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信的病情终于有所好转，随之而来的越来越多的灾民都恢复了以往的康健，整个锦州城算是活了下来。

    持续了整整两个月的疫情，终于得到了缓解。桓王和锦州的官员做了详细的交接，便准备回归东都。

    锦州城上下一片欢呼，林瑶的心中，确实非常的沉重。

    也许是多日试药，也许是积劳成疾，商太医倒下了。

    桓王站在商太医的墓前，久久不能平静。林瑶，顾信，沈冉，余晚，张度还有一众官员以及锦州城的百姓均跪在墓前，向商太医致以崇高的敬意。

    礼罢，百官散进，万民离去。

    “此次疫情，也多谢顾公子慷慨解囊，本王代锦州城的百姓多谢顾公子了。”

    “殿下客气了，这都是草民应该做的，换作其他虞国的子民，也都会这么做的。”

    “总之，本王会向朝廷请封。”

    “草民惶恐，草民是一代商人，不敢要朝廷的封赏，草民闲云野鹤惯了。”

    桓王见顾信这样说，也就不多做强求。

    “阿瑶，你且准备下，我们三日后就将快马回京了。”

    林瑶一听，此番回京，就是要那太子人头落地。既然桓王从未想过让自己手刃桓王，那就只需要靠自己的努力！

    她望着顾信，顾信想让她留下吗？或者，顾信想让她跟着他吗？只要他说一声，自己会立即跟他走！

    哪怕复仇之路上再艰险百倍，她也愿意！

    她满怀期待的望着顾信。

    沈冉一把挎过林瑶的手臂，“林姐姐，跟我们走吧！”

    “这是你的意思吗？顾公子。”林瑶向顾信要一个答案，就像一年前，她想要顾信一个答案。那个答案一直没来，她也就一直没有放下。如果不是这样，或许自己就嫁给了王季台，或许就没有后面的一切一切。

    “林，林姑娘的事情，还要林姑娘自己做主。”顾信眼神闪烁。

    这算是拒绝了！林瑶心痛万分。

    此言一出，桓王心中的大石就算放下了。他真的很担心顾信让林瑶跟着他走，他真的很担心林瑶不会选择他。

    此番，他也算是给了顾信机会，是顾信自己放弃了！

    “那我替林姐姐做主了！”沈冉拉着林瑶就往顾信的马车那边走，“走吧林姐姐。”

    林瑶不动。

    她看着顾信。

    良久，“走吧，冉冉。”顾信向沈冉招手。

    如果是之前，顾信一定会带走清瑶妹妹，和清瑶妹妹生生世世在一起。但是现在，他残疾了，他再也不能独立行走。虽然他现在富可敌国，但他依然非常自卑。他怕自己给不了清瑶妹妹想要的幸福，清瑶妹妹爱笑爱闹，而他，现在连行走都要让人推着。

    林瑶望着顾信，他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我吧。原来，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林瑶伤情，流下两行清泪。

    桓王哪里能见到林瑶伤心，他一把揽林瑶入怀，“走，我们也走！”

    两辆马车相对而行。

    天南地北。

    此生再难相见。

    马车上。

    一路上，她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但始终想不明白桓王为什么要骗自己。

    既然你骗我了，那就不要怪我会利用你的权势接近太子。她握紧桓王给她的令牌，暗暗发誓。

    越接近东都她越紧张，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大仇就要得报，她心里的那根弦崩的很紧。

    桓王没话找话，每过一个地方，一座山、一片云、一个农夫、一个牧童、一直鸟——只要他看到了，就会说给林瑶听，他还会联想到自己之前见过的高山，云霞，农作，牛羊，大雁等等，一一讲给林瑶听。

    林瑶从未想过，桓王竟然是这样人。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连着七八日，桓王都是这样。江全都不得不身上背着几个水壶，以供桓王讲累了润润喉。我的王爷，是要把前半生没说的话都补回来吗？他疯了吗？喉咙受得了吗？我看都哑了都——

    林瑶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大半。

    她也会和他聊起天来。

    “你说，我是不是不该问余姐姐要不要和张度一起来东都？”

    “阿瑶，你说这个，我不太明白。”桓王问道。

    “你可能不知道，我觉得张度对余姐姐不太一样。”桓王当然不知道，他的一颗心全在林瑶身上，他哪里看得出张度对余晚特别的照顾。

    “那和你问她要不要来东都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我不问，就等于没有挑明，那么余姐姐可能就会来东都。”

    “为什么你不问，她就会来呢？”

    “如果我不问，那么余姐姐可能就不知道张度对她有意，她就不用担心辜负了张度的心意。”

    “你是这个意思——”桓王慢慢有些明白了。

    “——”

    “但是啊，阿瑶，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余姑娘真的对张度有意，她自己就会跟来呢？”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对啊，如果余姐姐中意张度，她自己就会义无反顾的和张度在一起。

    “所以，阿瑶，你不必要自责。”

    “嗯。”

    “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年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觉得余姑娘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如果她真的心悦张度，我相信，她会来的。如果她最终决定离开，那我们只能尊重她自己的选择。”

    “嗯。”

    ——

    “有一件事，还要多谢你——”

    “谢我什么？”桓王问。

    “谢谢你，帮余姐姐教训了欺负她的那几个恶棍，也谢谢你，帮余姐姐脱了妓籍，还给了余姐姐几百两银票，让她以后可以有一个自己的生活。”

    “举手之劳。”

    虽然桓王说是举手之劳，但林瑶知道，他在锦州日理万机，还能将余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走之前，余姑娘和你说了什么？”

    “余姐姐说，她的前半生如同湖水中的浮萍，兜兜转转，沉沉浮浮，半辈子蹉跎在了锦州。她希望后半生能成为天空中自由自在的云，能看见更多的山河，丈量虞国的大地——”

    “那么你呢？”

    “什么我？”

    “回了东都，杀了太子，然后你呢？”

    “我——？”

    “我也想像她一样！”

    “留在我身边，可以吗？”桓王向来将自己的尊严放的很高，但此话一出，他便知道，他这辈子都输给了阿瑶妹妹。但他甘愿。他爱她，一直都是。在阿瑶面前，他从不顾及自尊，从不害怕被拒绝，他只愿意捧出一个真心，告诉她，“留在我身边，可以吗？”

    桓王是笨拙的，他没有表达向任何人表达过爱意。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对阿瑶满心的爱意和想与她共度余生的强烈心愿。

    他问了两遍，林瑶都没有回答她。

    他握住林瑶的手。

    “我想，和你，永生永世，在一起。”

    “你愿意吗？”

    林瑶不是故意不回答桓王。

    她只是，非常震惊！

    她从未想到，桓王，她眼前的桓王会向她说出这些话！

    这到底算什么，一边骗我，一遍又说爱我？

    她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她感觉马车里的空气压抑极了！她需要马上出去透气，不然她会死的。

    她喊停了马车，她一个人走出了老远。

    “王爷，林姑娘怎么了？”桓王还在马车里，林姑娘却出去了，江全一时间不知道该保护谁。

    他将脑袋探进马车，“王爷，属下，需要跟过去吗？”

    “就地扎营。”

    “哦——”江全反应过来，王爷不对劲！他的王爷满脸通红！

    “王爷你没事吧，你头脑发热了吗？”不会是又生病了吧。

    “滚——”

    此后一天，林瑶都没有和桓王说话，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桓王骑马，护送马车。

    “王爷，您怎么骑马呀？”江全问。

    “马车坐着不舒服。”江全真是多事，啥事儿都问问问！

    “是吗？金丝软垫，属下瞧着比在马背上颠簸舒服多了！”

    “滚——”

    “王爷怎么了，为啥总骂人呢？”

    “滚——滚滚——滚滚滚，再问给你安排到西北看骆驼。”

    江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骑马跑到了前面。

    他心想，他的王爷肯定惹林姑娘不高兴了，被赶出来。让你说那么多天的话，祸从口出，哪句话说错了吧！你受气了，朝我撒什么气呀！这些话，他也就是只敢想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