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门: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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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普国战壕里的射击声甚至像带着优美的的旋律节奏一般,整齐的枪栓拉动,整齐的射击,一起都透着规矩,机枪的射击也有固定的频率,每次都是三发,接着是停顿,再三发。不知道是浓雾的掩盖还是普国军队的士气,他们没有任何的慌乱,对比起对面杂乱的脚步和射击,他们仿佛在完成一项工程一样,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喊叫声逐渐接近了,终于,浓雾中模糊地出现了穿着土黄色衣服的人影,我大喜过望,刚要挣扎着迎上去,突然,人影的脚下亮起一团巨大的火光,然后他的身影伴随着爆炸声离地而起,旋转着撞在离我不远的地面上,脖子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半个身躯变得血肉模糊。虽然我自认为这段时间已经见惯了死亡,但是看着倒在我面前的鲜红尸体,我毫无疑问大叫一声呕吐起来,颤抖着手脚并用爬向牛尸体的方向,我要把自己塞回到牛肚子里,那里起码比外面要安全。

    进攻过去了多久不不知道,但射击的硝烟甚至已经盖过了雾气,阳光终于透过烟雾慢慢照射近来,把地狱一般的场景清晰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罗国的军队毕竟人数占优,而且的确太多了,估计把普国人所有的弹药泼洒出去都不能消灭完,但就是这种情况下,战壕内的普国士兵居然都没有撤退的打算,他们都麻木地不断射击着,战壕前一直到树林的边缘,躺了一地的土黄色的人体,有些还在慢慢地蠕动着,后面的连队长们的哨声一直没听,就像为死去士兵奏响的哀鸣曲。

    终于,罗国人冲破了火力封锁,已经有人跃近战壕内开始了肉搏,随着跃入战壕的人越来越多,战场上的射击声反而稀疏了起来,除了坦克上的机枪仍然在有节奏地射击外,不过,看那已经变得通红的枪管,它的死亡乐章能奏响的时间也不久了。

    此刻的我终于可以从地上站起来,愣愣地看着周围跑动着的人群,可能是由于我身上的衣服还残存着那么一丝罗国军服的样貌,没有人向我发动攻击,而且不久后,我听到有人在后面叫我的名字,声音透着喜悦和不可置信。

    “小维克!你还没死啊!老子还以为只能在这里找你的尸体呢!来,让伊万长官好好看看,额,你怎么~”

    听着亲切的声音,我麻木的脑袋才开始涌上了感情,眼睛里有雾气升起,仿佛经历了地狱之旅的可怜人一样,我一把抱住了快步走来的伊万,我抱得很大力,伊万先生被我狼狈凄惨的样貌吓了一跳,然后是我身上恶臭和难闻的气味,但听着我在他耳边压抑的痛苦咆哮,他好像也想到了什么,默默地抱住了我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的身体,小声地在我耳边说着。

    周围的战斗声音还在持续,不过枪声慢慢地开始平缓,坦克上的机枪可能由于子弹耗尽,也没有了动静,但它那牢固的钢铁身躯,仅凭罗国士兵手上的步枪子弹,或许用石头砸都比它快。

    “好了小维克,没事了,我们来了,安全了,你做的很好,我一定给你申请个奖状回来,现在,我们一起来看看这帮普国佬们的惨样吧。”

    伊万把我轻轻地推开,拍了拍我的肩膀,顺带把落在我身上的苍蝇赶走,然后不等他再开口,我带着愤怒的语气向他诉说着昨天的遭遇,并把他带到了昨晚的处刑现场。作为连队的长官,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一排冰冷的尸体,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伊万心里的怒火,还不等我开口,他朝着身后连队其他人喊了句什么,然后把刺刀装上了枪口。

    我当然知道伊万要做什么,正想过去阻止,但身后传来了那让我无名火起的声音:“让他去吧,你们连队这次真的有点丢脸,他过去发泄一下也是正常的。”

    甚至都不用回头,我就知道那冷冰冰的声音只有亚历山大才会发出,我正要转身跟他理论,但看着伊万正朝着坦克的方向走去,再联想到昨天那个叫马蒂斯的话,心里立刻紧张起来,一边跑,一边想着不断向坦克接近的伊万大喊着:“伊万,伊万,回来,不要接近那坦克,有埋伏,埋伏~”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我眼前的一切仿佛变得缓慢,我清楚地看着火光从坦克的缝隙中透出,整个方方正正的躯壳慢慢地膨胀,接着无数细小的裂纹出现在上面,接着画面仿佛像快进一样,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先出现,然后才是那巨大的火光,中间夹杂着钢铁碎块,以坦克为中心点向四面八方冲击而去。

    直到我的意识丧失前,我都不能理解普国这只军队的作用究竟是什么,他们就好像仅仅为了消灭罗国人,为此不惜用罗国梦寐以求的坦克作为诱饵,以巨大的爆炸造成罗国军队的巨大伤亡。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我感觉到我的意识正在慢慢远去,眼前的一切变得空洞寂静。

    全身传来酸痛的感觉,仿佛有无数蚂蚁在身上啃咬,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全身的器官传来了阵阵剧痛,让我无意识地叫出声来。

    马上,身旁感觉到微微一暗,让我魂牵梦绕的声音传来,温柔中带着担忧:“你醒啦,太好了!”

    是艾琳!听到这个声音,我仿佛吃下了兴奋剂一样,眼睛马上睁开,嗖地一下坐了起来,准确无误地握住了艾琳伸出来的手掌,她应该是想给我换药的,另一只手上举着的托盘在我剧烈的动作下被撞倒在地,清脆的声音瞬间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惹得房子里其他人一阵抱怨。

    对于自己造成的混乱丝毫不在意,我笑眯眯地盯着艾琳略带责备的眼神,用力地握着她柔软的手掌,先是欢喜的笑,笑着笑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角居然流下了泪水,再接着,我仿佛握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一样,握艾琳的手臂,额头抵在雪白的肌肤上,像个孩子一样在抽搐着。

    或许是病房里的人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毕竟在普国军队眼皮底下潜伏了足足一个晚上,已经足够证明我的勇气,病房里,只有我低沉的压抑声音传出,没办法,作为拉各斯家族的成员,我从小的教育不允许我表现出太激烈的情绪。随后,艾琳轻轻地坐到我的身边,轻轻地在我的背上抚摸着。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样的温柔对待能再持续久一些,但是我知道现在并不是恰当的时候,既然身上看起来没有重大的损伤,我还是应该尽量维持自己的司铎阶层的高贵形象。重重地吸了口气,用力擦掉了脸上的湿气,我转过头来笑着对艾琳说着:“抱歉,让你见笑了,刚才真是失礼。”

    直到我平静的声音响起,艾琳才微笑着站起身来,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准备收拾地上被撞翻的托盘。我也连忙站起身来想要帮忙,但可能是身体虚弱,也可能是看到艾莉让我过于激动,完全没有注意缠绕在脚上的被子,后果就是,艾琳不止要收拾地上的托盘,还要收拾我这个倒在地上的大包袱。

    这次的丑态就没有之前的包容了,周围止不住传出的嘲笑让我脸色都红了,但是没关系,只要旁边有艾琳在,让他们笑话吧。

    其实根据我自己的感觉,我所谓的受伤并不算严重,主要是饥寒交迫和几次的爆炸气浪的冲击,起码从外表上,最多就是之前战斗在脖子上和脚上流下的伤痕,说起来也是倒霉,这两处伤貌似就没正经恢复过,每次好不容易包扎好,立马就会再度裂开。