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事,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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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背井离乡(4)

    回到县城,黄昊去农贸市场买了一些肉和菜,提到岳父家,配合岳母忙活了一顿晚饭。

    吃饭时,黄昊见何永亮的气色好了许多,手术后应该恢复还不错。何利国读大学去了,平时家里就爷爷奶奶和他们夫妇。

    何永亮问广东有什么不同,黄昊便如实讲了一些差距,以及自己的感想。何永亮听了,没想到改革开放后,广东在经济发展这方面,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

    何爱云当着父母的面,不想让黄昊再回东莞。就说:“你能不能不去了,那里全是鸡婆(妓女),我不放心你。”

    黄昊说:“不是跟你说了嘛,她们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现在是法制社会,哪有那么乱?再说她们是什么,跟我没有太大关系,我是奔这份待遇去的。不干了,谁也不认识。”

    何永亮想了想,问:“你们结婚几年了,上次是意外,怎么还没怀上?”

    何爱云也不想再隐瞒医生的话,说:“上次检查,医生说,可能影响生育。”

    周姨一听,有点心急,就说:“那怎么办,黄昊是根独苗。”

    这也是何永亮担心的,更是何爱云心里最不踏实的关键点。大家都看着黄昊。

    黄昊却并没有那么大的反应,而是平静地说:“爸,妈,我并没有一定要有小孩这个念头。虽然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不兴这些。说实话,从我自己身上,还有看到那么多有孩子的父母身上,真正能孝顺的有几个人?再说了,就算我能保证有儿子,我的小孩他能保证吗?难说。我爷爷就是过继到黄家的。如果没有血缘关系,保留一个姓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这番话,倒把何永亮听明白了,这个女婿确实“不同一般”,有自己的思想,不盲目,不攀比,不嚣张,还蛮“知书达礼”的,要不是家里穷一点,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就算不是个人才,也是一个活得比较明白的人。

    晚上睡觉时,何爱云搂着黄昊说:“今天吃饭时,你当着爸妈说的话,是真的吗?”

    黄昊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为什么要骗爸妈,说的都是心里话。”

    何爱云说:“你父母会同意吗,他们本来就对我不满意,不得逼你把我休了,另外找一个能生的。”

    黄昊说:“你不要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他们没有说不喜欢你,只是我们多理解、多尊重老人就好。再说了,他们也管不了我怎样。”

    何爱云还是不依不挠:“如果我真的不能生,你真的没别的想法?”

    黄昊说:“说什么你都不相信。这样吧,你想想,我爸妈养我这么大,给了他们什么?今天我回去,家里没米了,吃了两天青菜,居然连10块钱都借不到!寒心啊!我便骑摩托到何家洞给他们买了些米和肉。回来的路上,我眼泪都出来了,真的对不起他们!”

    何爱云似乎也动了情:“有时间,我抽空去看一下老人。”

    黄昊看着她,被她的这句话也怔住了,感觉有点意外。何爱云说:“怎么啦,不许我去看吗,好歹我是他们儿媳妇。”

    黄昊说:“山高路远的。来回坐车都两三个小时。”

    何爱云说:“你忘了吗,谈恋爱的时候,我不经常进去看你吗?”

    黄昊:“那时候,有爱情的力量,恨不得见到我,你进去第一件事就是要我。”

    何爱云似乎听得懂他的意思:“你跟你爸一样,就喜欢讲荤段子。你难道不是一样嘛,我一去,迫不及待就要做。”

    黄昊说:“回过头来,看你这个女儿,给父母又带来了什么呢?所以,有没有孩子,顺其自然,不强求,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这番话,倒是让何爱云吃了定心丸似的,亲了他一下:“老公,你这么说,我心里舒服多了。我还是会去看他们的,看到他们,给你报平安。如果我爸下乡去那边,我就跟着他的小车去。”

    黄昊说:“我最担心的是你,你的性格一定要改一下,不要再跟别人较劲。在局里上班,谁都不知道对方背后有什么关系,得罪谁都不好。”

    何爱云点头应承,又叮嘱说:“你不要跟黄能顺走得太近,刘海英跟我说,他都染上性病了。你要是染了病回来,我跟你没完,我把你东西切掉。”

    黄昊认真地说:“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没有感情,做起来有什么意思。不戴工具怕有病,戴了工具没感觉,何必呢?”

    何爱云就偎在他怀里说:“怪不得你不喜欢戴。”

    黄昊搂着她说:“有时候在想,如果你真的不能生,我们就做一辈子,也挺幸福的。”

    黄昊回到东莞,范总第一时间对他说:“阿昊,你是不是自己掏了钱放在公款里面?”

    黄昊一听,不敢隐瞒,就如实回答:“是的,不知道怎么搞的,点保险柜现金的时候,有三百多块钱对不上,我从来没有拿过钱用,怕数对不上,只好自己掏钱放进去。”

    范总严肃地说:“财务管理是不能弄虚作假的,现金和账目一定要清清楚楚。我做了20多年的财务,一分一厘都不能出差错。多了钱,不能拿出来据为己有,少了不能自己倒贴。你告诉我,我会帮你查清楚。这里有一张三百多块的开支收据,夹在里面,你没有入账,导致现金亏空。以后不能这样做了。”

    黄昊连忙道歉,并表示改正。

    范总说:“最近,黄江那边发生了抢劫,你每天去银行存款,或是取款回来发小费,金额比较大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黄昊平时几乎每天都要去银行存钱或取款。医院前面有一段陡坡,有时候腿没力,回来时自行车还骑不上去。他习惯性的把现金用黑色的塑料袋装着,放在自行车前面的篮框里。如果有人跟过来提着就跑,或是在后面用木棒敲后脑勺,他都没办法保护好自己和钱。想到这些,心里还有点害怕。

    酒店的人际关系还是比较复杂的。

    不仅技师之间有派别,管理人员之间也有矛盾。范总是医院指定的总经理,与香港指派的王总因为各自维护不同投资方的利益,也会有冲突。不过,范总为人比较低调、谦逊,不会直接翻脸吵架。

    黄昊发现,“妈咪”在安排技师上钟点这方面,其实是有猫腻的。妈咪知道哪些客人是大方的,给得起小费,哪些客人是比较容易搞定的,哪些是比较难缠的,哪些是新客人,哪些是老客人,会优先安排给自己喜欢的技师。有的技师为了多上钟点多赚钱,自然就会讨好主管,不是买水果就是送礼物,甚至发红包。

    酒店是不允许妈咪与技师有直接利益关系的,这会造成利益输送、不公平竞争,平时谁跟谁有关系、没关系,还是会查得清楚的。但如果发现有利益关联,就会受到处罚。

    妈咪并不一定是女的,也有男的。曾经有一个男的,已婚了,还跟几个技师不清不楚,就被人举报开除了。

    黄昊身为财务主管,其实就是一个出纳的角色。但他手上有“生杀大权”,发放钟点提成或小费的时候,喜欢先发谁的、后发谁的,甚至拖欠一下,完全由他决定。因此,技师都对他很好,有的甚至巴结他。巴结他的原因,除了快点拿到钱之外,就是觉得他对人真诚,没有什么坏心眼,而且尊重每个人。

    有的技师知道黄昊老婆不在身边,自己也有那方面的需要,还故意接近他。但黄昊觉得,这完全没有必要,口头上占点便宜,那是时间好打发,氛围好;身子上如果乱来,可能就会有什么后果发生,对不起何爱云,也对不起自己。

    黄昊每天的工作内容非常简单,基本上就是到收银台收当天的账,然后将现金锁进保险柜,第二天或隔两天存到银行去。需要给员工发工资或技师发薪酬的时候,到银行取钱发放。

    下午和晚上的时间非常空闲,不是在桑拿部蒸桑拿就是上去找技师按摩,要么就是在水吧休息区看看电视。

    这种无聊的状态过了一段时间,想着万一不再从事这份工作,自己到社会上又能干什么呢?于是,又开始学习,继续报考自学,争取拿到文凭以便将来进入职场。

    何爱云一个人在家,时间一长,感觉自己越来越孤独。

    她喜欢跳舞,偶尔会去舞场跳上几曲。与男舞伴耳鬓厮磨,不免会有一些经意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会触发她的生理反应。

    回到家,一个人洗浴后躺在床上,特别希望丈夫这时候在身边。心里想着黄昊在那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也不知身边是否有女人为他解决生理需要。

    想多了,就忍不住打电话给黄昊,希望他快点回家。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思念之苦和生理需要的不能满足,何爱云感觉自己几乎快要爆发了。

    好几次在电话里对黄昊说,你赶紧回来,你不回来,我就找别的男人解决,或者我们离婚。

    黄昊不太相信她找别的男人,便说:“你不要把离婚挂在嘴上,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何爱云说:“我这么年轻,长时间不能满足,婚姻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黄昊心里很清楚,这时候回去,很快又会陷入窘境。在他看来,内地没有什么好的赚钱机会,或者说自己没有赚钱的头脑和资本,日常生活和人情往来需要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钱,也不知能支撑多久,想趁着年轻,在外面再赚多一点钱再回去。

    何爱云见说不动他,就跑到父母面前“告状”,说他肯定迷恋哪个“狐狸精”,每天过着灯红酒绿的日子,不愿意回来。有时候,在父母面前还哭得梨花带雨。

    何永亮没办法,担心这个女儿又干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婚姻家庭、工作保不住,还要连累他。

    于是,便亲自出马,打电话给黄昊说,组织上找他谈话了,不久会调到市里负责一个部门。如果他们搬去市里,何爱云一个人在县城,他是不放心的,希望黄昊以家庭为重,还是放弃那边的工作,回家好好过日子。到时候,他再看是不是有办法帮一下他。

    黄昊听岳父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便辞掉了工作。

    他特意跟黄能顺辞行告别,黄能顺说:“老叔,做得好好的,怎么要辞职,是不是这几年搞了不少钱?”

    黄昊说:“虽然说这几年经手的钱,起码几千万,但从来没动过心思。不是我的,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说贪。你也知道,房东是老会计,稍微有点啥,他肯定会发现。”

    黄能顺说:“这里起码好过家里,干一年相当于好几年吧,为什么要回去?”

    黄昊也不瞒他:“还不是你婶婶,天天吵着要我回去,拿离婚来要挟,我岳父没办法,亲自打电话来,他要调市里工作,不放心何爱云一个人在县里,我才答应回去。”

    黄能顺跟黄昊虽然是叔侄,但同一年的,“少年叔侄如兄弟”,说话也不藏着掖着:“老叔,你老婆那性格,也是老叔你修养好,能忍这么多年。换成我早就离了。不是我说话难听,感觉她好像有点神经过敏,最好是带她检查一下,有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否则一辈子长着呢,够你受的。”

    这话听得黄昊若有所思,心想应该不会吧。如果说,这个世界谁最爱他,恐怕也只有何爱云了,不顾一切阻力,跟他结婚成家。但是,黄能顺的话,还是引起了他的思考:何爱云好的时候,比谁都好,脾气来的时候,又很极端。真是:爱你的时候,可以把命给你;不爱你的时候,可以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