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顾茕的心一时漏跳了几分，静默之间，一阵敲门声响起，打破了这略有些暧昧的氛围。

    “楼主，国师展颜请求见茕姑娘一面。”语气婉转，犹如黄莺出谷，正是方才女子舞时一语衔唱的那位丽人。

    顾南兮依旧不动半分，双手紧握细腰，不待女子回答，便先一步拒绝了。

    绿萼领命，遂离去回话。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顾茕耳间，使她略微有些不适，想要挣脱这满含占有欲的怀抱，但与之回应的却是更加用力地纠缠，无奈之下只得作罢，不过……

    “展颜？国师？他怎会来寻我？”女子有些不解，虽说她自知今日一舞势必会引来不少风波，但却未曾想到最先按捺不住的会是那位享有天人之誉的国师大人……

    当即说道：“这般拒绝，是不是不大合规矩？”

    顾南兮挑眉，一只手在女子的腰间轻拧了一下，顿时引来顾茕的吃痛声，道：“该罚！莫不是爷我长得没有那厮美？这么想和那男人花前月下，让爷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独守空房……

    顾茕哑言，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却听顾南兮又说：“快乞巧了，不若我们上街逛逛，再去一品香吃些东西如何？”

    一品香……女子抿了抿唇，眼神游离，弱弱的回了一句“好。”

    “新鲜出炉的包子唉——小伙子买回去尝尝？肉馅的和蘑菇馅的都有！”

    “这位官爷，赏口饭吃吧……”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喂！这位爷！进来赌两局？”

    “姑娘，我这里有刚刚制成的几件衣裳，烟丝云罗的，不妨进来试试？”

    ……

    南市街头，熙熙攘攘，店家招揽生意的声音是一声赛过一声，而招揽的对象自然是万众瞩目的揽芳华的那两位。

    观两人男俊女俏，皆着一身银纹青袍，女子手握一串糖葫芦，薄唇微启，贝齿轻咬，便是半颗山楂入喉，男子则信手闲步于女子身侧，时不时替女子擦拭一下嘴角，整理一下曳地的衣裳，叫任何人看去都是一副神仙眷侣的模样。

    “茕儿！”喧闹声中，有一声略含无奈的声音自女子身后响起，女子转身回眸，赫然发现顾南兮立于一处店家门口面带宠溺的看着她，正做疑惑，却瞥见了店家的额匾，发现“一品香”三个描金大字跃然出于匾面之上，龙飞凤舞，潇洒至极。

    女子略有些尴尬，在原地磨了一会儿这才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顾南兮身边，低声说：“走……走吧？”

    顾南兮看着身边之人含羞带怯的模样，有片刻的失神，暗道了句“磨人”便揽着女子进去了。

    “呦！爷今个儿来了！二楼的清风阁可是一直给您留着呢！”

    “不错嘛，知道爷我要来，有赏！”

    “谢谢爷！呦！瞧瞧爷今个儿还带了茕姑娘来……明白了，再加上一盘水晶虾饺！”

    “还是你小子知我脾性，那另外要四道招牌菜，还有一壶神仙醉！”

    “得嘞！”

    顾南兮刚踏进店门，就有位小二迎了上来，二人一句接着一句，看上去十分熟稔。

    走至清风阁，顾茕这才发现，所谓“阁”却不似平常酒家饭馆的雅间辟室，而是由几架屏风和珠帘隔出来的半封闭的空间罢了，左右这样独立的空间不过十余个，倒也可以称得上是地方宽敞，别具风格。

    揭帘入座，只见面前的屏风上写着“清风入画”四个大字，笔走龙蛇，笔锋恣意，挥洒自如，不难看出是与一品香的额匾出自同一人之手。

    二人席地就坐，不消片刻，小二已端了酒菜上来，状若无意道：“久等了爷、茕姑娘，大将军家的公子那里出了些小状况，这才耽搁了二位，还请见谅。”

    顾南兮接过那一壶神仙醉，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神色不明。

    顾茕却无甚表现，只待饭菜落桌之后，拾了筷子就吃了起来，毫无半分跳舞时不染纤尘的模样。

    顾南兮见她大快朵颐的样子，低笑了一声：“慢些吃，我又不同你抢，你这般如恶狼扑食的，若教外人瞧了去，道是我这揽芳华亏待了自家姑娘呢！”说罢，又倒了半杯酒。

    烈酒入肠却不见半分醉意，还欲再斟酒时却发现壶中已空，于是故作叹息道：“美酒入喉不下肚啊……茕儿，我且去灌壶酒，可好？”女子斜睨了一眼见底的酒壶，笑骂了一声：“酒鬼！”

    听此，某人坐不住了，欺身上前，将正吃的舒欢的人儿一下子压在了地上：“茕儿，你有见过我这么美的酒鬼吗？”

    双腿被顾南兮的腿夹住，两只手也被他的一只大掌扣住，一时动弹不得。身上平白多了一具身体，隐隐压的女子有些喘不过气来，又不知是被闷得还是羞得俏脸上翩然而至几朵红云，更叫人心生怜爱。

    顾南兮望着女子这副可人面容，心思翩翩，翻了个身，拾起倒在地面的酒壶，轻笑着离去了。

    女子撑着地面直起身子，透过碧色的珠帘望见了一抹人影，那人墨发白衣，身形修长，气质卓绝，矮桌上的吃食工整的列于一旁，中央则被几张宣纸占据，男子敛袖蘸墨，正于宣纸上书写着什么。

    鬼事神差的，女子掸了掸褶皱的裙摆，朝那方走去。

    近了，人影也愈发清晰。女子却停下脚步，暗道她何时有过这般莽撞？不道姓甚名谁，不知身份地位，便贸然前去打扰，实是不该！

    轻拍了一下额头，就要转身离去。

    不料屏风内传来一句温柔的声音：“姑娘，不知可否与在下共饮杯茶？”

    女子的脚步微微一顿，几经思量这才踏进了屏风之后。

    君子当如玉。

    君子当翩翩。

    从未见过有这般儒雅的男子，素衣加身，木簪绾发，朴素之间自成高贵，仿若误入尘世的谪仙人。

    在女子打量男子的同时，男子却也在打量着她，停笔，状若无意地将宣纸折放在一侧，勾唇道：“在下展颜，敢问姑娘芳名？”

    若流水，洗濯人间污秽。

    在女子打量男子的同时，男子却也在打量着她，停笔，但女子在一瞬间怔愣住了，展颜，他竟是展颜……巨大的惊愕之下，她也忘记了回话。

    只待才微微缓过神来。

    “我……”

    “她叫顾茕！”

    正欲开口，便听得有一个声音硬生生的插了进来，再一看，只见另一抹青色的身影翩然而至女子身侧，顾茕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还是作罢。

    但展颜面上笑容依旧，并无半点恼怒之态，看向女子，颇有些疑惑：“不知这位是……”

    女子轻扯顾南兮衣襟，示意他不要说话，顾南兮感知顾茕的动作，没有开口，只是无比幽怨的望着她，微微放下心来，道：“他是顾南兮，民女的……朋友。民女是揽芳华青衣女，今日在楼中拒绝国师大人垂怜之意实是不该，改日民女定当登门致歉。”

    听闻顾茕所说，展颜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环臂身前，道：“今日此番说到底倒是在下先唐突了姑娘，登门致歉实在不必，倘若姑娘不弃，愿至在下陋室一叙，在下自当喜不自胜。”

    语毕，便举杯抿了一口茶，做出了相送的姿态。

    顾茕则还以一个屈膝礼，可礼节未毕就被顾南兮三步作两步的拉了出去。离去时不经意瞥见，正面屏风上，写的绢秀四个大字――素月婵娟。

    说是绢秀倒是有几分过了。应是工整有度，淡雅异常，隐隐透出几分如梅花般的傲骨与清冷之气。

    回到清风阁，再几经端详屏风上的字，二者却如题所字一般：有风的潇洒与月的淡然。只是不知这两者均出于何人之手？

    这方展颜等女子走后将一侧的宣纸摊开，上面画的得赫然是青衣女揽芳华一舞的情形。只用了墨色勾勒，一袭白衣的她更添几分清冷的气息，也更显倾城的风华。

    顾南兮，顾茕……独茕茕而南行兮吗？展颜喃喃出声。

    那方却出了一品香。

    以至黄昏，街上行人丝毫却没有减少的迹象，颇有几分上元节“花市灯如昼”的景象。

    “你寻他做什么?”众派欢呈中某人心情似乎并不见得有多好。

    “谁？展颜吗？”顾茕原想卖个关子逗弄一下他，却没想到他一副神色正正的样子。

    当下软了声，道：“起初，我并不知是他，只那人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书卷之气，想前去结交一番罢了。”女子答道神色坦然，毫无遮掩之意。

    顾南兮听她这般回答后便道自己误会了。一时间面上有些挂不住，捏揄间，适逢身旁有家饰品店，话题一转便说要替她置备几件首饰。

    顾茕看他支支吾吾的模样，当即想到他这是在与自己赔不是，不由得觉得好笑，不过想了想，也便由他去了。

    刚入店门，女子便看顾南兮随手拿了几件首饰就摇了摇头放下了，定睛一看那几件物什均是金银制的步摇手镯之类。虽做工精致却难免过于俗气。

    黄白之物，俗世皆爱，却偏偏不是她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