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新丰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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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善始善终

    正月十八,八百里加急。

    “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于夏河大破吐谷浑天柱军,八千战三万,斩获一万四千余!”

    驿卒兴奋且嘶哑地扬着露布,纵马在朱雀大街叫道。

    “哈哈哈!耶耶又跟对了!”

    “大唐扬威!今晚吃鸡!”

    “客官你是要吃几斤的,还是几十斤的?不嫌弃的话,几百斤的也可以试试。”

    驿卒到朱雀门前时,身子晃了晃,驿马一声哀鸣,双蹄一软,驿卒应声栽下。

    门前的左右骁卫翊卫赶紧出手,把驿卒抬着奔向太极殿,带班的右骁卫翊府右郎将丘英起赶紧让人找太医来救治。

    左骁卫翊府中郎将刘审礼呼喝着让翊卫补上位置,心头有些烦躁。

    左武卫、右领军卫已经捷报频传了,偏偏左骁卫一点动静没有,头都抬不起来。

    哎,惆怅。

    唯一的安慰是,好像也没有左骁卫的败绩,好事。

    太极殿内,驿卒支撑着报完最后一句,被太医署医师扎了几针,灌了一口不知道是什么熬制的药汁,几名医学生抬着他去太医署公廨将养。

    八百里加急就这样,换马不换人,常有驿卒累死。

    不存在“歇”这个概念,八百里加急,就是人累死了,消息也必须及时送达。

    “命保住了。”医师交待了一声,眼里现出一丝骄傲。

    论保命,还得看老夫!

    尚药局的御医,渣!

    侍御史要知道这话,得啐他一脸:知道什么叫进药先尝吗?尚药局哪年不得尝死几个医佐?

    奉药汤给天子,得先尚药奉御先尝、然后殿中监尝、再后皇太子尝,然后才轮到皇帝喝药汤!

    那么多道程序,其中有一个反应不对,御医就可以吊杆了!

    所以,太医敢用兽狼之药,御医他敢吗?

    今年准许入朝听事的尉迟敬德,微微现出惊讶的神情。

    “吴国公,有什么想说的?”贞观天子微笑道。

    打了尉迟敬德一棒,就得给颗红枣。

    尉迟敬德举笏:“牛进达用兵,越来越大气了。按他的打法,臣尉迟敬德未必能占多少便宜。”

    认死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连长孙无忌、房玄龄都不退让,有话直接喷,这就是尉迟敬德,别指望他为谁说一句好话。

    他说牛进达厉害,那牛进达必然厉害。

    相对尉迟敬德,牛进达的短板大约就是个人武力不足了。

    柯斜咧嘴笑了笑,舅兄重创天柱军,数据虽然没有刘兰漂亮,可在行家眼里,谁的战绩更亮眼,那是一目了然。

    不枉自己出了这主意啊!

    肥水不流外人田,舅兄凭这一仗,坐稳了将军之位,自己也有了个三品的奥援。

    不亏!

    右骁卫大将军柴绍出班举笏:“臣柴绍当年跟吐谷浑交战,当时的吐谷浑军还很凶悍。”

    “如今牛进达,以少量兵力正面抗击天柱军而稳如泰山,说明一件事:吐谷浑的实力确实下降了。”

    当年柴绍对抗吐谷浑,还被困山头,使美人弹琵琶吸引吐谷浑军注意力,才趁机小股脱困,从而里外合击,大败吐谷浑军。

    所以,柴绍这话是客观的评估,没有夹杂个人因素。

    毕竟,天柱军号称吐谷浑第一强军。

    兵部员外郎柯斜出班:“臣柯斜以为,吐谷浑的实力正在衰退,再经这次打击,一两年内难以恢复元气。”

    “趁他病,要他命。”

    民部尚书唐俭瞪了柯斜一眼:“说得倒是容易,钱粮呢?再搞这劳什子募集?”

    柯斜呵呵笑了:“唐公眼界放宽一些。但凡这一次缴获的分配公平一些,让参与的庶民感受到募集的好处,还怕下一次不趋之若鹜?”

    贞观天子面容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殿中侍御史张行成举竹笏出班:“臣张行成,弹劾民部尚书、莒国公不理公事,沉醉于博弈之道,时常大宴宾客,并托盐州刺史张臣合为他私人买羊。”

    唐俭傲然屹立:“本官是大唐元从,多次出生入死。现在大唐平定天下了,老夫就不能享受享受?”

    到了这时候,贞观天子还真无可奈何。

    世交、儿女亲家、功臣、元从,哪一层关系都是一套厚厚的盔甲,他要倚老卖老一番,贞观天子、长孙无忌他们都不好开口。

    中书令温彦博缓缓开口:“莒国公劳苦功高,朝廷是知道的。不过,筹集钱粮这种事太劳心劳力,就不劳莒国公再费心了。”

    “陛下,臣温彦博以为,可授莒国公从二品光禄大夫,朔望朝议事。”

    温彦博是朝堂少数敢不给唐俭颜面的人,说话比较直接。

    你唐俭不能承当筹集钱粮的重任,那就让贤!

    唐俭沉默了一下:“陛下,臣唐俭早年风餐露宿,现积劳成疾,请陛下准臣回府含饴弄孙,得享天伦之乐。”

    论年龄,唐俭才五十四岁,对于七十致仕的官场来说,年轻着哩。

    但今天的事,细细说来,钱粮之争只是一个引子。

    真正的原因,是天子之威渐盛,朝中还有唐俭那么个时不时顶一下的世交,有点不合时宜。

    能让唐俭安全退出朝堂,也是贞观天子莫大的善意。

    天知道哪天唐俭再顶撞,引得脾气暴烈的天子再冲动地砍下一颗臣子头颅?

    善始善终,挺好的。

    “诏:唐俭除光禄大夫,朔望朝入宫。”

    “简拔唐松龄为太常丞,唐蒙为临泾鹰扬府别将,唐同人为司农丞,唐河上为忻州治中。”

    “夏州都督窦静,除民部尚书。”

    这个补偿,也让唐俭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这个亲家好歹还知道,提拔一下自家四个娃。

    哼,看在这补偿上,下次博弈,不斩你大龙,只是收官憋屈死你!

    至于李大亮率凉州军取鄯善城的事,除开几个宰辅与兵部,大臣们还没有得到消息。

    兵法就是这样,虚虚实实嘛。

    哪怕是皇帝秘密召见于阗使者,朝中也没几个人知道。

    “着考功员外郎卢承庆为民部侍郎,承担起此次‘致富向西"的利益分配,力求公平可称。”

    贞观天子安排人手了。

    年近四十的卢承庆仪态大方、博学多才,出身范阳卢氏,承嗣范阳郡公,是处理此事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