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事,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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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谋生之路(3)

    刘姣云把他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似乎这样会让两颗心贴得更紧。黄昊也由着她挽着自己,感觉真切。突然他想起了大哥的身份,便对她说:“我大哥在蔡里口中学当校长,我跟他说一下你的情况,看能不能帮忙。”

    刘姣云:“你怎么说啊?”

    黄昊调皮地说:“我就说,哥,你弟媳想调一下学校。”

    刘姣云摇着他胳膊说:“你才不会这么说的。”

    黄昊认真地说:“为什么不说啊,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到时候看我大哥怎么说。”

    刘姣云感觉到很温暖,说:“虽然很难,但我先谢谢你!”

    黄昊久久地看着不远处灯光昏黄的学校,若有所思地问:“你经常一个人在这里,不怕孤独吗?”

    刘姣云似乎被黄昊点燃了内心的一种情愫,紧紧地贴着黄昊说:“你知道吗,我刚来的时候,晚上就我一个人,又孤独又害怕,好多次都哭了。但没人听我说,我也不敢跟妈妈说。”

    黄昊深有同感地说:“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孤独。小时候放学回家,爸妈干活还没回来,我就不想回家,宁愿多走几里路,到村里叔叔家去。休学后,在家里虽然跟父母在一起生活,但是跟他们没什么话说,晚上仍然感觉很孤独。特别是家里太穷了,更感觉又孤独又无助,经常有种要窒息的感觉。所以,我非常理想你的这种孤独,也很佩服你能够一个人在这里。”

    刘姣云轻轻地叹一口气说:“怕也没用啊,只有强迫自己适应和忍耐。”

    黄昊觉得自己把气氛搞压抑了,便故作轻松地说:“要是有条件,我能够在这里陪你就好了,那我们都不孤独了。”

    刘姣云高兴地说:“那你就在这里陪我啊!”

    黄昊说:“我也想啊,虽然我们刚认识,但总是感觉很熟悉那种,就算不说话,心里都觉得舒服。”

    刘姣云说:“我也是。我来这里这么久,这两天最开心。”

    其实,黄昊心里清楚,自己不仅是躯体上感觉孤独,更是心灵深处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感。

    几天后,黄昊就要跟刘姣云告别了。短短几天的相处,两个人没有建立恋人关系,倒像是知己,互诉衷肠,心意相通,无话不说。

    基于目前的条件,特别是黄昊对于未来的想法,没敢发生青春期容易的冲动。因为,他不想伤害这个纯洁的姑娘,这个从小失去父爱的孩子。

    黄昊临走时,把家里的地址写给了刘姣云。刘姣云则送他两本稿纸,这正是他目前需要的,也算是对他进行文学创作的支持和鼓励吧。

    出门谋生第一站的经历,在黄昊看来,收获蛮大的。

    照相、画像赚了一些钱之外,认识了美丽热情的刘姣云,收获了一份美好的相遇。最重要的是,黄昊从刘姣云那里接触到电影文学,燃起了新的希望之火。

    离开水电站小学,黄昊搭班车到了蔡里口乡政府,问到了姜玉凤小哥姜玉先的房间,开门的是表嫂,表嫂说表哥到县里开会去了。

    黄昊跟她问了路,直奔中学而来。

    中学坐落在一个山冲里,有木房,有砖瓦房,顺着公路翻过山界时,就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黄昊的突然到来,让黄永庭深感意外。已经结婚的他,居住着两室的房子,爱人是代课英语老师。两人听了黄昊的来意,黄永庭爽快地答应帮忙,会跟学校老师说一下,愿意照相的可以来找他。他自己也可以到周边村里找活干。

    没过几天,姜玉先就让司机付世球开车过来接黄昊和黄永庭过去吃饭。他们都是母亲的娘家人,俗话说“爹亲叔大,娘亲舅大。”母亲的娘家人来了,必定是要请客吃饭的。

    黄昊没想到要生出这些麻烦,不太想去。那姜玉先不愧是当干部的,三言两语就把他说动了。于是,便跟着他到家吃了中饭。

    吃完饭,黄昊想着看看下面供销社是不是有相纸之类的照相材料,恰恰表嫂就是营业员,便跟着她到了供销社。

    路过一个裁缝店的时候,表嫂把黄昊引进店里,对裁缝店一个阿姨说:“周姐,这是我姜玉先的表弟,他会照相画像,你们家爷爷奶奶要不要画像什么的。”接着,又给黄昊介绍说:“这是我们何书记的夫人周姐。”

    黄昊连忙礼貌地叫道:“周阿姨好!”

    周姨停下手里的针线活,打量着黄昊说:“老人家不在这里。在老家呢。”

    黄昊说:“人不在这里,有照片也行的。”

    周姨说:“照片恐怕也没有哦。”

    表嫂就说:“那周姐你自己照张相呗。”

    周姨说:“我这个鬼样子,还照相。”

    黄昊见是表哥领导家属,便说:“阿姨,我给你照一张吧,不要钱。”

    听说不要钱,周姨似乎有点动心,就跟表嫂说:“那我们两个合影吧。”

    黄昊看出来,她是心疼钱。于是,给她们照了合影之后,顺便给她们单独照了单人照。他万万没想到是,这个阿姨,后来成了自己的岳母娘。当然这是后话。

    在学校忙活几天后,有人交给黄永庭一张照片,说是周姨捎来的,请黄师傅帮忙画一张老人像。黄昊心里明白了是谁,第二天就画好。

    黄永庭夫妇看着黄昊画的像,惊叹他的才能。黄永庭说:“老弟,你这才能了得啊!原来听说你画画厉害,只是看到你美术课的作业,也不过那样,今天算是开眼了。”

    黄昊说:“大哥,这不算什么本事,有九宫格,谁都行的。”

    黄永庭说:“你这个就谦虚了。我们肯定不行,人各有专长嘛。哎,你得去给我爸我妈照相啊,到时候老了,也请你画像留念。”

    黄昊说:“我买了照相机,第一个就想着给大伯他们照相啦。大伯还给我们讲了以前当兵打仗的故事,估计你都没听过。”

    看他得意的样子,黄永庭夫妇还蛮喜欢这个堂弟的到来。不过,他还是考虑黄昊的未来,吃饭时,郑重其事地跟他提起这事。

    黄永庭说:“耀庭,大哥还是劝你回学校读书,争取有份固定的工作,就不用像父母那样生活。你看大伯,把我送到师专,现在还当了校长。你嫂子虽然现在代课,也不用下田做农活啊。”

    黄昊说:“我知道。大哥,你还是叫我黄昊啊。哈,改名第一个知道的人是你呢。我最近在学写电影剧本,准备参加培训班学习的,也会想其他门路,我不想呆在大山里。哎,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会教音乐和数学的刘姣云老师,是我们乡水电站小学的老师,人挺漂亮的,你这里如果缺老师,能帮她调来吗?”

    黄永庭跟妻子相视一笑:“还蛮漂亮的,你娶回家得了。”

    黄昊:“我是想娶啊,可哪有条件,家里比鬼都穷。我是说真的,我这次来,第一站就去的那里,她帮了我不少忙。我是说认真的。”

    黄永庭认真地说:“首先,我这是中学,我不知道她什么能力,能不能教中学的课。如果她有能力,还得通过县教育局呢。”

    黄昊也不为难他:“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我到时候问问她,大哥你也留意一下。水电站小学的刘姣云老师。”

    看他认真的样子,黄永庭夫妇倒觉得他还蛮热心的,挺好,便点头应承。

    黄昊指着画像说:“大哥,这何书记老婆托人拿相片来画像,我看就不收他钱了吧。我觉得,也不过费我一张纸,一点时间,你看,表哥是他手下,他也应该管得着你吧。要不,免费吧,对你们来说,也是个人情。”

    黄永庭伸了个大拇指:“老弟,你这头脑,比哥要强,佩服!”

    嫂子顺便就补上一句说:“你大哥就是人太正直,不会搞请客送礼的事,要不早调到县城去了。”

    黄永庭有点不满妻子的说法:“这里不好吗,这里我说了算。我们中国有句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县城,县城的人际关系复杂得很,我没兴趣看别人脸色,拉关系,开后门,那样做人违背自己良心。”

    黄昊听了黄永庭的话,为他的正直点头赞同。

    黄昊走了几里路,把画像送到了那个裁缝店,交给了周姨。周姨要付钱时,他执意不要。那周姨见了表嫂,就夸她表弟懂事。

    那个乡政府的司机付世球有一天来找黄昊,想请他到付家湾去,为他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画遗像,钱他来付。但车子开不到村里去,送他到村下面的山脚下,他自己走几里山路,沿路说他的名字,就能问到他家的具体地址。只要他画得好,估计村里还有其他人会请他画像。

    黄昊说,这没关系,山里长大的孩子,几里山路不是问题,便答应了。但他心里有个疑问,他提到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四个人,难道他们都过世了,那又是怎样的故事呢?但他并没有问,这属于别人的隐私,不是当面该问的事。

    这一天,付世球抽空开着吉普车,把黄昊接上,送了几里路,停在路边,跟他说,你沿着这条路下坡,过河,然后看到对面山上有炊烟的地方,顺路上去,再翻一座山,就到了付家湾。

    黄昊背上画板和背包,下车看了看周边的环境,就下了小路,顺着他指的方向赶路。

    山路很窄,有的地方被雨水冲刷过,坑坑洼洼的不好走,还很滑。不过,这对于山里长大的黄昊来说,不是什么大的困难。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看到前面有炊烟升起,想是到村庄了。

    突然,从村里窜出来几条恶狗冲他狂吠,他故作镇静地小心地往前慢慢挪动着身子,生怕惹急某一条狗,冲过来咬自己一口,一边等着有人听见狗叫,出来帮他。

    他正想着,突然感觉裤脚被拖住了,低头一看,一只黑狗正用力咬着他的后裤脚,他吓得赶紧停下来屈膝半蹲着不动,另外几只狗围着他,露出尖利的牙齿,瞪着眼睛,前爪向前伸着,随时要扑上来的架势。

    黄昊没经过这样的阵势,正不知所措,一个中年男人从村子里跑出来,呵斥了几声,那些狗就四处散开了。

    那人走到黄昊面前,打量着他的行装,问道:“从哪来的?”

    黄昊连忙道谢,说:“我是乡政府那个付师傅的朋友,他请我到他家画像。”

    “画像?”那人好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黄昊解释说:“就是给老人家画遗像,在生的也可以画。过世了的,只要有照片,就可以画成很大的像,挂在神龛上那种。”

    “哦。”他似乎明白了,说:“你画得像吗?看你年纪轻轻的。”

    黄昊呵呵笑道:“画得不像不要钱。”

    那人说:“要是你画得好,我屋里也有老人像要画。我先带你去他家,离这不远了。”

    黄昊客套地说:“那多麻烦你啊。”

    那人说:“没事,我正要往那边砍点柴火回来。”

    那人带着黄昊穿过村子,黄昊注意着这个村子比黄毛江要大,要经过好几户人家的堂屋才能通过。如果晚上把门关了,不知道是否还有路可以走。有的人看见他的行装,又是相机又是画板的,感觉很好奇。那人便主动告诉他们,这是照相、画像的师傅。

    在路上,黄昊看那人也蛮好说话的样子,便打听付世球家的情况。那人也是个爽快人,一五一十地说,他爷爷奶奶过世得早,父母有次吵架,赌气喝的农药,两个都没抢救过来。现在家里就剩两兄妹,哥哥在乡政府开车,妹妹一个人在家守着屋,种点蔬菜,原来有个姑姑的,嫁到湖北去了。

    很快,就到了有两户人家的一个山洼里,走到最尽头的那屋面前,那人就扯开嗓子喊道:“云妹,云妹,有人来找。”

    “哎——来了!”有人应着,跑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跟那人打着招呼,陌生地看着黄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