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圆贴在金色保护罩外，看着外面的情况。

    只见阿桑，半蹲着身子。灵槐木牌在他手中发出耀眼的白光。他的头顶浮现出9个赤红的戒疤，随着越发耀眼的白光而逐一被点亮！

    当最后三颗戒疤同时亮起的一瞬间，庞大的元气在阿桑周围环绕，林圆只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虎啸龙吟，庞大的能量卷起了空间中的飓风，扬起了地上的飞沙走石，迷糊了林圆的视线。

    她努力地贴上前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却被韩静山拽了回来。

    “小丫头，你可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韩静山不知从哪儿整出两个小板凳，自己坐一个，拍拍剩下的一个让林圆也坐下。

    “这秃子脑子一根筋，脾气还暴。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小学文凭都没有，直到今天，所有的文本材料都要靠杨光那小子替他找补。这光头没有一条符合咱们总部吸纳人才的标准，却能跟秦乐这种一流的队长搭档这么多年……”

    韩静山说着翘起了二郎腿，“靠的就是惊人的元气储备，和他独特的爆发方式。”

    风沙落定后，透过金色的罩子看过去，林圆只觉得阿桑整个人看起来玄之又玄。

    林圆忍不住揉揉眼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还是觉得眼前的阿桑跟几十秒前大不相同。

    “5分钟。”韩静山说：“不管你数数也好，用总部特制的表计时也罢，从现在开始，记5分钟。”

    林圆不明所以，韩静山沉声道：“光头桑状态全开，最多坚持5分钟。”

    他没能说下去的是，如果5分钟还不能解决的话。那即便再搭上他们两个人也解决不了。

    换句话说，那恐怕将是最糟糕的境地：在失去了总部及时的支援，又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韩静山便不得不考虑更换元壳，这个无比残忍的选项。

    但韩静山知道这话不能明白地说出来，尤其不能说给林圆听。他便是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两个小年轻之间微妙的关系。如果他现在告诉林圆这件事情发展到最后可能的最坏的结果，恐怕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姑娘，会第一时间反水。

    ——尽管韩景山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林圆伤害任何人。但凭借他多年考公的经验，凭借常年积累的敏锐和直觉，让他对林圆有了一个几乎百分百准确的预判。

    阿桑周身萦绕着浓郁的元气，他五指成拳，汇聚能量，地而起，一拳挥下！

    “向楠”周身黑色的保护罩发出了共鸣般的声响，紧接着金色的裂纹遍布整个球体，黑色的罩子，终于如破碎的鸡蛋般，炸裂开来！

    阿桑迎着爆炸扑面而来的狂风，调整拳头的角度，不等视线清朗时便直接冲了进去。

    而没有任何计数道具的林圆，紧紧地贴在金色的保护罩，默默地开始数：11、12、13……

    此时若是抛开时间这一概念，无视阿桑跟“向楠”之间的搏杀，而将视角单独转向沉浸在意识深渊的真正的向楠。

    在漆黑一片的深渊空间中，黑发青年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光，他盘膝坐在地上，脸上满是焦急。

    此时的向楠已经感觉不到那种剧烈的头疼。可更让他无奈的是，他也完全没办法感知自己的身体了。

    回想他第一次被守梦灵完全占据身体的时候，彼此之间还有一层薄薄的膜作为分割。只要打破这层膜的阻隔，他还是能够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在这个阶段，尽管情势严峻，但还有可以作为的方向和突破点。

    可是这一次，没有阻隔的膜，也完全失去了和守梦灵的感应，甚至在意识的深渊处，本该存在的金色灵槐也消失无踪。

    在这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只有向楠自己发着淡淡的白光。但从刚才开始，这光芒便越来越暗淡。向楠有理由怀疑再这么下去，恐怕连他自己都会被黑暗吞噬。

    如果到那个时候，也不用等魔心的考验。外面的其他三个人就不得不面临着牺牲一个，好站出来接盘魔心这件事了。

    ——是因为那块儿灵槐树皮吗？

    向楠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后脑勺。他记得晨曦然将一整块树皮扎进了他的脑袋里。

    在那之后，整个树皮就好像在他的脑中溶解了。向楠没有形成任何的物理伤口，可光是精神层面上的剧痛，便已经让他沦落到现在的境地。

    向楠心急如焚，没有办法再坐以待毙下去。他必须得想个办法，最起码就像当初面对秦礼那样，哪怕能控制一只手，一根手指，也好过现在的束手无策。

    就在向楠打算疾病乱投医的时候，突然间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向楠整个人惊得跳了起来，一回身，见一个瘦削白皙的男生站在他身后。

    向楠早就忘记了小明的长相，可是当小明重新出现的时候，他一眼就能够确定，这个白白净净的男生，就是小明。

    向楠想起了他和林圆一起发现的那本小明的心情日记。

    “你到底是谁？”对小明的好奇，让向楠一时间忽略了自身的危机，他就直觉告诉他，这个小明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跟你说过无数遍。”小明叹道：“我不记得我是谁了。我也不记得是怎么进到了你的身体里，又待在了你的潜意识的深层。不过我记得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小明笑起来十分的无害又单纯，“虽然一个人有些孤单，但你要是时不时的出现在我面前，那就代表着，你遇见非常棘手的嫌烦了，对吗？”

    向楠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你有办法帮助我吗？”

    “我自己都逃不出这里，怎么能够帮你呢？”小明说着，背着手在向楠的面前来回踱着步子。最后站定时，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励你，不要放弃！”

    ……

    向楠：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哦。

    重新回到焦虑当中的向楠，再次叹了口丧气，开始试着在周围敲敲打打，试探自己意识深渊的边界在哪里。

    小明好奇的跟着他亦步亦趋，向楠趴在地上敲击的时候，他也跟着蹲下来摸了把地面。

    向楠跳起来，试图勾到穹顶的时候。他也跟着仰着头，就好像自己有千里眼，能丈量上方的未知的空间。

    直到向楠被他搞得更加心烦意乱，忍不住想冲他发脾气的时候，小明才突然说道：“上次跟你分别之后。我的记忆恢复了一点点。”

    向楠刚要骂人的嘴重新闭上，斟酌了片刻后，循循善诱，“你指的是？”

    “当然，关于我本人的信息还是一无所知。不过，我想起了一些关于梦域空间的资料。”

    向楠瞬间来了兴趣，“说一说。”他紧紧的抓着小明的胳膊，这个奇怪又神秘的家伙，说不定能够启发一些新的思路，来解决眼前的这个困境。

    “我想起来曾经有人跟我说过，梦影空间是投射的影子。”小明转着眼珠子，努力回忆，“好像是什么空间夹层？所以半真半假，亦实亦虚。在这个空间当中最具有威慑力的并不是智商或者是身体素质，相反是人的意识。

    如果意识强大，甚至能够千里取人首级。如果想象丰富，甚至能重现金龙火凤，能够移山倒海……”

    “等等！”向楠不得不打断他，“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你还想起了别的什么吗？”

    小明茫然的眨巴眨巴眼。向楠不得不提示性地引导道：“比方说，你有没有想起来关于四维空间的灵的一些特点？”

    小明继续茫然的眨巴眨巴眼。

    “我的意思是，他们是如何在四维空间生存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比方说我的那个守梦灵，他抢我的身体想做什么？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他说他喜欢林远和秦队。”

    小明梗着脖子“哟呵”了一声，但很快又疑惑的问道：“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两个人。”

    “你不需要认识。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独独对这两个人非常感兴趣。”向楠飞速地转动大脑，不放过他跟守梦灵所经历过的任何细节。

    “这种灵似乎很看不起我们平凡的人类。按照荣慎的理论，这是来自高维度生灵的一种傲慢。可是它为什么会独独对这两个人十分青睐？”

    “如果照你这样的思路顺下来。”小明帮他梳理，“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觉得这两个人跟他是同类。”

    向楠震惊地愣住了。

    小明却继续说道：“一只小猫和一只猴子摆在你面前，你会是什么反应呢？”

    向楠沉默下来：

    他会觉得小猫可爱，却会在看见猴子的第一时间，想到各种实验。

    因为猴子与人相似度极高，所以有很多不方便在人身上所做的事情，都会以猴子为替代。

    而当猴子表现出一些更加似人的举动时，也更容易博得人类的关注。

    人类不会相信一只小猫能学会拍手，但人类下意识的会认为猴子经过训练——从物种的角度上来看——是可以掌握这项技能的。

    如果这就是守梦灵看待秦乐和林圆的角度，那么他到底觉得这两个人哪一点……

    像四维空间的灵？

    “我好像又想起了一点东西。”小明说着，在向楠期盼的注视下，努力的抠着手指回忆道：“有人跟我说过，元气符合相似相溶的原理。”

    向楠：“相似相溶？”

    “对，相似相溶，水跟油会分层，不正是因为水跟油不相似……等等，这好像是化学知识。难道是我回忆的太多，搞杂了？”

    “不。”向楠恍然大悟，“你提醒了我。”

    此时的向楠，连周身散发的仅有的白色光芒也暗淡了下来。

    尽管他正在跟小明说话，可事实上像他已经看不清小明的脸了。

    他自己这个唯一的光源正在变暗。

    也恰好证明守梦灵实力的增强。

    “他能量的核心是我的元气。”向楠分析道：“元气来自于我本身，对于身体的核心掌控权原本就在于我。

    它只是半个守梦灵，本就不能够调用我的全部元气，本就不得不通过我来汲取身体的能量。也就是说，在此之前，我是它绕不过去的一个中间体——如果元气是水，我就是那个油。如果不通过震荡变成水油乳液的话，水跟油，将永远泾渭分明。”

    向楠终于搞清了根本的所在，“所以它现在做的，是把我这碗油，溶了。”

    小明眨巴眨巴眼，表示自己并没有听懂。

    “能够溶解油的，也是油。自我的意识本身也是意识的一种。他是想将我彻彻底底的封存在我自己的，意识深渊中。”

    小明：“哦~原来是这样！”

    他故作明白地拍起了手来。这时候的小明看起来真的像一只比较聪明的猴子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

    “既然搞相似相溶的这一套。那它就该明白——既可以溶油，自然也可以溶水。”

    向楠闭上眼。清空自己的所有思绪，平息焦虑的情绪和烦躁的内心。他缓缓的吸气、吐气，渐渐的进入了一种入定的状态。

    小明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向楠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此时此刻的他，开始全身心的在脑海当中，描绘那曾经见过的金色的灵槐。

    向楠的记忆很好，所以他非常细致的在意识中将金色灵槐的点滴细节挖掘出来。

    随着他意念的流转，小明惊讶的发现在这漆黑一片的空间上方，闪烁了一颗金色的光点。

    这光点逐渐长大，犹如发了芽的植物般蔓延开来。很快一棵巨大的金色灵槐到悬着垂下。硕大的枝桠，茂密的叶片，金灿灿的槐花，都叫小明忍不住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赞叹。

    “这是什么东西？天呀，小向楠你好厉害呀！”

    随着金色灵槐的长大，黑暗逐渐褪去，光明笼罩了意识的深渊。

    向楠缓缓地睁开双眼，瞳孔中一闪而过金色的光芒，他转头看向小明，在后者明显瑟缩的动作中，微微一笑。

    “我管你数数也好，用别的方式计数也罢，总之，5分钟。”

    小明一脸的茫然，“你说什么？”

    “我说，替我记5分钟。”向楠道：

    “就从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