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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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赴约国师府

    指尖的摩挲仍在,不经意间,耳际微红。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顾茕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上面雕琢的,正是一树海棠,上观者有易安“海棠依旧”。“那……玉琅,你既赠了我一枝海棠,那我便还你一树幽香。”

    展颜的指腹滑过上面的花纹,有一股暖流透过指尖传至心底。道:“那么你呢?我唤你何名?”

    顾茕一愣,想起在一品香时顾南兮说她名叫顾茕,说:“客人唤我青衣,熟人唤我为‘茕’,只是名字于我而言无非是一个代号,我也不甚在意。”

    “嗯,我知道。那位顾公子说过的‘顾茕’。”说完便低头沉思,双手不住地勾勒着玉佩上的花纹,开口:“我唤你‘子珺’可好?”

    子珺?女子细想,正所谓“珺者,美玉也。”却也是极好的。

    “那子珺就先谢过玉琅赐名。”两人相视一笑,天地间仿若只他二人一般。

    无限时光。

    时间流逝,轿辇终于停至了揽芳华门前,不知不觉间月上西头,临下轿前,展颜对顾子珺说,三日过后,请她到国师府中一叙。

    她应了。

    顾子珺推开朱门,那停着的轿辇才缓缓的向相反的方向驶去。

    “茕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刚入门,顾子珺便被一群姑娘们簇拥着。

    顾子珺看楼中一个客人也无,心下一惊,只怕是因为顾南兮的缘故,便问:“可是楼主?”

    果不其然,众姑娘们皆称是,说一个时辰前顾南兮回来以后不见她,便兀自一个人上楼歇息了。但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只听屋内一阵声响,待绿萼进去却是一片狼藉,正这时,顾南兮见到绿萼,就叫她将楼下一众客人都赶走,还说是叽叽喳喳扰人清静。

    听了这些话,顾子珺微微有些头疼。

    于是便对众姑娘说:“我且先去看看。”说罢,就上了楼。

    “吱呀——”

    门应声而开。

    “滚出去!”这声是顾南兮的。

    “青花瓷,寒青玉,呃……你竟连你最爱的螭首白玉盏也扔了?”

    顾子珺咂舌,这些可都是银子啊,哦不,螭首白玉盏世间只此一只,绝不是银子可以衡量的,如今倒好,没了……

    顾南兮忙从内室中出来,看着一脸肉疼所谓的这些宝贝的顾子珺,心中恼怒,吼道:“你还知道回来!”

    听他说这话,顾子珺便知他已知晓自己久久未归是和展颜呆在一处了。

    知道是自己理亏,顾子珺这时也放软了语气,道:“这次是我错了,我应该与你提前说一声的,只是街上偶遇,我又与玉琅一见如故,这才聊的久了些。”

    顾南兮不怒反笑:“玉琅?一见如故?茕儿,这才几个时辰,你竟唤了他的字!好,那他唤你什么?茕儿还是青衣?”

    顾子珺并不知他为何愈发生气了,只是将展颜同她取名的事道来。

    “子为君颜”却是比“茕而南行”还要露骨。

    自嘲的笑了一声,道:“茕儿,你且让我一个人先静静吧。”说完转身走进了内室,只留下顾子珺一人空对着满室狼藉。

    翌日。

    顾南兮推开门,此时的他发丝凌乱,衣衫不整,一夜之间判若两人,一点也看不出昨日那副风流公子神采奕奕的模样。

    他知道,他的茕儿是个寡淡的,独他……才走进了她心里。

    而如今,他看出来了,他茕儿的心里,有了另一个人,一个只见过三面就走到她心里的人。

    想起那日在琼瑛阁同掌柜的说的话,当下不再犹豫这些儿女情长,从广袖中拿出那一条银链,置在了案几上,径直走出了屋外。

    三日后,乞巧节。

    顾子珺端坐在梳妆镜前,今日她却没有穿平日里的青衫,而是一反常态的寻了一件白衫穿上去了。

    此时的她,层云为裳,飞鸟为缀,金丝滚云白袍,虽比不上青衫的她出尘,但也是不遑多让。

    敲门声响起,顾子珺并未停下梳妆的手,开口:“请进!”

    是绿萼。

    顾子珺有些纳闷,这个时辰,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这方绿萼也同样不解,且不说顾子珺她如此急着梳妆作何,单是为什么一反常态穿了揽芳华白衣女的服饰,就已经值得思量了。

    “茕姑娘,您今日为何如此打扮?这要让楼主回来看见了,指不定又要生好大一通气呢!”绿萼说。

    “南兮为何要生气?左右不过一件衣裳罢了。还有,他今日回来?以往他不是但凡出去都要走十天半个月的,怎得这次如此之快?”顾子珺道。她一直知晓顾南兮有事瞒着她,这也是为何他时不时都要离京几天而她却从不过问的原因。

    她无父无母,只听平日里揽芳华里的各位姑娘们打趣说她是顾南兮几年前外出时深山老林里捡来的,不过左右这里的日子过的舒坦,前尘往事也尽然忘却了,她也不做反驳,任由她们说闹。

    顾南兮不似寻常缁尘京国乌衣门第的公子哥儿,她一直都知道。

    所以,他不说,她便不问,这样也好。

    “茕姑娘,这等楼主大人回来了不就知道了吗?要不绿萼先给您更衣?”说着,绿萼就想接过顾子珺手上的发簪。

    顾子珺察觉到她的动作,手微微一偏,躲过了绿萼的手,又顺势给自己的头发绾了一个髻。

    点上绛珠,描上梨妆,再三看了看镜中之人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起身便要下楼。

    绿萼见此顿时慌了心神,忙问:“茕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国师府。”

    看到绿萼变了脸色,她便心想她是误会了,于是又解释到:“三日前我与国师大人约好今日国师府内一叙,我不好食言。”

    绿萼也甚为纠结,这茕姑娘可是他们楼主心尖上的人儿啊,今日里还偏偏是乞巧节,这要是放她走了,再被楼主知道,怕是不会轻饶了她。

    于是道:“姑娘,今天是乞巧节,楼主昨夜才派人来递的信,说是今夜带姑娘到南市看歌会。假若楼主来时不见您,怕是要生气的。”

    顾子珺看出绿萼面露难色,又想到顾南兮这个难缠的主儿,微微一笑,说:“国师那边……我实在不好拒绝,不过你放心,我会尽早回来的。”

    绿萼听此,也没有再劝,只是再三吩咐说让她早些回来。

    宿城。

    “主上,九宫遣人向您送来了一封手书。”

    说话的,是一名小厮,而他口中的主上,正是顾南兮:斜憩紫檀雕花软椅,半袍青衫坠地,体态慵懒,满目迷离。

    “哦?”那男人凤眸微抬,将目光游移在小厮的周身,最终落在了他手中的那封信上。

    微微一抬手,那小厮便弓着身子将手中的信递到了顾南兮的手上。再一挥手,只见那小厮说了句告退便又下去了。

    顾南兮稍稍摆正了下身子,吞吞的打开手上写有“顾南兮亲启”的书信。

    良久。

    “来人!”一声厉喝自口中而出,门外的小厮应声而入。

    “将四位掌事的请来,即刻议事!”

    此时的顾南兮,一改刚刚半梦半醒的迷离姿态,一脸正色,眉头紧皱,似是在思量素九信中所提之事。

    “还有,写封信到虞城,给茕姑娘,就说我还有要事,暂且不能脱身,归期未定,请她务必照顾好自己。”

    顾南兮心中暗叹,今日七夕。

    手指时不时地轻点着桌面,而旁边的是早已烧烬了的书信残页。

    国师府。

    三个描金大字再加上皇帝的玺印显得更加的气势恢宏。顾子珺一路走来,身上早已香汗淋漓。脑中忽然想起那日甘愿为她取簪散发的一幕,遂不再迟缓,走上前去。

    “这位姑娘,这里是国师府,您……”

    待顾子珺走至门前,门口的守卫便开口将她拦下。

    顾子珺略作迟疑,将藏于袖中的海棠木簪取下,交递给那个侍卫,说:“麻烦把这个发簪交给国师大人,就说‘顾子珺赴约而至’。”

    那侍卫见他衣着谈吐不俗,又谈到“赴约”,便猜想可能是大人之友,当即也不做耽搁,看了另一个侍卫一眼,急忙赶去了。

    “大人——”

    “叫那么急做什么!大人昨夜受陛下急召,彻夜未归,方才才回,这时怕是已经先歇下了,你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侍卫还未踏进展颜内院,便听一句厉喝将他止住了。

    侍卫眼见来人,正是国师大人两近侍之一,雪无殇。

    侍卫道了一句“属下知错”,便将顾子珺交递给他的木簪奉在手中,说:“无殇大人,这是刚有位女子交给小人的,说是与国师大人有约。”

    雪无殇看了看那只木簪,刻着海棠细纹,又联想起三日前大人归府时披头散发的模样顿时了然,想必今日前来拜访的就是三日前与大人屡屡相遇的揽芳华青衣女了。

    思及大人刚睡下,于是道:“这样,我先随你接顾姑娘到前厅去,至于大人那边,还是先让他歇些时候吧。”

    侍卫连连称是。便领着雪无殇前去门前。

    这边顾子珺过了好大一晌也不见那个侍卫回来,心情有些飘忽不定,思及万千,也未曾想到是展颜还未起身的缘故。

    正这时,远远的看见有两人朝着她走来,敛了心绪,道:“不知……”

    “顾姑娘是想问有关国师大人的事吧。在下是国师大人身边的近侍雪无殇,我家大人昨夜应陛下急召,如今刚刚就寝,不如我先带姑娘去前厅小坐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