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兄弟，你家人呢，怎么还不来。”老张敲着手中的钢笔对着铁栏杆内的少年问道。

    闻言，被关在铁栏杆内穿着校服的少年抬头瞥了一眼他的方向，随后又垂下头去。

    “又不肯说些什么，唉。”老张无奈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那你要不要喝点水啊，啊？”

    见少年还是没有回答，老张也只好做罢，这时候，另外一名警察走了过来，“哟，老张，我都出去好久了，他还在啊。”

    “是啊，他家人到现在都没来，我也没办法，据他自己所说，他没有父母，只有一个没有血缘的奶奶，老人家没有手机，平时靠捡垃圾和社会救济为生，想联系到她挺难的。”老张看着手中的档案说着。

    那名警察转头看向坐在里面的叶城，“话说，他怎么进来的，犯了啥事啊。”

    “说来话长，”老张苦笑道，“他和别人互殴来着，本来该有两个人的，但是对方进了医院，”老张停顿了一下。

    “互殴？谁先动的手？”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互殴的话，双方都要承担责任。

    “他咯，但是他的口供上面说‘对方辱骂自己的亲人在先’，所以他才动手。”老张说道。

    “虽说执法人员不能夹杂感情，但我觉得这小子做的没错啊，”警察连连摇头，感叹道。

    闻言，叶城抬头，看着那位警察，轻声说了一句“谢谢”，随后又垂下头去。

    “你觉得没错有什么用，我们也只能尽量地为普通人谋取一点余地。”老张当警察很久了，不公的事情他见的不少，像叶城这样无权无势的人他见的也多，最后的结局大都是没了前途。

    “那位大官恐怕不会轻易了结，听说他儿子伤得不轻，这小子也是真的敢下手，我看他的资料，学习成绩非常优异啊，甚至是学费全免上的全市最好的学校，我还以为他是个贫弱书生，没想到下手这么狠。”

    “你懂什么，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要放我高中那会儿，我也动手。”

    “行了，别说了，陪我一起等他家人吧，那位大官就算再怎么着，人家家里人来了，也不可能一直把他关里面。”老张向后靠着椅背，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行，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事件发生。”说着，那位警察也坐下了。

    铁栏杆内的叶城坐直了身子，靠在水泥墙上，看向铁窗外的夜色，尽管只有一点点的灯光而已，也惹得他心烦，闭上了眼睛。

    他无父无母，准确来说，是个被遗弃的孩子，你感受过衣不蔽体的冬夜吗？冬天的夜是寒冷的，他从十六年前就感受过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懂什么？除了哭还是哭，蔓延全身的寒冷让他哭嚎，没有人能回应他，或许野猫可以，后来哭声渐小，婴儿没有力气了，奄奄一息，再后来，就是一个拾荒的老人发现了这个可怜的小婴儿。

    老人把婴儿抱在怀里，用自己矮小的身躯，企图给予婴儿一丝温暖，她发现婴儿的呼吸声逐渐微弱，才发现婴儿已经发起了高烧，这对于一个小婴儿是很致命的，老人慌慌张张地抱着婴儿跑到医院，乞求医生救救这个可怜的生命。

    医生看着苍老的老人，又看着生命体征微弱的婴儿，叹了口气，“老人家，这又是何必呢，这种程度，难救，还是想着准备后事吧。”

    老人没有说什么，而是颤颤巍巍地从自己破旧的衣服口袋里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我可以，用我所有的钱……”

    医生面露为难，这些破破烂烂的纸币根本不够治疗的费用，“老人家，算了吧，你这点钱根本不够，还是赶紧走吧。”

    “我可以，慢慢还给你，用我的社会救济的钱，用我，捡垃圾的钱，哪怕用十年的时间还，都可以。”

    医生见老人还在坚持，只是无奈地摇摇头，随后转身就想走，却被老人抓住了衣角，医生回头，老人的声音愈发颤抖，“我，只是想，让他活着……外面……太冷了，太黑了，他会怕的。”

    “我也没办法，医生不是活菩萨，医院的规矩我也没办法，我还有其他病人，就这样啊，不要再坚持了，早点准备后事吧，快松手啊！”说着，就要挣脱老人的手。

    “等一下，这个孩子的钱我出了。”随着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一个戴着墨镜的红发女人走了进来，看着女人身上的穿着，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你是……”医生刚想询问，女人就把一沓钱甩在桌上，“这些，够了吧，多出来的钱就给他们吧。”

    “够了，够了。”医生咽了下口水。

    “那就快去！”女人说道，医生这才让护士急忙去准备，这人，恐怕不是一般人。

    “谢谢，谢谢……”老人抱着婴儿连连道谢，红发女人上前，抚摸着婴儿的小脑袋，说道，“不必感谢，我叫欧阳雯，今后的每一个月，我都会给这个孩子寄去一笔钱。”

    “为什……”老人还想问问缘由，红发女人却是径直走出去了，只留下那一沓钱，让老人相信这是真的。

    叶城也是命大，这居然还能活下来，老人看着呼吸声渐渐平稳的婴儿，长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对着婴儿说道：“从今天起，你就叫‘叶城’了，就是我的孙子了……”婴儿就像是听懂了一般，伸出小手，抓住了她的手指，抓住了他唯一的家人。

    后来奶奶的家里就多了一个小孙子，给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带来了一丝慰藉，原先奶奶已经忘掉了红发女人的承诺，毕竟她连他们住哪里都不知道，可是每到月初，确确实实会有一封装了钱的信封送到他们家门口，寄件人的姓名也确确实实是欧阳雯，但奶奶思索再三，终究还是没有用，叶城曾问过她为什么，她告诉叶城这不应该是他们的东西，钱要用有尊严的方式拿到。

    叶城十分懂事，成绩也十分优异，曾多次夺得市奖学金，之后更是学费全免考上了市重点高中，成了奶奶的骄傲，街坊邻居也都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少年，闲暇之余，他就会去打工帮奶奶补贴家用，生活似乎就会一直过下去，叶城也这么认为，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可以让奶奶过上好的生活。

    直到这一天的到来，学校里的一名纨绔子弟，不知道发了什么病，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叶城是个无父无母，没人要的野孩子，叶城不想理他，这种靠关系上学校的人的行为在他眼里太过无聊，反正他本来也没见过父母，对于两个字甚是陌生，他刚想走，那名纨绔子弟却再度出言，这次的矛头直指叶城的奶奶，说他奶奶是个捡垃圾的肮脏老人。

    叶城闻言再回头时，眼睛里的愤怒已经难以遏制，他拳头越捏越紧，指甲甚至都要扎进肉里，“你再他妈说一遍？”在他的眼里，这种人要肮脏数百倍。

    “说就说，你那个奶奶不就是个……”那名纨绔子弟话还没说完，叶城的拳头就已经把他打倒在地，“混蛋！你怎么敢……”他刚想咒骂，叶城的下一拳就已经袭来，二人就这样一人骑在另一人身上互殴，下面那个人处于明显的劣势，那人连连求饶，叶城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众人把他们拉开，那人已经昏了过去。

    ……

    叶城的思绪回到现在，他看着冰冷的铁栏杆，懊悔自己做的过头了，他不是在懊悔把对方打进医院，而是在懊悔给奶奶添了麻烦，他一直觉得自己有愧，奶奶没有手机，现在应该还在捡垃圾，自己早说要给她买一部，却被她一口回绝，她让叶城留给未来的自己。

    对啊，奶奶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来，自己从下午被关进来到现在都晚上了，就算找到她很麻烦，也不该这么久，叶城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这时候，老张突然接到一通电话，“喂，哪位啊？”

    “老张，是我！你们那里有没有关着一个叫叶城的少年！”电话那头的语气显得慌张。

    “有啊，怎么了？”

    “他奶奶听到他被关进去的事情，一下没稳住，老人家突发心梗，被送到医院了！”

    “什么！”

    “你再说一遍！”

    闻言，叶城情绪变得十分激动，他冲到铁栏杆前，拼命地摇晃栏杆，想把这个栏杆扯下来，他大声对着电话那头喊道，

    “你再说一遍！我奶奶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