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黄昊趁着有电，就开始洗照片，姜林红则在旁边看着他怎么操作。

    因为相纸不能见白炽光，房间仍然是关掉白炽灯，开着5瓦的红灯泡，灯泡还用一层红布包着，透出的柔弱的红光，把姜林红映得更加美丽动人。

    黄昊一边操作一边时不时地看她两眼，姜林红故作生气地说：“你老盯着人看，不怕把相片洗坏了。”

    黄昊俏皮地说：“谁让你这么好看的。”

    姜林红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说：“油嘴滑舌。”

    黄昊特意挑出姜林红的底片，放在晒相盒的玻璃片上，然后压上一张相纸，打开感光灯，让底片上的影像感光到相纸上，估摸着曝光度够了，关掉晒相盒里的白炽灯，把相纸放进显影水里面，不一会儿，白色的相纸慢慢地有了变化，人的身影渐渐地清晰起来，他用镊子夹住看了看，感觉差不多了，放进定影水里，过了一会儿，夹出来，放到姜林红面前说：“请欣赏我的大美人。”

    姜林红听他这么一说，就用手在他腰上使劲掐了一下。她看着照片上的自己，感觉挺满意的，故意问他：“谁是你的大美人？”

    黄昊指着照片上的她说：“她啊！”

    姜林红：“这话，你对多少个女的说过？”

    黄昊有点激动：“我哪有对别人说，我有机会对别人说吗？”

    姜林红用小拳头捶了他一下：“你敢！”

    她撒娇的时候，那个酒窝在红色的弱光中更加深邃，黄昊禁不住就咽了一下口水，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冲动，说：“你这酒窝，能把我喝醉。”

    “流氓！”姜林红狠狠地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黄昊情不自禁地搂着她的腰，在那酒窝上亲了一下，她没有躲闪，闭着眼睛，像是在期待什么。这朦胧的灯光，这迷人的脸庞，让黄昊的荷尔蒙急速上升，他大胆地亲着她的嘴唇，姜林红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噢”，她感到四肢无力，两只手勾住黄昊的脖子，也使劲地亲吻着他……

    就在这时，外面堂屋里传来开门的声音，两个人马上停止了动作。两个年轻人由激情转向害羞，都不说话，默默地享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呼吸声。

    洗好林秀家的照片，姜林红让他送自己回家，临走时搜出画报说：“这个有毒的东西你不能看，我要把它没收了。”

    黄昊有点不解：“那是黄炳艮拿来的，我都没看，怎么是有毒的？”

    姜林红不依不挠地说：“就不给你看！”

    把她送回家，黄昊回来后，当晚失眠了。他不知道，自己跟姜林红这个干妹妹之间，算不算男女之间的爱情。之前暗恋同学伍美英，只是一种内心的自我愉悦，现在享受着姜林红在一起的感觉，特别是前所未有过的接吻、拥抱，让他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都充满激情，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林秀很快察觉到了女儿跟黄昊之间的苗头，她要尽快扼杀这股火苗。

    有一天，林秀进到姜林红房间，关上房门，对她进行谈话。她说：“你最近是不是跟黄昊走得很近？”

    姜林红不想承认：“妈，哪有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想跟他学照相、洗相片，好奇罢了。”

    林秀：“我不管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我是不同意的。他有什么好，家里那么穷，身子也瘦小，农活干不了，将来拿什么结婚成家养小孩？父母年纪那么大，一身的病，谁嫁给他，都倒霉，将来要照顾小的，照顾老的，有什么好日子过？你认真想想，就他家那点田山地土，现在三个人都吃不饱，将来娶了你，生一个两个的，不得六七口人，你告诉我吃啥？”

    姜林红听着就有点不高兴了：“妈，他是你的干儿子，你怎么这样说他？”

    林秀：“干儿子怎么啦，我是为你好，你是我亲女儿！你林凤姐让我伤透了心，但我觉得她还有希望，那个男人迟早会来接她走。到时候，让他们在城里给你找一门亲，难道不比这山旮旯里强？”

    姜林红倒觉得奇怪，语气也缓和了，问道：“妈，你怎么知道他会来接林凤姐？”

    林秀说：“你妈我阅人无数，眼光很毒的。他来我们这里的时候，在黄昊家，在生产队，在学校，我都观察过，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姜林红：“那他这么多年，怎么还没来？”

    林秀：“没来，肯定有他的难处，可能家里不同意。总会来的。”

    姜林红看着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这个家，父亲就像是个摆设，一切都是母亲大包大揽，不管她是怎么做到的，背后又做了什么，做儿女的没权利评价自己的母亲，但起码能够生育、养育了十个儿女，就是她的本事。

    这一天，黄龙朝正在屋后的竹山里挖冬笋。

    林秀拿着一把柴刀，从小路上走了过来。黄龙朝看看四周没人，就想调戏一下她：“老伙计，今天精神这么好？”

    林秀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今天不是来跟你调情的，最近脑壳痛死了。”

    黄龙朝不解地问：“脑壳痛，谁敢惹你了？”

    林秀艾怨地看着他说：“你！”

    黄龙朝被她搞莫名其妙：“我？”

    林秀这才说出想说的话：“你儿子。难道你没看出来吗，我们家林红和你儿子黄昊，最近反常吗？”

    黄龙朝还是不理解：“他们年轻人，不很正常吗？”

    林秀有点近乎于恼怒了：“你自己干的事，难道全忘了？”

    黄龙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有点急了：“你就明说嘛。”

    林秀摊牌了：“你没听到，大家都说姜林春越来越像你吗？”

    黄龙朝又来劲了，嘻皮笑脸地说：“他是我的种？”

    林秀的眼睛有点红，抿着嘴不做声，继续说着来意：“后面几个我怕也有，特别是林红。你说，林红跟黄昊要是有血缘关系，万一哪天知道自己是亲兄妹，这天不得塌了！”

    听她这么一说，黄龙朝瞬间全明白了，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郑重地冲她点点头说：“这事不行，我得拦着。”

    林秀临走时，又露出了温情的一面：“你讲话注意点，别吓着孩子，不要搞得满世界知道这件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带进棺材也不要说！”

    望着林秀远去的背影，黄龙朝想了想，捡起地上的冬笋，装进背篓，下山回了家。王梅香看了看背篓，有点不解，便问道：“今天，怎么挖这么一点，就回来了。”

    他并没有理会老伴，而是掏出烟袋，坐在堂屋门口抽起烟来，那飘散的烟雾，就像是他的心思，杂乱无章。

    饭桌上，一家三口都喝着小酒，氛围很轻松。

    过了一会儿，黄龙朝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对黄昊说：“黄昊，你年纪不小了，我们年纪大了，有没有想过结婚的事？”

    黄昊觉得有点突然，抬头看着父亲：“结婚？跟谁结婚？”

    黄龙朝说：“我不是看你跟那个干妹妹最近走得勤嘛。你是不是喜欢她？”

    黄昊慢条斯理地说：“喜欢是喜欢，她长得漂亮，身材也蛮好的。”

    黄龙朝说：“你们一起耍，我不拦你。但是如果结婚，她肯定不合适。”

    黄昊随口而出：“为什么？”

    黄龙朝：“你看，他们家多少人，多少亲戚，不用说她父母现在亲戚多，就这十个子女成家，然后又是他们的子女办喜事啥的，以后走亲戚不得把你走穷了？拜年，祝寿，人情上虽然你来我往的，但我们一年到头，几十年难得办一次酒席。这人情开支，你自己想想，应付得过来吗？”

    黄昊听父亲这么一说，第一次想到这方面的事，心情倒有些沉重起来。

    黄龙朝看出了儿子的心有点波动，就说：“你要是想结婚，我倒觉得小姑姑那个女儿合适，你们不是初中在一个班吗？”

    黄昊脱口而出：“姜玉凤表妹？”

    黄龙朝：“对啊。我看她倒是大家闺秀似的，说话有礼貌，斯斯文文的。”

    王梅香插嘴说：“那个姑娘不错，嘴巴也甜，见了我就喊二舅妈。”

    黄昊感觉自己与姜林红萌发的“爱情”，就要被父亲这盆水给浇灭了。这男女之情，眼前确实不是时候，家里这条件，连自己都摇头，还指望别人愿意吗？

    黄龙朝接着说：“现在我们这里通了公路，通了电，条件比他们小坪里好一点，可以找个中间人去提亲。你小姑姑在你们很小的时候，就定了娃娃亲的，说是等你们长大了结婚。”

    黄昊想了想，吁了一口气说：“爸，这事我看还是缓缓吧。你提醒得对，我也想到了。如果我在这山里结婚，娶一个，生两个，一家就六个人，凭目前的条件，家里就两亩田，要粮没粮，要钱没钱，确实没好日子过。”

    黄龙朝开导他：“倒不是这么说，又不是一天要拿多少钱过日子，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其实也没那么大的压力。解放前那么穷，六十年代还苏联的债，平原地区都饿死很多人，山里仍然有饭吃，就算粮食不够，山上还有吃的呢。”

    黄昊却说：“我的一生，可不想跟你的一样。如果我知道每天都过一样的生活，就像是看一本书，每页都是空白的，这本书，我还看什么，肯定会扔了。我不想在这山里结婚，看不到希望，起码目前是这样。再说了，姜玉凤是我亲表妹，法律是不允许结婚的。”

    黄龙朝有点不解地说：“表妹怎么不能结婚了？过去还童养媳呢，像你大伯娘，还有你亲娘（林秀）都是童养媳。”

    黄昊不情愿地说：“婚姻法规定了，表兄妹不能结婚的。”

    黄龙朝心平气和地说：“我是好好跟你说，没催你，不要着急。”

    黄昊突然有点放开了的心情，爽朗地说：“爸，我没急，也是说实话而已。”

    晚上躺在床上，黄昊想着父亲的话，想着目前的家境，想着最近跟姜林红的交往，心情复杂起来，似乎又回到了当时在县一中的那种迷茫和沉重。

    其实，从内心来讲，他是喜欢姜林红的，这姑娘漂亮大方，身材姣好，热情洋溢，靠近她就感觉一股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像春风一样沐浴着他的心，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他的目光。但是听了父亲的话，想到现实的残酷，还有她父母的势利，他又失去了进一步跟她交往的信心。为了避免跟她亲密接触，他决定背着相机和画板，外出谋生。

    出发之前，他特意来到林秀家，跟姜林红打个招呼，说明自己要离家一段时间，免得她误会。刚走到姜林红的房间门口，看到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湿漉漉的避孕套，里面是用纸巾卷起来的纸棒。

    脚步声惊动了门后的她，她看见是黄昊，脸刷地一下就红到了耳根，赶紧把手上的毛衣盖住东西，惊慌地说：“你怎么来了？”

    黄昊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大大方方地说：“我要出去赚钱，来告诉你一声。”

    姜林红吃惊地问道：“你要去哪里，很远吗，很久不回来吗？”

    黄昊说：“我背着相机和画板，会往蔡里口那边沿路走，走到哪算哪，有人要画像就画像，有人要照相就照相。如果有学校提前照毕业照啥的，还可以赚点钱。我大哥黄永庭在蔡里口中学当校长，或许他能帮我。”

    虽然母亲林秀的话，让姜林红有所动摇跟黄昊的感情发展，但听到他突然要出远门，心里还是有点失落。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黄昊故作洒脱，跟她开玩笑：“这个说不准，你要是嫁人，就不要等我啦。”

    姜林红被他惹生气了，回应道：“爱回不回，谁等你！”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