己礼物

    伽北亦送了礼物:“范小姐,我送你的是两块黄玉,产自我的家乡,用来镶在簪子上,或做别的什么,都好。”

    “谢郡主。”

    薄姬看着匣子里的玉石:“伽北郡主好大的手笔,伽北国的黄玉难得,尤其是毫无杂质的。我曾经派人去寻,也才寻得两块,品质还不如郡主送的。”

    伽北笑:“这是今年父王给我送的,一共十二块,送了三块给太后,三块给了澜后娘娘,除了范小姐手上的,其余的都留给永悦公主了,娘娘若是早些说,我必然留一块给您。”

    “郡主下次若有,给我留一块就是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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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渐没了话题唠嗑。

    熙宁把册子交给澜后。

    “娘娘,太后命熙宁整理皮库和西内库,现今已经整理好了,数目皆在册上,请娘娘过目。”

    黛瑄捧着册子,澜后只是瞅了一眼:“你一向细心,本宫便不看了。皮库快满了,你将其中的一半发卖了吧,所得全部入国库。”

    妲姬和薄姬惊呆了的样子,看得范云舒发懵。

    熙宁惶恐站起:“娘娘,皮库中的皮子即使只发卖一半,数目仍是极巨大,如此多的银钱,熙宁怕做不好。”

    “你若是担心,就让妲姬与薄姬帮你。”

    “这……”

    “就这样吧。”

    “是。”

    妲姬暗暗叹:发卖皮库,会过手许多银钱,这事以前可都是皇后做的,从未假手于人,就这般给了熙宁……虽说平日里,没少将一些事务交给熙宁打理,可从来买交过这么重要的事。澜后这心思……莫不是有意栽培熙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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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忽而传来清脆的银铃铛声。

    澜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众人的头皆转向大殿门口的方向。

    一道穿着幽幽紫色衣的倩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帘。

    是覃娮明。

    “儿臣见过母后。”

    澜后的目光温柔慈爱:“看你,满头大汗,跑着来的吧?坐,把额上的汗擦擦,殿里有冰块,还有穿堂风,可别着凉了,嫌药苦不肯吃。”

    “知道了知道了。”

    范云舒诧异的眼神在澜后和覃娮明身上流连,好温情的一对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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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一边拿着帕子擦汗一边道:“母后,儿臣不只是跑着来的,为了早早看见您,儿臣连早膳都没吃呢。”

    “黛瑄,把点心给公主端过去,还有奶茶,公主最爱喝的那个。”

    “是。”

    妲姬笑吟吟地看着她:“一年未见公主了,公主又长高了呢。”

    覃娮明朝她和薄姬颔首致意:“妲姬娘娘安,薄姬娘娘安。”她又转头看熙宁她们,“熙宁姐姐,伽北姐姐,迦南妹妹,还有,范小姐。”

    范云舒起身跪下:“草民范云舒,见过公主,愿公主长乐无极。”

    “免礼。”覃娮明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神就像是第一次看见范云舒似的,“范小姐美貌,我见过许多人,都不及范小姐的一半。”

    范云舒心跳得厉害:“谢公主谬赞,草民愧不敢当,公主才是美丽,貌美如花,倾国倾城。”

    覃娮明噗呲笑:“我用不着你恭维我,好看就是好看,有灵气就是有灵气,二者是不一样的。我夸你美就是美,有何不敢当呢。”

    “谢公主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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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对持之摆手,后者即刻会意,把锦盒端到范云舒面前:“范小姐,这是公主送您的见面礼,是二十二颗璃海珍珠。”

    范云舒再次起身:“谢公主赏赐。”

    “不客气。”

    覃娮明笑着,范云舒来这一会,都不知道起身多少次,谢了多少次,行了多少次礼了,看着都累得慌。

    又坐了一刻钟,除了覃娮明,诸人都离开了。

    ————————————

    天下起毛毛雨。

    出了小藻明宫,熙宁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下:“熙宁姐姐,澜后娘娘好有威仪,哪怕娘娘不说话,我都不敢看她。”

    熙宁轻轻拍她的手:“澜后娘娘不喜笑,但娘娘是极好的。你瞧,娘娘赏赐了那么好的东西给你。”

    “姐姐,在小藻明宫里,是不是不能提吉福寿康宫和太皇太后,我看我每提起一次,妲姬娘娘的脸色就黑一次?”

    熙宁摇头:“这倒不是,只是……嗐,后面我说的话,你听了可能会不高兴。”

    “姐姐你说吧。”

    熙宁回头瞧瞧距离二人已有好一段距离的下人们。

    “来,去吉福寿宁宫的路上,我给你慢慢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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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藻明宫到吉福寿宁宫颇有一段距离。

    宫里忙活起来,道上时不时看见洒水扫地的太监宫女们。

    “不怕你恼,妹妹,你知道的,你与太皇太后,都是前朝绥皇室的后裔,太皇太后……罢,旧事我不提了,你在宫里久了,自然就知道了。说实话,很多人都认为你入宫来,是心怀不轨,无论你哪一句话是为太皇太后说话,都会上上头的人心里有猜忌。”

    “姐姐,你也这样看我吗?你也认为我是心怀不轨,心有所图吗?”

    熙宁没有回答,转而说:“妹妹,要让人言消失,唯有自身行得正,坐得端。”

    “那日,你与太皇太后说,公主责罚碧舟,我不相信公主会无缘无故惩罚下人,你可告诉我其中缘由吗?”

    范云舒停下脚步:“姐姐,碧舟姑姑说你从小养在太皇太后身边,为什么不向着太皇太后,而是为公主说了那么多话呢?”

    “舒妹妹,是非曲直,你要认清楚。”

    “熙宁姐姐,我很清楚,太皇太后很照顾夕云台,对我很好。”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而不看内里。”

    “我不懂。”范云舒脸上有些愠色。

    “那就学着看懂。”

    “姐姐……”

    熙宁停下脚步:“吉福寿宁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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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福寿宁宫的规模比吉福寿康宫的规模要大许多,宫殿建造得都比那儿造得更要大气磅礴有韵味,每一根柱子上都刻满栩栩如生的浮雕,或者是镶嵌金玉、挂纱挂绸缎,门窗亦是精心修饰过的,根据门窗之外的景色而不同。

    熙宁介绍:“公主孝顺,在太后六十大寿之时,请求陛下翻新吉福寿宁宫,这才有妹妹今日看见的巍峨磅礴。”

    入殿,霁蓉出来传话:“郡主,太后正在用膳,让奴婢传话,请郡主到偏殿等候,范小姐身份低微,没资格入殿等候,就在门口等着吧。”

    熙宁微微一笑,握住范云舒的手:“多谢太后关爱,熙宁就不入偏殿了,太后宫里的景色美,熙宁想在这看看。”

    范云舒低头看被熙宁握住的手,温温暖暖,软软柔柔的。

    霁蓉也不强迫:“是。”说完就转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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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里,太后听完霁蓉的回禀,轻声叹口气:“熙宁真是,至于为了范云舒在门口吹冷风嘛。范云舒不值得,可熙宁的身子金贵,要是吹得感冒了,衍儿不得心疼坏了,罢,传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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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入殿。

    “熙宁请太后安康,愿太后万寿无极。”

    “草民请太后安康,愿太后万寿无极。”

    太后朝熙宁招招手:“熙宁,到哀家这儿来,哀家这有小厨房新做的酸奶酪和玫瑰花饼,噢,对了,还有,你最爱吃的牛肉干,尝尝。”

    “谢太后。”她看眼范云舒,可在太后面前,她可不敢轻易帮范云舒,太后是宫里最讨厌绥范氏的。

    太后的目光聚集在范云舒身上。

    范云舒已经紧张得提心在口,心乔意怯,重手累足了。

    “把头抬起来,给哀家看看长什么模样。”

    “……是……”范云舒把头抬起。

    太后的脸色顿时就黑了,好一张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脸,由着她在宫里过活,这还了得。

    “你初来乍到,昨日与太皇太后相见,太皇太后教你怎么作恶了吗?”太后冷冷问。

    范云舒吞咽了口口水:“回太后,昨日太皇太后关心了草民是否想家,是否舟车劳顿等等,并没有太后娘娘说的作恶,太后娘娘误会了。”

    太后没有说话。

    霁蓉从阶上走下来,重重地朝范云舒脸上甩去一大巴掌。

    清脆的打脸声在殿里传开。

    范云舒的脸颊和眼眶霎时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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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误会?”

    太后戏谑,“你怕是不知道太皇太后当年做过的事情吧,哀家赏赐你一个建议,好好了解一下。”

    范云舒强忍着泪珠不让它留下来,咬着牙回话:“是。”

    熙宁为之解围:“太后,太皇太后与舒妹妹说话时熙宁也在,太皇太后没说什么。太后,如今,舒妹妹与熙宁比邻而居,熙宁会带好舒妹妹的。”

    太后轻轻拍她的手背:“若不是有你在,哀家早就派人到绮春院时时刻刻盯住她了。”说着狠狠瞪眼范云舒,“熙宁,你是个好孩子,好好教教这个野丫头。”

    “是,太后娘娘,您放心把舒妹妹交给熙宁吧,熙宁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好。”

    太后冷言冷语:“范云舒,既然来了,哀家就得给你立规矩,省得你和吉福寿康宫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能为所欲为,祸乱宫闱,搅动朝局。”

    “是,太后请说。”

    “第一,不得靠近东宫,不得接近太子;第二,不得靠近芳华宫,不得接近公主;第三,安分守己,不得作恶。这三点,你若是犯了任何一点,哀家绝不轻饶你。”

    “是,草民谨遵太后旨意。”

    ————————————

    熙宁岔开话题:“太后,永悦公主回来了,您可知道了吗?”

    太后点头,才开口想要说话,宫人进殿禀告:“启禀太后,永悦公主来了。”

    宫人的话音才落,门外便传来声音:“皇祖母,我来啦!”

    笑吟吟的覃娮明提着裙摆快跑来,忽而看到范云舒,后者不经意地侧头看了眼她又迅疾地垂下头去。

    覃娮明慢下脚步,从袖子里抽出帕子,半蹲下来:“擦擦吧。”说着,抬手抹去范云舒眼眶里的泪。

    “谢……谢公主。”

    覃娮明把帕子放进她手心里:“拿着吧。”

    “谢谢公主。”

    ————————————

    覃娮明站起来,提溜着扑倒太后的椅子边,双手抱住她:“皇祖母,孙女回来啦,孙女可想您了呢,天天都在梦里看见您呢。”

    太后敲她脑袋:“你这孩子,没个规矩的。”

    覃娮明把头埋入太后怀里,撒娇的语气:“皇祖母,娮儿在外面可想您了,终于回来了,就想赶紧来见您,你还埋怨我,哼!”

    “都怪你父皇,哀家都说了,不要派你去……”太后突然止住不言,想起殿里还有个外人范云舒。

    太后拍拍覃娮明后背:“好啦,起来了,让皇祖母好好瞧瞧你这个小皮猴子。”

    覃娮明离开太后怀抱,双手托着自己的脸笑眯眯地看她:“皇祖母,你瞧,孙女好着呢。”

    “瘦了。”

    “皇祖母怎么看我都是瘦的,我就没听过您说我胖了。”

    “皇祖母怎么会说你胖,你瞧瞧你这身子,这才几两肉啊,捏都捏不出来。你回来了,就不要再出去抛头露面了,常常到皇祖母这来,皇祖母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好嘞,都听皇祖母的!”

    范云舒心里暗暗有些失落,忽而想起远在夕云台的老祖宗和母亲,眼眶霎时有红了,泪水泛滥。

    不知道哪里传来锣鼓细点声,“铿铿锵锵”地在天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