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伦特说道：“鳗鱼先生，我的朋友摩根与我一样，是热爱和平的人，他极力探寻瘟疫的真相，与长老们针锋相对，以求避免暗精灵与人类的战争。暗精灵擅长魔法，若人类与我们为敌，坏的结果是生灵涂炭，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这我就不爱听了。”我把身后的小爱推到他面前，“瞧，这是正统的元素魔法师，人类冒险者，可不见得比你们弱吧。”

    “我不是比强弱的意思，您既然是冒险者中的一员，也想为维护和平出上一份力吧。”

    克伦特虽然是谦逊温和的暗精灵，但骨子里还是藏有对人类的藐视，瘟疫之下人心惶惶，他们的士兵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呢？

    我有些不满地说：“不想，关我屁事。就算来这混饭吃，我也应该找加尔和布莱斯，咱们聊天归聊天，金钱往来太多可不好，我怕引火烧身。”

    “找我们就对了。”那对双胞胎姐妹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布莱斯说：“近日，有一些冒险者越过浅析之地后就失踪了，你去过浅析之地，能不能再往深处探索看看？地图上，是浅析之地到暗精灵丧钟镇之间的位置。能救到困住的冒险者固然好。如果有被瘟疫感染的怪物，还希望搜集一些样本回来，我们会付佣金给你，至少和克伦特先生给的一样多，如果能带回困住的冒险者还会另算一份。”

    加尔说：“我觉得他们也回不来，还是等师父的消息吧。”

    “可以。我还有个问题，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断了左手的暗精灵？”

    “记不清了，”布莱斯想了想，“也好像有个？”

    看她的表情不像是知晓的样子，我也懒得再多问，是福是祸该来的躲不过。布莱斯给了我们进入地下世界的头灯做辅助用，说至少能撑一天一夜。

    走远以后，我才对小爱说：“摆在眼前的钱，你肯定不反对吧。”

    “那当然，”布莱斯开出的高价让小爱也兴高采烈，“正好试试新魔杖。”

    她不说我还没注意，原本那根简陋的木魔杖已经换成了GBL教的祭祀魔杖，它的特点是顶端有一只精致的小骷髅头，魔杖上也印着他们蓝色真理的条纹，还真是与这边的环境相得益彰。

    “我觉得你用木魔杖的时候也挺厉害的，魔杖对你们魔法师的提升体现在哪里呢？”我继续发问。

    说到自己职业的时候，她就会变得很认真：“魔法的强度不仅与武器有关，也和施法者本人有关啦。好魔杖还可以提升魔力值、魔力回复速度，改善技能的效果。”

    “也就是说，施法者本人很厉害喽。”

    “那当然，我不用魔杖也能放出技能。”小爱自豪地说，“鳗鱼哥就不行了，没有枪的话就不能开枪，嘻嘻。”

    她比出手枪的手势上下挥舞着，说话间，我们已经渐渐远离了阿法利亚营地。

    这次换了条路，依然是通向地下的，沿路有许多被掀翻的石棺，残骸也比比皆是，应该是被之前的冒险者们扫荡过。

    溶洞之中，一条被污染的水流潺潺而下，我们跟着水走，但有意保持着距离，避免被可能钻出的水怪伤到。

    我还在回想着上次在浅析之地听到的恐怖笑声，问小爱说：“你的光属性魔法不带驱魔功能吗？”

    “有附加伤害，但不叫驱魔哦。只是吧……”她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有一丢丢不稳定，去天帷巨兽之前都很少用的。”

    “大雷旋在树精丛林救过我们呢，不稳定会怎么样？”

    “担心控制不好效果，”她脸上的阴云稍纵即逝，又笑嘻嘻地说道，“怕被笨蛋月老嘲笑。”

    我们走在冒险者们经过的路上，由于是已开辟的路，主路边布置有青白色的荧光灯，我们谈天说地，步伐轻快地不像是在瘟疫蔓延的诺伊佩拉地区边缘，而像是蓝天白云芳草连天。大概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对阿法利亚营地的经历做了小小的改编，瞒过了追问的流芳，此刻百般窃喜。小爱昂首挺胸地表示，要不是那个可怕的笑，她其实一点也不怕骷髅和鬼魂这类东西，是我的行动太快了，她自己绝对没有腿软。

    我说那下次可不管你我自己先溜了。

    听我这么说，小爱惊叫一声“呀”，找了块比较干净的棺材板转着圈摔了上去，一边挥手一边楚楚可怜地喊着：“鳗鱼哥快走！不要管我。”

    人少的时候她的兴致总会变得很高，此刻又来了戏瘾，鸭子坐在棺材板上扭来扭去，自己给两人配音。

    “啊，我怎会抛弃你！”

    “已经来不及了！快走吧，我掩护你离开！”

    “好吧，我会永远记得你……”

    “啊！真的走了，这个无情的男人，哼！”

    从天帷巨兽回来以后，她在我面前变得更活跃了，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再坚实的内心壁垒也软化了吧。我退回到她跟前，叉腰瞧着她表演完，再丢下两枚小金币，居高临下地说道：“好活儿当赏。”

    小爱一边使劲眨着大眼睛向我暗示多多益善，一边去摸地上的小金币。

    她又“呀”了一声，我倒是感兴趣这次又能玩出什么花样，小爱甩着手说道：“鳗鱼哥你快看，这是蛛丝吗？好恶心。”

    需要屏住呼吸仔细看，才能注意到地面上有根近乎透明的蛛丝直延伸向前方，我蹲下来j查看四周，地貌与地形已经产生了细微变化，这边的泥土层显然变厚了，蛛丝就是嵌在泥土表层的，而且还不只刚才那一根，像纺织的丝线一样粗，韧性极好，踩上去都不会断。

    彻底进入地下以后，宽大的主路倒还算清楚，但各种岔路实际上是沉在模糊的阴影中的，我们甚至有可能不清楚岔路的存在。我把头灯戴上，调侃小爱说：“不怕骷髅和鬼魂的你，怎么看待蜘蛛呢？”

    小爱已经拍拍身子站了起来，说道：“当然不怕，就是很恶心嘛，好多腿，大肚子里全是毒汁……布莱斯姐姐的意思，是从这里开始有人失踪吧。”

    “阴暗潮湿的地方有点蜘蛛网不是挺正常的，”我挑断了视野内的丝线，“区区蜘蛛还能吃人不成……”

    说话间，我察觉到了洞顶细微的摩挲，可能是与丝线的断裂有关，我双枪齐发，打向感知的方位，果然有团黑乎乎的大家伙掉了下来，重重得砸在地上。头灯的光射上去，两人都不禁吃了一惊，是个比脸盆还大的巨型蜘蛛，身边紧张的小爱甩出南瓜小火球将它点着，蜘蛛没怎么挣扎就被烧死了，甚至散发出了还不错的味道。

    “你真的不怕吗？”我凝重地审视着小爱。

    “我……我才不怕，谁让它太大了。”小爱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好香呀。”

    不跟她继续闹了，我认真地说：“我收回之前的话，这么大，已经不是能踩死的区区蜘蛛了。以前可能只存在于某些犄角旮旯，趁着现在混乱，跑到主路上偷吃人，肯定还有很多的，你跟紧我。”

    我把烧焦的蜘蛛翻过来调过去得看了一圈，除了肚子依然很大，这大家伙的上半身形其实有点像蝎子，身上和腿上还长着尖刺，简直是将恶心融为了一体。我边摘下它的一条腿边心说，暗精灵生活的世界里就没有花鸟风月吗，都是这些玩意。

    两人收起了打趣的心情，不仅可见的蛛丝越来越多，主路上也开始出现冒险者的遗物了，喝掉的药剂瓶，衣物的残片。凭借对移动物体的感知，我偶尔能打掉头顶盘着的蜘蛛，在杀死蜘蛛后再扯下一条腿作为兑换奖励的标识物。我小心翼翼地收起战利品，心里有些怀疑，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让冒险者们失踪，一路上可是半个活人都没见到。

    “救……救我。”

    一个纤细的女人声音突然飘了过来，在十分安静的地下洞穴之中听起来有些瘆人。小爱也注意到了，竖起她的尖耳朵仔细倾听，这声音不是主路上传来的，应该就是布莱斯口中失踪的冒险者，他们因某些原因选择进入黑暗中的岔路，但实力不济困于其中。

    “救救我……”

    声音再次传来，我们共同确认了是左前方，但这次好像比之前听起来更远了，难道她正被蜘蛛拖进深处？细细一品这声音有点像米德莉亚，让我直冒冷汗。

    脱离主路以后就只能依靠头灯了，为了能撑久些只开了我自己的，两人急促的脚步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肉眼可见的蛛丝像水流一样引进深处，地上、壁上、头顶到处都是，白光照射之处瞧不出泥土本来的颜色，但我能明显感觉到这边更暗，所幸洞穴还比较宽敞，也不算四通八达，否则我们一股脑冲进去也可能迷失在里面。

    小爱突然扯住我的胳膊说道：“这是人吗？”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把光照过去，地面上有个扁扁的人形，他身上缠满了蛛丝，已经被吸干到只剩外皮了。凉意从头顶窜下来，这种死法足以入选最糟糕的死法之一，而且我们凝神驻足才发现，哪只这一个人，视线可及范围内已经有零零星星的几具了，这里怕不是蜘蛛们的狩猎场。

    说来也奇怪，虽是进了蜘蛛窝，见到了这些遗体，但我并没有察觉到异样的声响。

    “救我。”

    那纤细的女人声音突然奸邪起来，回声一般环绕在我们四周，“救我呀，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