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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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尺泽幽女

    世事总是喜忧并存。

    孔最附近的异像所带来的困扰多少冲抵着寅老爷的心境,毕竟那里是他们祖茔所在地。

    自打记事起,周围的树木便有两人合拢那么粗,究竟什么力量能在顷刻间折断如此巨大的树木,且折痕如削呢?

    回到府邸之后,寅老爷把见到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讲给夫人听。

    “咦——离祖茔如此之近,恐怕损及——。”寅夫人的神色由惊异转为不安。

    她不无担忧地抚摸着怀中的孩子,喃喃地说:“此生唯愿吾儿安康快乐!”

    但想到此事必会殃及祖茔的风水,她的心便如同塞了一块石头。

    “哈哈哈,夫人放心!孔最入口并无大恙。”为了让夫人安心,寅老爷故作轻松地安慰道。

    寅夫人是何等聪明之人,除了通晓医术之外,对命里风水也略知一二。所以,雨夜所发生的怪事势必在她心里投下了阴影。

    而自从气节降生之后,黄家千金的样貌便时常浮现于她眼前,那露出牙床的上唇如刺一样剜扎着她的心。

    “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孩子们年龄尚小。”每当此时,她便晃晃脑袋安慰自己。

    是的,时光既是一块未竟的答题板,又是一块擦布。它能承载未来,也能抹擦掉梦想与誓言。

    而寅夫人所忧虑的,则是寅黄两家的指腹婚约。

    没事时,她就静静地端详着襁褓中的气节:高鼻梁,长睫毛,乌溜溜的大眼睛,棱角分明的薄嘴唇。

    她越看越喜爱,越看越心疼:“可是,那黄家千金——”。

    看着看着她会不自觉的流下眼泪。

    而寅老爷倒没想那么多,他一方面安排人手清理孔最周围的残枝败叶,一方面请人按照最佳风水的布局在孔最口附近重新栽植了数棵松柏树,心里也便踏实下来。

    尽管之后还听下人们说起,那个雨夜,又有人曾看见一只巨大的圆盘状发光体在孔最顶空盘旋。但没有亲眼看到的事,毕竟只是传言,谁都无从考证。

    阳光如往常一样,从东方漫过华山坡,先映亮寅府的翘角厅楼,然后慢慢升空,直至普照整座华山。

    寅府的时光伴随着日升日落,孔最周围的树木也逐级拔节。这一切都见证着寅府内的欢乐与祥和,见证着一个婴孩的成长历程。

    “顶天立地!双掌并举齐撑天,双脚并拢稳踏地,吸气——”寅府庭院中的银杏树下,寅老爷手执木条,不时拍打着小气节的手臂和双腿指点道。

    但见那小小的气节目视前方,抿嘴咬牙,按照寅老爷的指点,一步步练习着。

    风卷着落叶,一路小走

    从不过问,沿途有多少

    繁华与苍凉

    种种过往,随背影拉长

    而匆匆时光,只有前进

    没有,彷徨

    迎着朝阳升起的方向

    蓬勃的年华,总是光芒万丈

    从不相信眼泪,不相信迷惘

    矫健的身影,渐渐张开了

    腾飞的,翅膀

    不经意间,时光的藤蔓已经攀越了数年。

    这日清晨,华山上空轻雾缭绕,晨辉萌动。

    气节推开西厢房的门,抖一抖宽大的袍袖,在院中的千年银杏树下站定。

    但见他剑眉轻挑,双目微闭,白皙的面庞凝重而庄肃,透着一股英豪之气。

    他先深吸一口气,继而双脚足跟离地,两臂缓缓上举,白色的袖袍鼓荡如帆。

    此刻,一股强大的气流,在其体内暗暗涌动。只见他嘴角极力向两边拉紧,舌尖抵住两排洁白的牙齿,口中发出“呲呲”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大,直冲得庞大的银杏树冠也剧烈抖动起来。

    刹时,寅府上空的天幕,仿佛有五彩的流云在涌动,这云一层层荡向正门。

    这是两扇朱红色大门,门扉上各嵌一只金黄色的狮面门环,看起来,威严而庄重。再仔细看,但见门楣上方赫然两个金黄色大字“云门”!

    约莫两分钟功夫,两扇大门轻启,慢慢向两侧滑动,直至整个朱红色门扉完全隐入两侧墙壁。

    门外青山绵延,翠竹环合,溪流叠瀑不绝于目。门前空地由一整块青石板铺就,环空地一圈的石板上面丛生着茂盛的桑树,这些桑树的树根,大部分虬曲在青石板上。

    从云门飘出的流云蓦然在桑树丛中绕旋。几圈之后,桑叶便如水洗过一样的葱绿而洁净。慢慢地,“嗞嗞”声越来越小,流云随之飘向远处的丛林。

    此时,气节已神采奕奕地跨出云门,抬手摘下一片桑叶,折了,凑近唇边。一曲清脆的哨音,如泉如洌般扬起。这声音忽而扬荡入云,忽而跌落低谷,抑扬顿挫,涤心沁肺。听罢,整个脏腑如漂洗过一样舒坦。

    “少主吉祥!”正听得入神呢,只见一青衣小童和一白衣小童并肩向气节作揖问好。

    “嗯!天府,侠白!近日可否有索药者?”气节一边问,一边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

    “回主子,并无索药者。”穿青衣的天府跨前一步回道。

    “主子,此桑树愈发茂密了。后园之川贝,桔梗花亦开放,石苇亦长势喜人!”穿白色衣服的侠白手指山下,面露喜色。

    气节朝侠白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满意地点头笑笑,然后倏然踮脚舞袖,在桑树下练起功来。

    如往常一样,他试图先把四肢百骸的气机调往丹田,然后再由任脉引动气机至双臂,至剑柄。

    但这次无论怎样发力,足底的气机也调动不起来,天幕的祥云也没有了往日的清润。

    “不好,定是沈府有难。”他赶紧叠掌回拢贴向丹田,但见周围的祥云瞬时凝聚为一股气流,在双掌的导引下,缓缓涌入丹田。

    “少主,发生何事?”天府和侠白神色慌张地问。

    毕竟气节每天的晨练,是对连绵华山的护佑。每当此时,百鸟齐鸣,万木峥嵘,群山之巅祥云缭绕。

    这突然的中断,势必引起众生灵的恐慌。

    “今儿沈府有难,我等早点儿巡山去。尔等巡视药园,本公子这便去往尺泽。”说罢,他白袖轻拂,便朝山下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刚到尺泽,就看到一妙龄女子蹲在潭边哭泣。那哭声凄凄冷冷,幽幽哀哀,仿若暖春敷冰,清流临枯。周围的花木也为之动容。

    再看这姑娘,但见她着一袭黑色衣裙,云髻轻拢,秀发及腰,肤若凝脂敷冷霜,面赛桃花近萎蔫。那桃花带雨的模样,一下子就戳痛了气节的心。

    顾不得男女之别,他急步向前,“敢问姑娘为何而来,又为何哭泣?莫非……,来自沈府?”

    黑衣姑娘瞬时止住抽噎,以惊异的眼神打量着他,那双眼睛澄澈如水,皎洁如月,幽深如潭。

    “小女子确为沈府之人,您……,怎滴知晓?”她急切地反问道。

    “敢问姑娘为何而来?为何在此哭泣?”气节避开她的眼睛,目光紧盯着尺泽平静的水面。

    “如若未猜错,定是太溪水源紧缺?”

    “公子为何许人也?怎知沈府之事?”姑娘双目圆睁,甚是惊讶。

    她轻抿着唇,沉思片刻。

    “实不相瞒,小女乃沈府二小姐,名唤然儿,如今府上水源紧缺,所辖之地草木尽枯,因急火攻心,家父一病不起。家父叮嘱然儿说,能解吾忧患者,唯有寅府所辖之尺泽。”说罢泪如雨下。

    “可是,要见到寅公子谈何容易,即便见到,又能如何。据说,如若把尺泽之水引至沈府,需消耗寅府大量气机。寅府未必出手相助啊!今儿尺泽水近在咫尺,小女子却无能为力!”说罢,她的抽泣声越发大了。

    “原来如此,姑娘莫急,相见便是缘分。本公子定会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