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事,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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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再续前缘(1)

    黄昊特意带了一点腊肉和冬笋到贵阳,他买了一套餐具,想着小匀来的时候,跟她一起做饭吃,这样更有情调和乐趣。

    过了好几天,没见小匀过来。过了几天,小匀打电话给她,说放假回家了,听说黄昊带了腊肉和冬笋,非常开心,说过两天身体方便了,就来贵阳看他。

    黄昊说:“既然回家了,就多陪父母和老人,不用跑来跑去,不安全。”

    小匀说:“你回来了,我一定会来陪你的,我要吃你炒的腊肉和冬笋。还有,我想在贵阳找一个暑假工,学一些妇科实操的经验。”

    黄昊说:“你这个想法挺好,我支持你。”

    小匀说:“要是做暑假工的地方,不提供住宿,怎么办?”

    黄昊问:“学校呢?”

    小匀说:“放假了,学校不给进的。”

    黄昊说:“那你就住我这吧,可是要遵守约法三章哦。”

    小匀调皮地说:“白天遵守,晚上不遵守。”

    黄昊说:“那不行,我负不起责,到时候害了你一辈子。”

    小匀说:“我愿意被你害一辈子。”

    黄昊说:“这事不能开玩笑,我要你好好的,将来像公主一样,不,像主治大夫那样独立、幸福。”

    “嗯,我听你的。”

    小匀来到黄昊身边时,特意穿着那件连衣裙。

    虽然分别的时间不长,黄昊还是忍不住认真看着她,欣赏着她倩丽的身材,小匀迎着黄昊的目光,就轻盈地转圈,让他的视线随着自己的身姿而移动,感觉特别幸福。

    小匀问:“你爸妈身体好吗?他们多大岁数了?”

    黄昊说:“他们身体都好得很,我爸应该是……83了,我妈好像小8岁。”

    小匀张大了嘴巴,惊讶地说:“天哪,比我爷爷还大好几岁!”

    黄昊羡慕地说:“你家应该很温馨啊,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俩哥哥,一大家子人。不过我爸身子好得很,这冬笋就是他上山挖的,还能挑一百多斤呢。”

    小匀更吃惊了:“他是神仙吧!我都挑不了一百斤。”

    黄昊有点自豪地说:“我看,照这样子,他们两个人吃个90、100岁不成问题。”

    小匀说:“那这个冬笋,我吃了会不会掉头发?”

    黄昊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问道:“为什么?”

    小匀说:“我们那里说,吃年纪大的人搞的东西,就会掉头发,会掉光。”

    黄昊想了想,好像也想起来了,说:“我们那里也有这种说法,是说老人夹菜给年轻的吃,不能接,吃了会掉头发。”

    小匀有点惊恐地说:“那我还能吃吗,可我想吃。”

    黄昊逗她:“不怕掉头发就吃呗。”

    小匀说:“那要是我头发掉光了怎么办?”

    黄昊:“掉光了,没人要,我就养着你。”

    小匀说:“我才不要你养我。”

    黄昊问:“为什么?”

    小匀说:“我如果真成那样,就躲得离你远远的,不让你看到我难看的样子。我漂漂亮亮的才让你养我。”

    黄昊把她搂在怀里说:“傻丫头,那些都是吓唬小孩的。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在乎你变成怎样,都会爱你。你这么小,就这么懂事,让我感到自责。”

    小匀说:“为什么要自责?”

    黄昊:“你青春、单纯、善良,不应该跟着我这样的人,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小匀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这样的话。用嘴亲着黄昊的嘴唇,然后又轻轻地“打”一下它,说:“下次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打你!”

    黄昊顺势就亲了一下她的嘴,小匀就抱着热吻,不让他放手。黄昊说:“好啦好啦,我们先做饭吃,好吗?”

    小匀俯在他耳边说:“我不想吃饭,我想吃你。”

    黄昊找了张总,请他找了妇科方面的朋友,帮小匀找到了一份暑假工,包吃包住。

    小匀工作了几天,特意跑过来跟黄昊说,每天都有女性去看妇科病,还有年纪很小的女生去做人流,哭得撕心裂肺的,惨不忍睹。

    黄昊搂着她说:“所以我要对你约法三章,我怕你也被害成那样。”

    小匀就钻进黄昊怀里,说:“你真好!你怎么这么好,处处为我着想。”

    黄昊说:“我们男人的幸福,离不开女人。女人为了男人,往往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可是有的男人不懂得珍惜,对女性的伤害,不仅是肉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我前妻因为意外流产,不能再怀孩子,失去了做妈妈的机会。其实,我并不在乎她是否能生孩子,反而觉得不用避孕,夫妻生活更方便。女人不能沦为生育工具。你现在看到她们哭得撕心裂肺的,可是她们仍然不会学会保护自己,为了满足男人,还会受到伤害。小匀,你一定要学会保护好自己,敬畏生命,以后才会越来越好。”

    小匀说:“我之前不理解你,以为你是怕负责。现在才明白,你是真的为了我好。有几次来你这里,也是提心吊胆的怕怀孕,还想去买避孕药吃。”

    黄昊说:“所谓的安全期也不一定保险的,所以我们都要控制欲望,才能保护好你。”

    小匀却似乎又有了兴致:“以后的事现在不知道。现在,我要跟你过二人世界!”

    不久后的一天,黄昊突然接到家乡打来的电话,一听,大脑瞬间炸裂了:父亲过世了!

    黄昊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电话里连问了三次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因为他回家时,父亲身体那么硬朗,在山上挖冬笋,还说能挑一百多斤东西,怎么会突然过世呢!

    他第一时间赶到贵阳火车站买一张车票回家。当火车到桂林的时候,黄远庭打电话来说,天气太热,父亲的遗体已经放在棺材了,等他回来见最后一面才盖棺。黄昊这才想,父亲真的过世了。

    一路上,黄昊想了千万种可能,都想不出父亲突然去世的原因。父亲在他心目中,虽然善良得有点懦弱,但他心态很好,不争不抢,与世无争,他勤劳肯干,80多岁的老人,除了陪伴多年的痔疮,没有其他毛病,腹部还有八块腹肌,怎么会突然去世?

    黄昊因为不相信父亲去世,所以也没掉一滴眼泪。

    下火车后,黄昊租了一辆车进到山里,车子翻过紫金山,眼前一片雾茫茫的,感觉温度降了许多,不像是夏天,倒有点秋天的凉意。

    黄昊在屋边下了车,爬上坡回到家时,浓雾笼罩的屋坪上已经用杉木和晒垫搭起了简易雨棚。

    有人看到他,便点燃了地炮。“轰、轰、轰”三声震耳欲聋的炮声,响彻山谷,紧接着堂屋里锣鼓喧天,响起唢呐为主调的哀乐,女性亲友便用哭声来迎接来人。

    有人拦住黄昊把一顶孝帽戴在他头上,黄昊来不及穿麻质孝服,看到摆在堂屋的那口乌黑的棺木,眼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他扑上去大声哭喊着:“爸——”

    他的一声呼喊,引发了女眷们更悲怆的哭声。黄昊看到面无血色的父亲静静地躺在棺材里,眼睛还是睁着的,他含泪替父亲抹下眼帘,哭着说:“爸,我回来了,你安息吧!你怎么突然走了,我才回来看你多久,怎么就走了……”

    王梅香听到黄昊的哭声,抱着他痛哭流涕。黄昊认真地看着父亲的遗容,发现鼻孔和耳孔里有没清干净的血迹,不顾堂屋其他人,他把母亲、黄富朝和姑姑拉到房间,黑着脸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母亲哭着说:“你爸突然说肚子痛,想喝点瘦肉汤,我就到菜园扯了点葱给他开了汤喝,他没喝两口,突然就七窍来血,全是血,把我吓住了,我赶紧去喊人,回来时人已经不行了。”

    黄富朝说:“你爸因为被人劝酒,两次喝到胃出血,你知道吗?”

    黄昊:“不知道,没人跟我说起。”

    黄富朝说:“他们不敢跟你说。有次是在村里,喝到胃出血。今年四月份给姑姑过生日,可能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他走错了路,晕头转向走到下午两点才到,一桌人不让他吃饭,轮流敬他酒,可能太饿了,当场就喝到胃出血,那次差点就没命了。”

    黄昊听着,盯着姑姑,姑姑心里愧疚难当,又害怕黄昊这个侄子的脾气,哭丧着脸说:“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二哥……”

    黄昊基本清楚了父亲突然去世的原因,是胃出血导致气管堵塞窒息。这时候,也追究不了谁的责任,也计较不了太多。他扶着母亲走到堂屋里,扶着棺材盖子,有人明白了马上配合,盖上棺顶。这一盖,就是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父亲的面了。

    黄昊跪在地上,头顶着棺材,任凭眼泪和鼻涕哗哗哗地往下流。

    这时候的他,痛心疾首,自责没有尽到儿子的孝道,完全不了解父亲真实的健康状况。上次回来看他时,还以为他硬朗得很,能活100岁,还开他玩笑。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父亲一辈子没能看到自己的小家,在县城结婚了也没去过几次,没吃过几次饭,没能看到孙子,没能看到自己再成家,就这样走了,他放心母亲吗,他放心我这不孝的儿子吗……

    想着这些,黄昊泪如雨下,怎么也止不住,他低垂着头,紧紧地贴着棺木,似乎这样仍能依靠着父亲的身躯,感受到山一般深厚的父爱。

    黄龙朝的过世,村里的人几乎都来了,四邻八乡的沾亲带故的也来了,来悼念这个善良的老人。

    风水先生把出殡的时间定在第二天早上,墓地就在屋后靠左边,它的右边依序为黄昊的爷爷、曾祖父、高祖父。

    出殡后,姑姑还想留下陪母亲两天。黄昊让她走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会责骂她,因为父亲那次去给姑姑祝寿,被空腹灌酒导致胃出血,应该是父亲猝死的一个重要诱因。

    黄豪庭在葬礼上曾悄悄对黄昊说,母亲去叫人的时候,有人先到家里,可能对老人下了狠手,他暗示有矛盾的人趁机害了父亲。

    黄昊对他说,这种话别再说了,我不想追究任何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责任。

    他一方面感到自责,一方面在心里责备那些不良的人,不顾父亲年纪和身体状况,让父亲两次喝到胃出血。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对父母的关心不够,父亲两次胃出血都不知道。

    现在父亲不在了,两个老人剩下一个,母亲怎么办?黄昊看着瘦小单薄的母亲,心情非常沉重。

    想着这些,黄昊的心阴沉沉的,感觉整个天空都是黑压压的,令人窒息。有时候,站在屋坪上,黄昊看着近处、远处层层的大山的屏障,感觉自己对这个家乡已经非常生疏似的,没人能知道他内心的孤独和苦闷。现在,这个陈旧甚至有点开始破败的家,如果只剩下母亲一个,自己为了谋生远走他乡,心里的牵挂也是一刻都不能放下。

    黄昊为了让母亲的情绪好一点,便经常轻言细语陪她聊天,劝她不要自责,说父亲醉酒和胃出血都不怪她。父亲从来都不会听母亲的,母亲也管不了父亲。

    王梅香听儿子这样说,心情好了很多,她一直以为黄昊会责怪自己。

    黄昊说:“妈,以后有些亲戚不走了,路太远的不去了。”

    王梅香说:“太远的,妈走不动了,你想走就走,我是不走了。”

    黄昊:“嗯,你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照顾好,别的不要想。”

    王梅香说:“我晓得,我身体好,你还可以在外面赚钱,我生病,你就赚不到钱了。”

    黄昊:“妈这样想就好!所以,要吃好点,莫省钱,你省的那点钱没有用,你生病了,我不但要花大钱,还要回来守着你,就没办法赚钱了。”

    王梅香说:“我晓得的。你陪我几天,我适应了,你就去做事。”

    黄昊说:“等亲娘来了,我让她多来看你,陪你聊天。”

    王梅香说:“她倒是蛮好的,经常来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