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郑宇很想知道，“龙”指的是什么，但是现在他并没有时间去思索。

    因为刘启光需要郑宇去两个地方。

    对于芳这个人的排查很快就有了结果，根据名字和银行卡号，这个于芳的信息出现在了刘启光的案头。

    于芳，女，籍贯浙省嘉市，现年59岁，早年丧偶，曾育有一子。

    但儿子杨小波却在2018年失踪。自从儿子失踪后，于芳的精神状况就变得很不稳定，在无法联系上她其他亲属后，当地村委将其送至孤老院进行赡养。

    以江东公安局的名义，刘启光联系上于芳所在的村委会，拿到了孤老院的地址：浙省嘉市嘉县临汾镇，孤老院就建在汾湖边。

    这是郑宇要去的第一个地方，为此郑宇一早就出发去往汾湖边的孤老院。

    整个孤老院并不大，一水的水泥平房，点缀着一些花花草草，加上点简易的健身器材，整体干净整洁。

    找到孤老院的院长说明来意后，院长同意让郑宇见见于芳。在一间四人床的房间里，郑宇见到了于芳。

    这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明显看着苍老不堪，根本不像只有59岁，反倒像70来岁的人。穿着一身陈旧但还干净的衣服。

    当郑宇看到她的时候，正一个人坐在窗边的藤椅上，双目定定的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在院长的提醒下，老人仿佛从魂游中醒来，迟钝的转过身面对郑宇。

    “她今天精神还好，你可以和她谈谈，不过请尽量短点时间。”院长礼貌的提醒郑宇后，离开了房间。

    “您好，于阿姨，我叫郑宇，是名警察，我想问您些事情可以吗？”

    好像警察两个字很有刺激性，于芳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是不是我儿子有消息了？你快告诉我！我儿子小波是不是找到了！”

    郑宇看着这个激动的母亲，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短暂沉默之后，只能回答，“不是的，于阿姨，今天是有别的事情想问问您……”

    听到这话的于芳，眼睛里的光彩立刻溃散了，人也变得恍惚起来，“那我家小波到底去哪里了，两年了，怎么还不回来。”眼角慢慢流下两滴混浊的泪水……

    这一刻，郑宇也只能扼腕叹息，等着老人平复心情。

    近乎半小时的等待，老人的神态渐渐放松，昏黄的眼眸看向郑宇，“小伙子，你找我啥事情来的？”

    郑宇掏出一张钱乐的照片，轻声问道：“于阿姨，这个人你认识吗？”

    没想到，于芳一见到照片，立刻疯狂了起来！

    她一把夺过照片，两眼死死盯着照片上的钱乐，嘶声怒吼，“你，为什么又是你！你把我儿子还给我！”吼声中，于芳不断的撕扯照片，直到粉碎。

    郑宇立即明白了，于芳的儿子杨小波一定认识钱乐，而且杨小波的失踪和钱乐有着莫大的关系。

    于芳在抽泣中不断自语，又像是在回答郑宇的问题。

    两年前的某天，钱乐来到了临汾镇。

    于芳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自己儿子的初中同学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灾难。

    钱乐找上门的时候，正值傍晚，对于这个几年未见的同学，杨小波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更是自己下厨，烧了几道湖鲜招待。

    酒酣耳热之际，钱乐频频感叹杨小波的生活清贫，几次提出让杨小波和他一起外出捞金。

    当时的杨小波自初中毕业后就辍学打工了，在镇上的农家乐做帮厨，收入微薄。

    本来就羡慕过去的一些同学，在离开家乡后混得风生水起的杨小波，就一直想要外出闯世界。

    无奈自己父母在30多岁才生育了这么一个儿子，加上早些年父亲又意外去世，母亲于芳无论如何都不答应他离开家乡。

    那天钱乐的拜访，让杨小波一直被压制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当时就要跟随钱乐远走他乡。

    在一旁听着的于芳再也忍耐不住，一场争吵无可避免的爆发了。

    争吵中，杨小波拉着钱乐就进了自己的卧房，两人在屋内继续商讨着外出挣钱的事情。不放心的于芳就一直贴着门听着他们的说话。

    杨小波叹息自己的生不逢时，又沮丧的表示自己无一技之长，就算离开家乡也不知道能干啥。钱乐当场表示，有一份工作适合杨小波。

    作为汾湖边上长大的杨小波，一身水性碾压众人。从小喜欢泡在湖里的他，能够一口气下潜到湖底呆上10来分钟。

    钱乐当时拍着胸脯表示，他有个亲戚在国外从事海底捕捞的工作。这工作需要招聘水性好的，工资高，福利好，在外干一年胜过小镇工作五年。

    并且表示，所有的出国手续都能帮着办好，杨小波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带上身份证跟他走。

    如此高的待遇，听得杨小波心动不已。对他来说，潜水就是家常便饭，现在在农家乐做帮厨，还三天两头下湖摸几个河蚌，下海捞点海参海胆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于是当场表示，这次无论母亲如何反对，都坚决离开小镇，去钱乐推荐的地方挣大钱。

    于芳当时听着还以为这都是醉话，等两人胡侃海扯之后屋内传出了呼噜声，她才回屋睡觉。

    谁知道第二天，于芳一觉醒来，儿子和钱乐已经不知所踪了。

    开始于芳还以为儿子只是犟，真出去几天就会发现外面远没有那么好混，用不了多久自然会回来。

    谁知道，杨小波一去三个月音信皆无，这时于芳开始着急了。

    于是她频频找到镇上派出所，想要报案找儿子，但当时派出所的调查情况是，杨小波的确是办了护照出了国，而离境之后的目的地就是泰国。

    于芳绝望了，对于家里唯一的骨肉，从小就无微不至的爱护着。自小无论如何调皮捣蛋也不舍得打一下。

    初中之后，不想继续念书也顺着他。现在音信全无，让于芳怎么能把心放下。

    之后的大半年，于芳就一直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度过。

    好在不久之后，于芳陆续收到了几笔来自境外的汇款，虽说每次数字不等，但至少让她相信，儿子在国外生存了下来。这让于芳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

    渐渐的，于芳不再表现的那么担忧，反而在镇上逢人就说儿子出息了，一脸骄傲的表示儿子在国外挣大钱。

    可惜好景不长，汇款仅仅维持了几个月。之后，于芳再也没有儿子的任何消息。

    在一天天的等待中，于芳变得越来越歇斯底里，整日在镇子上游荡，有人一直听到在她嘴里念叨一个名字：钱乐。

    很快，镇上就对这个不安定因素重视起来，最后决定，让于芳住进了孤老院。

    离开孤老院的郑宇心情沉重，此行并没有获得太多线索，反倒是发生在于芳身上的事影响着他。

    在回申城的路上，郑宇满脑子都是于芳那张绝望的脸。

    她儿子杨小波是肯定出事了，不然不可能由钱乐给她汇钱。钱乐为什么要这么做？在赎罪？还是同情？

    于芳的那张脸渐渐变成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会不会也在整日的思念着自己？

    离开家也好多年了，不知家中二老好不好？常年奔波在外，郑宇也忽视了对家中老人的关念。

    这些年来，自己天南地北忙着很多事情，也做了很多事情，却唯独没有为父母忙过一次。

    有几次，人都到了家附近，却还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回家。哪怕就一次也好啊。

    到底有几年没回家了？郑宇扪心自问。电话是有打，十天半月的打个电话，但是郑宇深知，父母肯定是报喜不报忧的，他们不愿给孩子添麻烦加负担。

    此刻，郑宇陷入了深深的乡愁。等这次忙完，一定要带着李静怿回趟家。

    让父母见一见李静怿，见见他们的儿媳妇。想必，父母看到李静怿一定会开心吧。

    回去一次，带李静怿尝尝家乡的美食，热面皮、麻辣鸡……

    想到这里，郑宇露出了微笑。

    也是该回去看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