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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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自寻烦恼

    司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进鹊园。他的佩剑没有抽出来,但这把传说中荡涤无数恶鬼冤魂的清扬宝剑随着主人的步伐前后摇荡,让人难以忽略。

    司如意见手下的护卫都被制住,一场闹剧终因“程咬金”的“半路截杀”而功败垂成,几乎陷入癫狂状态。她发了疯,带了哭腔地朝司钺扑过去。

    司钺没有动。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动。

    司钺的手下士兵因为常年的训练和军中铁律的要求,是绝对不可能让“危险人物”接近他们的主帅的,所以当即有一左一右两个士兵扭住了司如意的胳膊,不顾她大喊大叫,将她擒住,强迫她跪在司钺面前。

    跪。

    从没有被人强迫着跪在地上,就像从没有被人无所顾忌地拒绝一样,司如意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多了许多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司钺!你来做什么!”司如意喊。

    “你凭什么抓我的人?你凭什么抓我?!”司如意的钗环都掉了。

    “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别碰我!”鞋子也掉了。

    司钺对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妹妹无话可说,只命令手下人:“将司如意押送至宫门口待罪,等陛下诏示再行处置。其余闹事者押至大理寺问罪!”

    擒拿着司如意的两个士兵才不管司如意做什么抗议,领了司钺的命,很快离开了鹊园。

    等司如意的护卫们也被带下去,鹊园终于清静了。

    但是为什么还是如此尴尬呢?

    司如意的聒噪声还在耳边回响,令人憋闷,留在地上的那只鞋子也不免滑稽;谢家三公子险些被“逼婚”,虽错不在他,但也着实丢脸;黎国的守卫兵们兵刃尚未回鞘,虽看了一场免费的热闹,但还是感觉意犹未尽;最不痛快的,当然是司卿和司慕两兄弟了。

    作为太子,自家妹妹半点面子也没有施舍给他,庶出的弟弟司慕明显和他唱对台戏,将他逼得手足无措,而他调动的司钺的兵马也迟迟不能出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形同虚设,而这一系列的事情又恰巧发生在玉镜公主宋明臻面前,让他怎么能安然自处?

    梁王司慕也十分不快。他好不容易盼着司如意发起狂来,怎的这样草草就结束了?虽说他还有后招,可现在这么收场,能不能达到他预期的效果呢?——都怪司钺,来得太早了!

    司卿那个呆子也就罢了,司慕最喜欢给人找不痛快,想着司钺到底干预了自己精心安排的布局,才不想轻易放过他,至少也得在言语上羞辱他一番,于是说:“二皇兄耳朵很灵嘛,也来鹊园凑热闹?哦,我说怎么太子殿下的随行侍卫不见了,原来是寻二皇兄去了——这倒奇了,二皇兄什么时候听从太子殿下安排了?”

    司钺当然不愿听从司卿的安排,也不愿被人这么误会。于是他说:“四弟这话好生奇怪,我不过是收到了玉镜公主的请帖,趁着换岗来鹊园吃一杯酒,怎么就有了‘听从’的说法?”

    “吃酒?怎么,二皇兄也带了礼物吗?难道比得上太子殿下的求凰琴吗?”司慕阴笑着说。他想,像司钺这样的“兵头子”,又自小不招父皇喜欢,难道还想和玉镜公主拉关系?但凡他有点自知之明,也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被邀请的客人吧。

    更何况还有太子挡在他前面。

    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得到司钺肯定的回答的时候,人们都多多少少带了一点惊讶。

    宋明臻正想为司钺解围,听到这样的回答,又偷偷把到了嘴边的话忍下去。

    站在司钺身边的金戈在认出谢寿的时候,五官有片刻凝滞,好在他很能调节情绪,再加上在场的人都不认识他,他也就完全藏起了自己心中的波澜。听见司钺那样说,他如往日一般伶俐,捧着红木盒子闪身出来,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说:“这是燕王殿下在狄国缴获的一只红木盒子,虽算不上贵重,但意义非凡。请玉镜公主笑纳。”

    一个木盒子而已,就算眼尖的人注意到了盒子上镶嵌的红宝石和紫琉璃,也并不觉得新奇,甚至有人在暗笑司钺没见过世面,出手过于寒酸了。

    宋明臻一面道谢,一面拢了拢身上的孔雀裘,款款走上来,亲自抱住了这个红木盒子。

    宋明臻和司钺距离很近,近到司钺能够清晰地看到宋明臻手臂上那一道司如意的鞭子留下的伤痕。

    可是宋明臻半点疼痛都不显露出来,好像带了血的手臂根本不是她自己的。

    这样能忍、这样倔强的姑娘太少见了,就是一直和军中汉子们打交道的冯煌,恐怕也不至于这样。司钺这辈子只见过一个这样的姑娘——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宋明臻接过木盒子的时候,就听见盒子里发出了轻微的哗啦的声响。这个声响在安静得让人不舒服的鹊园里,显得尤为清晰。

    怎么,盒子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宋明臻抬头瞧了一眼司钺。

    司钺也甚感惊讶。这样又窄又短的木盒子,能盛放什么呢?他将询问的眼神投向金戈。

    金戈以为东西是司钺提前放进去的,自始至终没有多看多问,所以只好用沉默回复了司钺的询问。

    宋明臻打开了木盒子。

    木盒子里躺着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而是一个树枝子,是一枝带着花苞的桃树枝。

    送一枝桃花?什么意思?

    而且,这么冷的天,哪里来的开着花的桃树枝?

    人们都凑上来看了看,却不敢多看,悄悄退回去。他们连议论的声音都变得很细微。

    宋明臻问:“天这么冷,怎么会有桃花开?燕王殿下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司钺脸微微红了,没有马上回答。

    他沉默着,在场的任何人也都不好意思说,因为他们已经猜到了。

    宋明臻觉察到了气氛的诡异。

    但是不回答更显得刻意,一股脑推脱给冯煌也不可能,于是司钺说:“我一介武夫,身无长物,早听公主说喜欢桃花,便从赫连府上请了一枝来,送予公主品鉴。”

    赫连绰的府上?这竟不是一直普通的桃花枝吗?

    就算身为黎国公主的宋明臻,也听说过赫连府上桃花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