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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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冤家路窄

    左黎秋不想跟那些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他更害怕说多错多,被人抓住了把柄。他严肃地命令对方:“老朽累了,要休息了。请阁下让开!”

    巡查兵首领对左黎秋的疾言厉色完全不放在眼里,因为他认为,左黎秋有很大的窝藏刺客的嫌疑。只要这个嫌疑坐实,“上头”怪罪下来,左黎秋就只能和他的亲家公滕普阳一样,在接受惩罚之后被囚禁起来,战战兢兢地度过短暂的余生。

    巡查兵首领没有动,讥笑的意味反倒更浓。

    “滚开!”左黎秋已经出离地愤怒了。

    可这点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怒意,在那些肆无忌惮的兵油子眼里,什么都算不上。巡查兵首领在几个手下的兄弟的注视下戏耍着左黎秋,冷笑道:“我若不滚开,左大人想怎么做呢?去我家将军面前告状吗?”

    左黎秋已经说不上话来,不只是因为自己的处境,还因为司钺岌岌可危的处境。

    那巡查兵首领见左黎秋的胡须都在颤抖,觉得新奇又快意,正想再讽刺几句,忽然闭了嘴,把玩世不恭的表情换下来,重新收拾出一个严肃的表情,推开左黎秋,朝司钺藏身的房间走去。

    “这个房间……刚刚还是开着门窗吧,现在怎么关上了?谁关的?”巡查兵首领问。

    无人应声。

    左黎秋紧张的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后背上的汗湿透了衣衫。他脑袋里飞速转动,强迫自己马上想出一个能拖住巡查兵的办法,且保证他所有的行动不会显得突兀。他需要既保全司钺,又保全自己。

    巡查兵首领将质疑的眼神投向左黎秋。

    左黎秋尽量控制好神色和声音,说:“那是我临时盛放书籍的地方。我之前就对蒯将军说过,我住在哪里都无所谓,我的书册必须好好保存,伤一丝一毫都不可以!以后那个房间,我劝你们不要靠近!”

    “呦呵,长脾气了!”巡查兵首领歪着嘴说,“我要是偏靠近呢?”

    “本官忝居贵州刺史一职,虽时间不长,到底拼着百姓信任,赚了些威望,这也是你们蒯将军不杀我的原因。故意招惹我,你是想考验一下你家将军的耐性吗?”左黎秋正色道。

    这回轮到巡查兵首领气恼了。

    可当兵的总有些有用没用的胆量,尤其在被激怒之后。这位巡查兵首领是个莽汉,就更没什么头脑了。他一咬牙,抬起脚,狠狠地踏在门口的台阶上,好像要借唱反调的行为来显示自己的能力和地位。

    左黎秋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藏在屋子里的司钺手里紧紧握着宝剑准备着。

    他不是准备杀出去——他根本没有杀出去的力气了,反而会连累将他藏在这里的左黎秋。他要杀的人是自己。

    如果那些巡查兵在房间里只找到一具尸首,那么只能说明“刺客”藏在这里,却没有办法证明“刺客”藏在这里和左黎秋有关,若是运气好,或许以左黎秋的应变能力,还能落一个“智杀刺客”的名声,暂时得以保全。只是他恐怕要继续背负反臣的罪名多捱一段时间了。

    司钺现在只盼着金戈可以平安闯出去,直奔云南,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头儿!”一个穿着巡查兵铠甲的少年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这里暂时的安静。

    巡查兵首领也吓了一跳,为了隐藏他的尴尬,他大着嗓门问:“啥事儿?一惊一乍的!”

    少年抱拳说道:“前院!前院抓到了刺客!”

    “前院?”巡查兵首领颇为不解,“一转眼,那家伙怎么去前院了?”

    “可不是嘛!据说这个还真是皇帝老儿派出来的人!将军怕巡查的人手不够,让您赶紧去前院支援!”

    巡查兵首领脑补着他的将军在提及他的名字时的样子,不觉腰板都挺直了,只是还要装出见惯了大场面的样子,一边应付着说“就去,就去”,一边对着手下弟兄招了招手。

    巡查兵们便呼啦一下子全都撤出了客房前面的空地。

    司钺暂时安全了,但他不能像左黎秋一样长舒一口气,以为前院抓住的人,极有可能是金戈。

    金戈怎么会被抓住呢?难道前院也有很多机关?还是说……

    等巡查兵走远了,左黎秋闯进屋里来。不等左黎秋询问他的伤势,他问:“在前院听戏的人到底是谁?”

    “江陵城中庐县县尉蒯从江。”

    果然是他!司钺心头一紧。

    金戈来到燕北的时候只有十二岁,比司钺初到燕北的年纪还要小。

    金戈是被押解来的,流放戍边。

    知道这件事的人原本并不多,只是后来金戈被赫连绰看中,在出征北狄的时候挣了功名,朝廷上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对金戈的关注——或者说争论——才越来越多,只是都被赫连绰压下来,被司钺挡住了而已。前些年朝臣们弹劾司钺的“罪名”中,时常加上“包庇罪人”这一条,其中的“罪人”,指的就是金戈。

    自从去年金戈跟随司钺入京护防军务,兢兢业业没有差错,人们的争论才小了些。

    当年金戈跟着他大哥——刚及弱冠之年的金止去京城参加武举,尚未来得及感受京城的繁华,就已经感受到了京城人的恶意。

    金止和金戈父母早亡,跟着住在京郊的师父长大。师父鼓励金止参加武举,金戈也跟着去了。正如师父预料的那样,金止的拳脚极好,在武举考试中摘得魁首。可是在最终宣布结果的时候,金止的名字却再也找不到了,而真正的武举换成了一个连脸都没有露过的、名叫蒯从江的人。

    金止心中不忿,托人打听蒯从江的身份,才知道对方是谢迎天长子谢福的亲卫长,是谢福精心培养打算送入禁军担当重任的人。

    旁人开解金止说,蒯从江人都没有出现就拿到了武举头名,可见后台有多硬,不能招惹。反正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送他这个人情也不是大事,三年后再来嘛。

    三年?他有几个三年可以挥霍呢?他和弟弟相依为命,于国于家,这个武举的身份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不能放弃。

    哪怕对方有谢家撑腰,金止也不想就此罢休。他要当街挑战蒯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